第二天一早，我和华华提前15分钟到公司，先定定心喝杯绿茶，清醒头脑，以最好的状态投入工作。事关江太太的大订单，心里有点“抖豁”，不敢掉以轻心。

与警务部合作的警察周郡也早早到场。周郡是特种兵出身，后来师从周为兵，周为兵是中国著名的痕迹检验专家崔老的得意门生，现在周郡转型专攻机器人犯罪，为取得一手资料，经常来公司参与各种案例的讨论。我和周郡寒暄间，华华已经和他的机身聊得火热，周郡的机身有神经元组织，机脑结合的智体更聪明，反应更快，只是有时候比较情绪化，机身脑部的神经元发育有不可控性。周郡给自己的机身起名叫昌钰——为了致敬一代华人神探李昌钰博士。第二个到场的是公司律师部的黄有道，他每天都忙得鸡飞狗跳，公司为此给他配了三个机身做秘书，就这样，他整个人状态还是有点过劳，声音嘶哑。最后到场的是我的老搭档——程序员白秋白。我们属于经过了无数次互撕，谁也整不垮谁，最后彼此妥协，成为互助互利的塑料好搭档。

会议一开始，我做了一个简短开场白，说明江太太这个订单在公司业务层面的重要性，以及江太太定制机身的大致要求：“虽然江太太的具体诉求还没有发过来，但大家可以先讨论一下是否能赋予机身侦查和反侦查能力。”这个话题似乎是为周郡量身定做的，他很自然地接过话：“机身犯罪率有上升趋势，只是数据一直处于保密状态。”

众人听了脸色无不为之一变。

周郡脸色凝重：“上个月本市有6起由机身驾车的车祸。最严重的沪闵高架连环撞车案导致6人伤亡，车和机身都毁了。我们事后调查车主的机身云记录，发现是黑客入侵，黑客重新给机身输入非法程序。自从更新防护墙以后，要攻入我们新的防护系统并不简单，去年还没有这种犯罪手法，今年犯罪率激增，不排除有组织蓄意为之。”

“如果可以改程序，那犯罪的可能性就无处不在，比如偷盗数字货币……”白秋白接口道。

周郡点点头，点燃一根电子烟：“数字货币是国家最高安全程序，属于另外一个层面的事情，他们暂时还没有这个本事。以前最多的犯罪类型是入侵无人驾驶，造成车祸。现在是‘黑’机身程序，盗取机身主人隐私材料进行敲诈。昨天还发生了一起机身伤人案，机身属于一个房产开发商，他约了几位商业伙伴吃晚饭，其间，他的机身突然站起来殴打其中一位客人，机身手臂的力度相当于3个成年男子，对方当场脑袋开花，现在还在医院，我一会儿还要赶过去调查。”

“这在预料中呀！2065年，美拉尔公司的无人驾驶车被黑客入侵，一个黑客操控上万台被木马病毒感染的车，造成纽约市交通瘫痪，死亡人数高达数千。这以后无人驾驶开始衰落，全球兴起城市航空交通。现在黑客把目标转成机身也是必然的……”白秋白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最近还有一些机身犯罪热点，就是让机身去搜集目标对象的视网膜和指纹信息，虽然机身并没有下一步举动，仅仅是搜集信息。但是，视网膜信息多用于防盗门和保险箱，这可能是有组织盗窃的前奏……”正当周郡侃侃而谈时，老菠萝突然出现在会议室：“大家只谈江太太机身定制要求的实施可能性，其他的事情不讨论。”老菠萝身高一米八五，体形肥硕，站在那里像头大象，脸上永远有层油腻，平时嬉皮笑脸，遇到事情脸一板，没有人敢反驳。他似乎洞悉公司的一切，神出鬼没。

“看江太太具体什么要求，机身具备侦查和反侦查能力，那不就是警察定制机身的要求吗？用于民间合适吗？”白秋白是个好公民，对于是否违法很敏感。

“黄律师，这不违法吧？客户有需要我们就要满足，江太太的订单能接就要接，机身拥有反侦查能力也是部分人群的潜在需要，正好可以开发新市场。”老菠萝都没有正眼看一眼白秋白，就把“龙头”扳了回来。

“哦，这个诉求不违反相关法规，机身用这个功能保护主体，还能降低犯罪率。”周郡发话。

“对，收到江太太的具体诉求后，我整理一下，确认是否都符合法律规定。”黄律师附和道。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老菠萝头转向我，“江太太的需求清单到了以后，第一时间转给我。我会直接和周警官、黄律师商量，这个机身的程序由杭州总部来做。”

老菠萝直接和周警官、黄律师商量？那还有我什么事？还要到杭州去定制？我有点蒙地走出会议室，难道我被踢出局了？就算出局，难道不应该告知原因？老菠萝太会搞一言堂了吧！回到办公室，我脸色阴了很久。碍于监控，华华示意我去洗手间，关上门，小声安慰道：“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再说老菠萝一直对你不错，说不定是你想多了。”

“好吧，反正江太太的订单如果成了，我总有一份好处。”

想通了，我立即回办公室拨通了江太太的电话。江太太的秘书应答说，江太太在会议中，并说，今天就会请人将机身定制诉求清单送过来。我诧异道：“云文档传送即可，不用亲自送过来。”

对方似乎没有听我的回复，再次重复：“关于机身定制诉求清单，下午江珊珊女士会亲自送过去。”

我对华华嘟囔：“有必要那么谨慎吗？”

华华提醒道：“肯定因为保密需要呀。”所有经过网络传送的文档都有云留档，而江太太似乎不愿意有留档，我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在等待江太太文档的期间，我着手整理黄蓉机身的“诉求清单”，她的要求很简单，采用普适型的“适老化需求”模板即可，个性化的定制方面增强了机身膝关节功能和随身的储电系统，1小时不到就完工。对17岁女孩的“诉求清单”，我更没有费心，直接套用模板，她唯一不一样的需求是“能够欣赏画作”，我们只需要在机身资料库里输入海量的画作，以及美术界专业人士的评论，机身就可以对大部分画家的作品做出评论。至于她提出的“机身会唱歌”的诉求，现在机身已经可以模拟任何一个著名音乐家或者歌手演唱，甚至能自己作曲以及合奏演出曲目。

下午，我正在公司食堂享用下午茶，最爱的香芋鸭丝春卷还没有炸好，华华通知我：“快点回来，江太太派来的人到了。”我赶忙下楼迎接江珊珊——江太太的女儿，也是她的秘书。江珊珊一身白色的西服，身材凹凸有致，如同雕塑一样完美，她面无表情地将一份密封文档交到了我的手上，那一句“感谢”生硬如铁。我和华华彬彬有礼地送这位高冷型美女出办公楼。

“她好冷呀。”看着她的背影，华华撇撇嘴。我知道，那是华华顾及我可能因受到冷遇而不悦。我倒没有，对人的判断，我有直觉——江珊珊的高冷不是因为轻视别人，她自带阴郁，反而令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