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汉弗莱斯医生说的那样,到了第二天早上,路易斯就感觉好多了。不过,他却多出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眼皮也变成了一种奇怪的紫粉色,而且还都肿了起来,所以他只能通过两条窄窄的缝隙看东西了。他的鼻子仍然是堵着的,只要他一擤鼻子,里面快要凝固的血就会随着鼻涕流出来。虽然流出来的东西很恶心,但也很好玩,于是他擤了三四次鼻子,就想看看自己到底能流出多少血来。后来,乔纳森叔叔拿来了一个装满冰块的冰袋。这些冰块都是他用布包着,再用锤子一一敲碎的。他坚持要让路易斯把冰袋放在眼睛上冷敷几分钟。
在九点钟的时候,齐默尔曼太太过来做了早餐,接着她和乔纳森叔叔一起把早餐送到了路易斯的床前。尽管他还是不太舒服,头也在一阵阵发痛,但当他看到一盘美味的华夫饼摆在自己面前时,还是不禁咧嘴笑了起来。这些华夫饼上淋了一层黄油,下面还有一些裹了蜜糖的草莓和一大团生奶油。除此之外,齐默尔曼太太也做了美味的香肠串,还在托盘里装了一杯橙汁和一大杯牛奶。“谢谢。”路易斯说完,就从**坐了起来,把背靠在两个枕头上,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了早餐。
齐默尔曼太太在他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只见她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客气。看你吃东西的样子活像一个饿坏了的伐木工,我就知道你没有大胡子告诉我的那么严重。听了他的描述,我还真以为你从头到脚都裹着绷带,就像自然历史博物馆里的木乃伊一样!”
乔纳森叔叔就站在她的身后,穿着一件红色马甲。他把两个大拇指勾在衣服口袋里,其余的手指分别放在了啤酒肚的两边,嘟囔着说:“哎呀,我的天哪,这已经够糟的了,弗洛伦斯!你要不试试用你的前额挡下一个高飞球,再看看第二天会如何!不管怎么样,路易斯今天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也许今天下午或者明天他就能下床走动了。需要我帮你把收音机拿进来吗,路易斯?”
路易斯用餐巾抹了抹嘴,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儿:“不用了,但是您可以帮我拿一本书来。那是我之前在看的书,我把它放在书房的架子上了。它是一本关于迷信的书,又大又旧,是红紫色皮质封面,就在进门靠左的书架上,单独侧放在一边。”
乔纳森叔叔向他敬了个礼:“收到任务,我马上就回来。”
齐默尔曼太太略带悲伤地朝路易斯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接着一缕蓬乱的灰白头发从她脑后的发髻上掉下来,垂在了她的脸颊上:“你这可怜的小肿脸!看你的两个黑眼圈都让你变样了。你看得清楚吗?能读书吗?”
“我看得很清楚,”路易斯回答,“一点儿也不模糊,只是看东西的时候就像是从手指缝里偷看一样。不过,这些紫色瘀青到底要多久才能消下去呀?”
齐默尔曼太太笑了笑说:“一般来说,我是很喜欢紫色的,但我能理解你想尽快地摆脱它。瘀青是受伤时毛细血管里流出的血液造成的,所以只要等你的身体重新吸收了血液,它就会消失了。我想你至少还要两周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路易斯皱起了眉头:“好吧。”
齐默尔曼太太把托盘和上面的脏盘子收了起来:“路易斯,如果你经常用冰袋冷敷,也不让自己太累的话,你就可以好得快一点儿了。在接下来的一两天里,多喝水,多休息。”
路易斯答应齐默尔曼太太说自己会那么做的。没一会儿,乔纳森叔叔就拿着那一大本关于迷信的书回来了。“来,给你。”说完,他就把书递了过来。接着,他又伸手打开了路易斯床头的台灯,继续说道:“我在你的床头柜上放了一个小铃铛,就在冰袋的旁边。我给这个小铃铛施了个咒语,如果你需要我给你带什么东西,或是帮你做什么事,只要摇一下它就行了。想试一试吗?”
“好呀!”路易斯跃跃欲试地说。他拿起了那个铃铛,发现它很像老师们以前用的一种课桌铃,但是要小一些,上面只有一个黑色的木柄和一个高尔夫球大小的金属铃铛。路易斯紧紧地握住木柄,摇了一下,然后铃铛就发出了一个特别响亮的“咚”声!这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种叮叮当当的声音。他又摇了一次,接着就听见了一辆古董车发出的“哔哔”喇叭声!然后又是一只大狗表示警告的吠叫声。路易斯又惊又喜地笑了起来:“这实在是太棒了!”
“虽然它的声音并不是特别大,因为我不想让它打扰到你休息,毕竟你还在头痛,但这个咒语的作用就在于,无论我在哪里,我都能听到铃铛发出的声音。”乔纳森叔叔保证,“所以,如果你需要什么,就摇一下铃,我马上就会过来的!”
“嗯……”路易斯有点犹豫,“其实,我有一点儿事情想和你说。”
“说吧!”乔纳森叔叔干脆地说。
路易斯没有和乔纳森叔叔对视,因为他不想让他的叔叔知道他之前在偷听。“是这样的,我想你也许做得有些过了——就是那些烟花和派对上发生的一切,现在镇上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乔纳森叔叔叹了口气。“我已经听说了,”他瞥了齐默尔曼太太一眼,但她只是静静地端着盘子,站在一边,“路易斯,如果联邦调查局找上门来,我就表演一些普通的魔术给他们看。别担心,这件事会过去的。”
“也许你不应该为大家表演真正的魔法,”路易斯继续说,“我是说,呃,就像卡廖斯特罗伯爵,或者,呃,黄金圈那样的魔法……”
齐默尔曼太太扬起了眉毛:“天哪,路易斯!你是从哪儿听到这些名字的?”
“应该是在哪里看到的吧,”路易斯回答说,“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
“卡廖斯特罗是个无赖,”乔纳森叔叔坚定地说,“在18世纪的时候,他在欧洲四处游历,自称是一位魔法师,专门骗取人们的钱财。而黄金圈是一个由男魔法师——”
齐默尔曼太太用力地清了清嗓子。
“还有女魔法师组成的组织,”乔纳森叔叔补充道,“一开始他们都致力于研究魔法,但后来他们却开始纷争不断,然后就逐渐分崩离析了。在我刚开始学习魔法的时候,这个组织就差不多已经销声匿迹了,不过我的老师曾经就是里面的一位成员。”
“你从来都没说过你还有一位魔法老师。”路易斯说道。
“是吗?”乔纳森叔叔惊讶地说,“好吧,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我有一位喜欢研究魔法的老师,后来他就时不时地给我和另外一个学生上魔法课,就这么多了。”
“三法则。”齐默尔曼太太低声说。
又和“三”有关。“那是什么?”路易斯问道,但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想知道答案。
乔纳森叔叔耸了耸肩:“很多魔法师都相信这个法则。如果你想要学习魔法的话,你可以试着自学,或者成为一位魔法师的徒弟,但你要是遇到了一个老派的魔法师,他就会希望一次能收两个徒弟——也就是三法则。因为魔法只有在稳定的状态下才能发挥得更好,一个老师和两个学生正好就是三个人,也就能像三脚架一样平衡了。”
“我的第一位魔法老师也相信这个法则,”齐默尔曼太太说,“当初韦瑟比奶奶在教我魔法的一些基本知识时,也同时教了她的一个侄女。”
“好了,”乔纳森叔叔说,“你准备好休息了吗?还需要别的什么吗?我和弗洛伦斯就不打扰你了。我还记得自己撞到脑袋的那次,我唯一想做的就是一个人安静地待着,而你这老太婆却非要每时每刻守在我身边,怎么也甩不掉!”
“我可不记得你当时有过什么抱怨!总之,你吃了我做的菜,而且一句抱怨也没有。”齐默尔曼太太尖刻地揶揄道。他们两个走出了房间,虽然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打趣对方。路易斯拿起了那本书,皱着眉头翻到了目录页,上面竟然也提到了“三法则”。
没看多久,路易斯立马就从**坐了起来,心脏怦怦直跳,因为他一开始就读到了几段令人惊恐的内容:
在那些自诩是魔法实践者的人中,“三法则”规定了每一个接受训练的魔法师都必须与一名老师和另一名学生进行合作;因为在很多情况下,其中的一个学生往往会变成一个非常邪恶的魔法师,于是另外的两个人就不得不联合起来将其消灭。在魔法世界中,“3”是一个可以维持平衡,起到保护作用的数字。因此,在任何一个三人组里面,每一位成员都会与其他两位紧紧相连。如此一来,如果三人组里的老师或者学生被某一个邪恶的魔法师攻击了,那么第三位成员就会立刻有所感应,然后及时地进行营救。
同样地,据说邪恶的魔法师们也常常会结盟为三人组,因为数字“3”可以极大地增强他们邪恶的魔法能量。
路易斯往后翻了一页,发现了一幅非常可怕的插图,但它并不是照片,而是一幅版画。在这幅画里,一名女子被绑在了柱子上,她的周围挤着一群人。在她的脚下,是一堆胡乱摆放的柴火,正在熊熊燃烧着,而滚烫的火焰吞噬着她的身体,让她痛苦得翻起了白眼。
“这是在15世纪首次剿杀巫师运动中被烧死的第一个女巫,”上面写道,“到了夏末,总共有三个巫师被处以火刑。在第三个巫师死后,巫术之乱也就结束了。”
路易斯不禁皱起眉来。他其实并不想看到那位可怜女巫的惨象,但他又忍不住去看那幅画。在看到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极度痛苦的表情后,路易斯使劲咽了口唾沫,开始想象了起来:当她试图挣脱束缚时,她该有多么恐惧,火焰噼啪作响,浓烟四处弥漫,冷眼旁观的人们在讥笑她、嘲弄她……
路易斯再也受不了了,于是他又翻回了目录页,但他并没有在上面找到和黄金圈或是卡廖斯特罗有关的内容。此外,他也忘记了哈尔提过的另外两个人的名字。路易斯只好把书放在床头柜上,重新躺了下来,开始思考着数字“3”的含义。
路易斯始终都想不通,为什么“3”是代表平衡的数字呢?为什么不是“4”,或者“5”呢?他又伸手拿起了那本书,但里面有关魔法师的内容就只有几小段,而且解释得也不多。于是,路易斯往前翻到和死亡有关的一些迷信——结果又一次读到了一个和数字“3”有关的故事!路易斯·内文斯上尉是一名英国军人,在19世纪早期参加了抗击拿破仑的半岛战争,但他被一个有着“邪恶之眼”的老人诅咒了。在一场板球比赛中,路易斯·内文斯不幸被球砸到,然后他告知朋友,说他自己终究会因为那个诅咒而死。果不其然,在一天之内,他连续遭遇了三起事故:一开始是被球砸中,接着是在有人清理滑膛枪的时候,被不小心射出来的子弹击中了肘部,最后是从楼梯上摔下来,而且死状惨烈。
读完这个故事,路易斯不禁担忧起来,感觉胃里一阵抽搐。这位和他同名的英国军官居然预言了自己的死亡!好吧,也许不完全是预言,但也差不多了。而且,更糟糕的是,内文斯上尉的第一次受伤和路易斯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板球和棒球并没有多大区别。就在那一瞬间,路易斯突然惊慌失措起来,不知道在接下来的几小时里会有什么麻烦等着他:胳膊骨折、发烧、一场致命的事故——“啊,振作起来呀!”他愤怒地对自己大声说。
路易斯真的很讨厌自己这么杞人忧天,但忧虑和焦躁显然已经成了他的一部分,就像他的灰棕色头发、他弯曲得很滑稽的小脚趾一样。他很清楚,内文斯上尉的名字和他的名字一样,其实只是一个巧合而已。路易斯试图安慰自己,书中提到的那些事故其实都只是碰巧发生的意外,它们完全有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时刻,只是因为那个迷信的军官把板球当成了一个预兆——但是,路易斯的心里却有一个反叛的小声音在暗示他,板球事件确实就是一个预兆,难道不是吗?根据书里所写的内容,内文斯上尉早就确信了在第一次事故之后会接着发生两次事故,而且会一次比一次严重。最后,他的担心也的确变成了现实:第二次的肘部受伤确实比头上被砸了个肿包要糟糕得多,而第三次的不幸更是直接让他丢了性命。
路易斯之前把手中摊开的书倒过来,放在了他的床单上。现在,他又把那本书拿起来,快速浏览了几页。然后,他翻到了目录页,开始寻找有关“解药”“反咒语”“好运”之类的关键词,但在这些标题下面,他没有找到任何能让自己安心下来的话语。对了,这本书的作者有提到很多关于幸运符的内容,比如四叶草、兔子脚,还有其他一些预示好运即将到来的征兆,但关于要如何避免一系列灾难的发生,他却一个字也没有提及。
那天下午的三点左右,忧心忡忡的罗丝·丽塔来探望路易斯。于是,路易斯穿着一身睡衣和宽松的棕色睡袍下了楼。罗丝·丽塔看到他的两只黑眼圈之后,忍不住发出了“啧啧”声。后来,他们俩一起坐在书房里,下起了棋。他们使用的这套棋是被乔纳森叔叔施了魔法的,路易斯很喜欢它们,因为乔纳森叔叔说这些棋子是17世纪的一位德国盲人艺术家雕刻的,而它们看起来确实也很古老。这些棋子是用两种不同的木头雕刻而成的,白方棋子是奶油色的,黑方棋子是深红色的。不过,由于年复一年的使用,它们上面的刻纹已经都被磨光滑了。
因为乔纳森叔叔施了魔法,这些棋子可以发出清晰而聒噪的声音,它们每被挪动一步,就会不停地抱怨。比如说,一个卒子会嘟囔道:“噢,干得好呀,居然把我送出去给人抓!你怎么就不挪那边的象呢?它就光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这个懒汉!快去挪它呀!”当一个骑士又抓住了一个棋子时,它就会发出一种兴奋、疯狂、高亢的胜利之声:“哈,打倒你了吧,你这个自大的奴才!相信你已经遇到你的新主人了!胜利是属于我的!多么美好的一天哪!”而在整个棋局中,双方的皇后都会用一种不悦、平淡、刻薄的声音重复地唠叨说:“简直是太无趣了。”
一般来说,路易斯在下象棋的时候是很狡猾的。他总能预判自己该出什么招数,并且还喜欢制定一套让对手无法察觉的下棋策略,所以每当对手终于发现了他一步步精心设下的陷阱时,早已经来不及躲避了。当然,罗丝·丽塔的棋艺也很精湛,但她却往往因为说话而分心,所以有时候会犯一些粗心的小错误,然后就被路易斯抓了个正着。
当路易斯正在摆棋盘的时候,罗丝·丽塔时不时地瞥几眼他的脸。“你看起来糟透了,”她直白地对路易斯说,“就像和洛奇·马西亚诺打过拳一样。”路易斯只是哼了一声,他知道洛奇·马西亚诺是世界重量级拳击冠军。罗丝·丽塔又歪着头问道:“还疼吗?”
路易斯耸了耸肩:“只有一点儿轻微的头痛,不过我已经吃了一些阿司匹林。汉弗莱斯医生午饭后又过来了一趟,他说我既没有耳鸣,也没有出现视物模糊或者复视,那我也许就没有脑震**,所以应该是没事了。好了,你选一个吧。”说完,路易斯伸出了两个拳头,罗丝·丽塔选择了他的右手。他把右手摊开,露出了一个白色的兵卒。于是,罗丝·丽塔便在棋局中代表白方,也就是说她可以先攻,而路易斯就代表黑方。
“你知道吗,在电影里面,如果一个人被击中了头部,他往往就会失忆,”罗丝·丽塔一边说着,一边把皇后前的卒子往前挪了两格。紧接着,这个卒子因为被送上了战场,开始嘟囔着抗议起来,但罗丝·丽塔并没有理会它那蚊子般的哀鸣声,而是继续问路易斯:“你应该没有失忆吧?你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什么问题吗?”
路易斯把一名争吵不休的小卒向前挪动了一步。“我的记忆没有任何问题,”他回答,然后看见罗丝·丽塔又把另一个卒子给挪开了,“我还记得你当时大叫着让我小心呢,就在我要被砸到的那一瞬间。”
“好吧,真的很抱歉。”罗丝·丽塔道歉说,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路易斯又耸了耸肩说:“我不是在责怪你,如果当时我没有转过头来的话,也许我的太阳穴就会被击中,那么情况可能会更糟也说不定。我还记得当你大叫一声之后,我就立马转头看,但是却发现那个球离我的脸只有三十厘米远了,紧接着我就被砸中了。当时只觉得一切都变成了黄色,然后又变黑了。对了,我还要感谢你去请了医生过来呢。”路易斯走了一步棋,然后罗丝·丽塔也移动了一步,并且故意给了路易斯一个机会,好让他把自己的皇后换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因为它也威胁到了罗丝·丽塔的一个象。
“我跑得真快。”罗丝·丽塔开口说,她看出了路易斯设的一个陷阱,并且及时让她的象脱离了险境。于是,这枚象尖声地叫道:“太棒了!对于这次的绝佳救援,我深表感谢。”
“我猜哈尔·埃弗里特应该直接跑走了吧,”路易斯说完,向前弯下腰来,仔细研究着面前的棋盘,“不管怎么说,我醒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他。”
“是的,他很可能是被吓坏了,”罗丝·丽塔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当时所有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我的意思是说,前一秒哈尔还坐在那里和你说话,然后,砰!棒球一下子击中了你的头,接着你就从看台上摔下来,仰面倒在草地上了。然后,我就立马跳下去看你是不是没事,结果你却昏过去了。你当时看起来伤得真的很严重,你知道吗,你的鼻子流了好多血,不仅流到了你的下巴上,还顺着流到了你的衬衫上。我想哈尔大概是在我去请医生的时候走掉的吧。反正,当汉弗莱斯医生和我一起开车回来的时候,他早就不见了。不过,别怪哈尔,路易斯,毕竟有一些人是很害怕看见血的。”
“在我被球砸中之前,我记得就是他在我面前挥舞那支该死的黄色铅笔,”路易斯咕哝道,“他还问了我们关于乔纳森叔叔会魔法的事。而且,我也知道齐默尔曼太太一直在担心人们会在镇上到处谈论那些神奇的烟花。”
“他们很快就会忘记的,”罗丝·丽塔向他保证道,“只要等一些新的流言出现——一对年轻的情侣私奔,或者教堂的某个执事因酒后驾车而被捕——他们就会有其他的八卦话题了。”
“但是哈尔对魔法很感兴趣,所以我们在他身边时要小心一点儿。关于乔纳森叔叔和齐默尔曼太太会魔法的事,光是让大卫一个人知道就已经够糟的了。”
“大卫无论如何都会知道的,”罗丝·丽塔认为这是合情合理的,“否则,在他家里出没的那些邪恶鬼魂早就把他们全家人都给杀掉了。哦,不!”她刚刚才反应过来自己把象放到了一个十分错误的位置。
路易斯把他的战车向前一挪,立马抓住了一个卒子。这时,那枚车就像一只欢快的乌鸦一样,发出胜利的叫喊声,而那个被俘获的卒子只能无奈地呻吟道:“天哪,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倒霉!”路易斯的这一步棋让他的战车变得泰然自若,而罗丝·丽塔的国王却受到了生命威胁。她所能做的就只有将她的国王移动一个方格,但这也只是拖延了一下时间而已,因为路易斯的下一步棋很可能就会把它将死。“我认输了。”罗丝·丽塔说道,她似乎对自己的错误判断很是恼火。
这时,她的国王悲叹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大家注意,我要倒下去啦!”
后来,他们两个人一起吃了些点心,然后路易斯就把罗丝·丽塔送到了前门。在门厅的这边立着一个衣帽架,上面有一些可以用来挂帽子或者大衣的挂钩,前面还有一条小小的长凳。此外,在衣帽架的旁边还连着一面镜子,而就像巴纳维尔特家里的许多东西一样,这面镜子也被施了一个魔法。它有时会映出你的脸,但更多的时候会呈现出一些远处的奇观异象,甚至还有来自其他世界的景象。有的时候,它还能收听到芝加哥的WGN电台,但路易斯的叔叔却告诉他那并不是魔法,而是因为这面镜子的倾斜边缘形成了一种原始的晶体无线电接收器。于是,他们两个都朝这面镜子瞥了一眼。
罗丝·丽塔忍不住说道:“看起来有点儿吓人。”今天的镜子里出现了一片空地,里面除了一点儿月光,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森林。这应该是一幅冬天的景象——在幽暗的森林之中,出现了一片不规则的圆形空地,上面的草都覆盖着一层白霜,根根直立。在空地的后面,立着几十棵高大茂密的常青树,它们的树干呈暗灰色的条纹状,树顶上还挂着很多深绿色的球果。在树林里,还有一种诡异的白雾飘来飘去,形成了一缕缕胶质状的细长条纹。当路易斯凝视着这面镜子时,他发现有一个奇怪的身影从黑暗中消失了。那个人看起来很高大,穿着一件红紫色的连帽长袍,就像一位僧侣似的戴着兜帽,完全把脸遮住了。
“嘿,”路易斯说,“那个人看起来好眼熟,我感觉以前见过他!”
“哪里有人?”罗丝·丽塔一边问,一边透过自己的圆框眼镜费劲地看着镜子。
路易斯用力咽了口唾沫,想起了他之前在派对上,就在车库的角落里见到过这个人,或者说,是和他打扮得一样的人。在镜子里面,那个穿长袍的人正在空地上踱来踱去,然后,他突然面对着路易斯和罗丝·丽塔,将自己的双臂大大地张开了。
“我什么也看不见,除了——”就在罗丝·丽塔正准备说出口时,路易斯让她安静下来。接着,他凑近了镜子,但心里却感到越来越害怕。
路易斯眯起眼睛,试图看清这个穿着长袍的家伙手里是否拿着一根手杖。虽然镜子里的画面又黑又暗,那个人影又非常小,但是能看出来他的右手似乎拿着一根手杖。然后,那个人的右臂动了起来,只见他迅速地在夜空中划了一下,就出现了一道火光。
路易斯倒吸了一口气。
那个幽灵般的身影一下子退到阴影之中,消失不见了。
然而,他用右手划出的那道火光仍然飘浮在半空中。
那是一个闪着金橙色光芒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