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两点多了。齐默尔曼太太坐在乔纳森·巴纳维尔特书房里的椅子上,俯身看着她从家里带来的水晶球。
乔纳森心急火燎地问:“你看见什么了吗?”
“我正在努力,”齐默尔曼太太回答,“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我什么也看不到。”
福利神父跟在乔纳森后面踱来踱去。“是拉弥亚,”他用微弱的声音说,“看来她已经足够强大了,甚至可以对你的魔法进行干扰。”
“但是齐默尔曼太太是最厉害的。”罗丝·丽塔说。她坐在角落里的一把扶手椅上,双臂抱在胸前,脸上带着固执的表情:“她一定能行!”
齐默尔曼太太抬起头,略带疲惫地笑了一下。
“谢谢你给我这么高的评价,罗丝·丽塔,但到目前为止,我还算不上厉害。不过,我有了一个主意。虽然我没办法看到路易斯,但我敢用我的紫色睡衣打赌,我一定能看到斯坦·彼得斯,毕竟他也和这件事有关联!”于是,她又俯身向前,凝视着水晶球的深处。它开始闪起了淡淡的紫光,好像捕捉到了几道在夏日闪烁的闪电。
“等一下,”齐默尔曼太太突然说,“是的,我看见他了!他出现了。现在让我看看,那里是什么地方……”
水晶球里出现了一个在行走的身影,画面逐渐缩小了,只见男孩变成了一个小点,在一条高速公路旁艰难地前行。在他身后是一座桥,而他的前面是一座白色教堂。
“那是柳溪路,”齐默尔曼太太说,“看来他已经出城几公里了,但还没走到卫理公会派教堂。”
“我们快走吧,”乔纳森提议说,“老太婆,拿上你的水晶球和手杖,我已经带好我的了!”他挥舞着一根有水晶把手的手杖:“福利神父,请带上你的书,我们得准备好所有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我也要去。”罗丝·丽塔郑重地说。
他们四个人全都挤进了乔纳森的那辆马金斯·西蒙,然后轰隆一声驶离了路边,朝小镇的东边呼啸而去。柳溪路是一条乡间小路,他们开着车经过了玉米地和几座孤零零的农舍。“他在那儿!”罗丝·丽塔大喊道,她坐在汽车的前座上,就挤在乔纳森叔叔和齐默尔曼太太之间。
在汽车前面出现的人,就是齐默尔曼太太在水晶球里看到的那个男孩。没错,是斯坦,他正像僵尸一样一瘸一拐地走着。他的短袖格子衬衫松垮垮地从肩膀上垂下来,脚上的运动鞋也变得破烂不堪,脏兮兮的。他一脸茫然地向前踉踉跄跄地走着,两只胳膊甩来甩去,眼睛直愣愣的,瘦弱的脸庞看起来红彤彤的,还在不停地冒汗。
乔纳森猛地把车停到路肩上,扬起了一团灰尘,然后所有人都下了车。乔纳森一路小跑着跟上了斯坦,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斯坦!你要去哪儿?”
筋疲力尽的斯坦试图挣脱乔纳森的手,但他无法做到。福利神父说:“让我来吧。”他用惊人的力气把斯坦像个布娃娃一样举起来,带回了车里。福利神父在座位上放下斯坦,低声地祈祷着,然后又转向了乔纳森。“给我那瓶圣水。”他命令道。
乔纳森从自己的背心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大约两盎司的圣水。老神父接过瓶子,然后用手指蘸了一些圣水,在斯坦身上画了个十字,又碰了碰他的前额、胸膛和肩膀。
斯坦的身体突然僵直了起来。他睁大眼睛,发出了尖厉可怕的叫声。罗丝·丽塔被吓得脸色发白,只好用双手捂住了双耳。齐默尔曼太太正准备走上前去,但福利神父却举起一只手阻止了她。他用严厉的声音念诵了一个驱魔咒语,命令恶灵速速从斯坦的身上离开。
咒语似乎奏效了。斯坦倒抽了一口气,终于停止了尖叫。他闭上了眼睛,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我怎么了?你是谁?”他喘着粗气,盯着福利神父问道,“我到底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你认得我,对吗?”乔纳森安慰地问。
斯坦眨了眨眼睛:“是的,你是死肥——呃,路易斯的叔叔。我到底是在……在哪儿?”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恐惧的神情:“这里不……不是新西伯德镇?你们难道要把我带回新西伯德镇吗?我不能去那儿,她在那里!”
“谁在那儿?”齐默尔曼太太急忙问。
斯坦瞪大了眼睛:“那个女蛇妖!她的牙齿……她咬了我!”
“所有人快上车,”乔纳森命令道,“没有时间了!”
斯坦结结巴巴地讲出了一个让大家难以置信的故事。虽然他并不记得自己在医院里住了几个星期,但他仍然留有一段可怕的记忆:他在暴风雨中被一个大蟒蛇似的怪物追赶,然后他就躲进了灌木丛里,直到有人叫他出来——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答应带他回家。但是——
“她咬了我!”斯坦呻吟道,“我感觉到她是在喝我的血!”
“那你刚才是要去哪里?”齐默尔曼太太继续问道。
斯坦像是在说梦话一样地回答道:“理查森……树林,我是……要去……去那里。”
“我早应该料到的,”坐在方向盘后面的乔纳森忍不住说,“嗯……好吧,我们就这么办。”他把车开回新西伯德镇,停在了警察局门前。“斯坦,你就直接进去,让警察给你的父母打电话。一定要记得待在原地,直到他们来接你!你的父母会把你带回医院,你在那里会很安全的。听懂了吗?”
斯坦实在是被吓坏了,他差点儿都没办法从车里爬出来。后来,他摇摇晃晃地跑到了警察局里。透过前门玻璃,他们看到斯坦在和一个警察说话,然后乔纳森就开车走了。“他现在应该安全了,”乔纳森说道,“现在我们赶快去理查森树林吧。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们一定能在那里找到路易斯。福利神父,你觉得在明天之前我们都会安然无恙吗?”
“希望如此,”福利神父回答说,“拉弥亚的力量在一年之中的某个季节和某些时候是最为强盛的。在今晚的午夜到黎明的这段时间,她的力量将会达到最强。不过,我觉得路易斯现在应该很危险,那个怪物只有吸了血才能变成可以对付我们的人形,而你刚刚却切断了她的血液供给。”
罗丝·丽塔使劲咽了口唾沫:“你是说,她很可能会攻击路易斯?”
“她很可能会那么做。”福利神父回答道,脸上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乔纳森·巴纳维尔特立即踩下油门,只见那辆老爷车飞驰起来,太阳西沉,它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们来了。”
路易斯突然感到一阵头痛。他的视力开始清晰起来,但他仍然躺在石头上。尽管他觉得自己的胸膛热得就要燃烧起来了,但他胸前的那枚哨子仍然十分冰冷。他吃力地抬起头来,发现那个怪物就站在石头脚下。它现在是一个女人的模样,但它仍然只是一张床单——路易斯隐约地想起来,这就是他**的那张床单——它被撑开,成了一个会移动的身影,眼窝发出两束红光。当这个怪物移动的时候,她的胳膊和腿看起来非常奇怪,就好像里面没有骨头似的,或者说,她的关节就像是蛇的一样。
“他们拦住了那个男孩。”
“斯……斯坦吗?”路易斯可以说话了,虽然他的声音特别地沙哑,“他们拦……拦住了他吗?”他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没关系,你还有哨子。”
路易斯又颤抖了起来。这是多么简单的一个词,但听起来却充满了恶意和威胁。“我不……不明白。”
“如果我不能通过吸血来拥有一副身躯的话,我还可以利用哨子。当你第三次吹响哨子的时候,我的灵魂就可以进入你的身体。虽然你并不会死,但你将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有我才可以。他们会把我当成你,然后我就会有一副真正的身躯和足够的力量去做我想做的事了。”
“我才不会那么做的!”路易斯说道,“你强迫不了我!”
那个意念中的声音回答说:“你会希望自己那么做的,你也必须那么做。但你的这个躯壳将来也会被毁灭。我的灵魂将把你的躯体烧成灰烬,而你的灵魂将永远活下去,成为我的一部分。你只能无助地看着我变得越来越强大。被压在石头下面的那个人必须有一副身躯和一个灵魂,所以他们当中必须得有一个人去到那里,并被永远地囚禁起来。也许是你那个愚蠢的叔叔,不过我还可以利用一下他的魔法……算了,那个女魔法师才是更好的选择。”
接着,路易斯汇集了身上的每一分力量和每一点勇气做了一件事情:他做了一个侧滚翻。他脚边的那个怪物开始发出咝咝声,向前跳了过来,但在那之前,路易斯早就已经从石头上滚了下去。他倒在了地上,当他刚一接触到地面时,他就突然感觉自己已经挣脱了那个怪物的束缚。虽然他是脸朝下着地的,但他就像赛跑运动员起跑时那样一下子弹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那片空地,来到了一片草地上。
然而,拉弥亚却从他面前的一片高高的草丛中升了起来。那张床单形成的怪脸布满皱纹,怒不可遏,嘴巴大张,露出两颗弯曲的毒牙,发出咝咝声。接着,草丛像是挨了鞭子一样,散落下来的草叶纷纷飞向了怪物。
路易斯往后退了几步。那些草叶都沾在了拉弥亚的身上,改变了她的样子。现在的她没有腿,只有像一条大毒蛇一样的躯干和尾巴。她向前扭动着,迫使路易斯只能一路向后退。然而,那块石头碰到了他的后腿,他感觉自己被迫爬上了石头。拉弥亚示意他要躺下来,但路易斯用尽全力让自己站在了石头上。他感觉到脑海中的那个怪物正在引诱他把银哨子举到他的嘴边。
“我不会吹的!”路易斯拼命地喊道。他突然一拉,将脖子上的链条挣开,把哨子扔了出去。那枚哨子在阳光下闪了一下,然后就消失了。
突然,路易斯感觉到哨子又出现在了他的口袋里。
“你必须吹。”
路易斯几乎抽泣了起来。他无法摆脱那枚哨子!那个怪物一直在逼迫他吹哨子。那么——之后,会发生什么呢?当那个怪物的灵魂占据了他的身体时,他的意识会消失吗?还是他的意识会留下,但他却只能无助地看着一切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