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8时:安东尼与李必达审时度势

作为恺撒最忠实的盟友,安东尼和李必达此时举步维艰。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两人无疑交换了情报,但他们的会面地点却不为人知。李必达鲁莽冲动,他提议调动自己在城中的一个罗马军团,立刻对恺撒的刺杀者发动进攻。而安东尼恰恰相反,他生性谨慎,主张继续等待时机。他对密谋者可能获得元老院的支持心存畏惧,那将给自己和李必达带来灭顶之灾。在发觉了密谋者的犹豫不决后,两人重新鼓起了勇气。对手似乎并没有一个可行的计划,就连古罗马广场上的支持者也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因此,两人决定提前发动攻势。翌日凌晨,李必达将率领部队占领古罗马广场,随时准备对卡比托利欧山发起进攻。与此同时,安东尼向城外派出信使召集恺撒旧部。由于害怕失去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换来的土地和赏赐,安东尼毫不费力地说服了这些群龙无首的老兵。

午夜时分:第一个没有恺撒的夜晚

罗马今夜无人入眠。特韦雷岛上的罗马军团仿佛如临大敌般戒备森严。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冷风肆虐。

结束了安娜·裴伦娜节日庆典活动的市民返回城中,闭门不出。忧心忡忡的人们围聚在每一座宅邸、每一间公寓和每一间房中,对未来一片茫然。恺撒属于人民,人民热爱恺撒。与权贵家族沆瀣一气,结党营私的元老势力重掌大权相比,恺撒和克娄巴特拉的绯闻流言根本不值一提。眼下何去何从?众多元老的豪华宅邸中却呈现出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在这里,恺撒之死被普遍视为重夺元老院特权的天赐良机。他们纷纷大宴宾客,举杯相庆,为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欢欣鼓舞。

许多神庙中都在进行占卜未来的活动。安东尼和李必达正与群情激昂的同党召开会议。卡尔普尼亚在悲痛欲绝中泣不成声。波尔西亚则欣喜若狂。庆祝活动刚一结束,布鲁图和卡西乌斯就开始对下一步行动展开筹划,他们意识到,恺撒之死并没有带来一个各方势力制衡的和谐世界,反而导致了政治架构的失衡,进而引发了更为棘手的难题。

人类历史中可能是最重要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克娄巴特拉境况如何?此时她正躲在位于特韦雷河彼岸的深宫中,置身遍布角落和走廊的卫兵的保护之下。从一盏盏油灯中溢出的微弱光线映红了她的卧室,此时克娄巴特拉正蜷缩在卧榻之上,身下凌乱的被褥仿佛波涛汹涌的海面,诉说着她内心的绝望。夏米侬默默摩挲着她的长发,试图对主人进行安慰,而克娄巴特拉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只见她双目圆睁,凝视黑暗,仿佛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孤独和无助。就像一枚身不由己的航标,漂浮在汹涌的生命之海上,在她手中是作为一个母亲和女人的唯一寄托:小恺撒。他此时正在酣睡之中,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幼儿熟睡时散发的热气使他的头发紧贴前额。克娄巴特拉将鼻子埋进这头发,呼吸着它的芬芳。只有在这时她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恺撒死后

月中日为一个狂乱的时期拉开了序幕。刨根问底并非本书的初衷。笔者之所以对尤利乌斯·恺撒之死进行不厌其烦的描述,是因为这一事件就像一枚骰子被掷上历史的绿色台布,在不停旋转中将即将登场的关键人物一一投射在眼前:克娄巴特拉和安东尼首先登场,之后分别是布鲁图、卡西乌斯以及首次出现的面孔,诸如屋大维、阿格里帕、米西纳斯等。在时光的流逝(情节的推进)中,读者将会亲自看到,成王败寇的铁律在骰子不知疲倦的旋转翻滚中不断上演。周而复始,紧张的气氛令人窒息,直到最后时刻尘埃落定,胜利者才踏着命运女神为每位角色分配的点数姗姗来迟。仅凭本书就将罗马城十四年史诗般的政坛沉浮、海陆大战、爱恨情仇、生老病死详细记下无异于痴人说梦。面面俱到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此笔者试图通过聚焦关键史实,为读者重现这一重要时期的历史风貌,而对无关大局的细枝末节则选择一笔带过。

恺撒死后翌日,凌晨时分,李必达调动部队从特韦雷岛向古罗马广场进发。就像许多罗马人一样,行进中的士兵一定也没有逃过克娄巴特拉的眼睛,不难想象,此刻众人心头一定笼罩着对局势失去控制的恐惧。率领军队跨越边界,进入罗马被视为对神灵的亵渎。它违反了罗马政府最为神圣的禁令之一。彼时紧张的局势和迫在眉睫的内战威胁也在这一反常的事态中暴露无遗。

李必达指挥的罗马军团,在卡比托利欧山下的古罗马广场上安营扎寨,安东尼也佩戴执政官的徽章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大战一触即发。

布鲁图和卡西乌斯的营垒就坐落在卡比托利欧山上,山脚下士兵们此起彼伏的军令声清晰地传入密谋者耳中。此刻,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安东尼和李必达在古罗马广场上对民众进行煽动,声称恺撒的鲜血绝不能白流。只见群情激昂的人群泛起一阵**。作为整个城市最神圣的场所,卡比托利欧山和古罗马广场距离一场血腥屠杀仅一步之遥。

前后矛盾的消息令克娄巴特拉倍感困惑。她理所当然地应该与安东尼和李必达并肩作战,然而在这个混乱的时刻,还有谁值得她信赖?她或许曾向恺撒生前的心腹派出信使,比如卢修斯·科尼利乌斯·巴尔布斯,恺撒的得力干将,又或许是盖乌斯·欧庇乌斯,一些现代作者将他称为这位伟大军事领袖的眼睛和耳朵,寥寥数位可以与恺撒平起平坐的人物之一。然而在当时群龙无首的局面下,他们残存的实力难免令人疑虑重重。或许,还有奥卢斯·希尔提乌斯,恺撒最忠诚的副官和好友:身为一位老相识,当年他们被困亚历山大城长达数月之久,而作为避难所的王宫和马格努斯港(Portus Magnus)见证了那段患难与共的战斗岁月。在眼前的危急关头,他或许依然值得克娄巴特拉信赖。除此以外,她一筹莫展,只能在焦急的等待中,眺望驻扎在古罗马广场和特韦雷岛上的军营,只见营中的篝火与密谋者在卡比托利欧山上生起的火堆遥遥相对,在夜色中闪耀着光芒。

众人主张进攻卡比托利欧山,一举消灭布鲁图和卡西乌斯,然而,此时安东尼出人意料地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他决定与密谋者举行会谈,并提议于翌日召开元老院会议,从而证明自己不仅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战略家、出类拔萃的谈判家,还是一位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安东尼谨慎地使用手中的王牌,前往恺撒家中慰问他的遗孀——卡尔普尼亚。她将丈夫的大批文件和巨额遗产委托给他,相信唯有如此才能保证它们的安全。一夜之间,安东尼手中就多出了一笔金额巨大的财产:4 000塔兰特,相当于一亿斯特迪。尽管很难与现代货币进行换算,但其价值大约相当于7亿美元。就像一名赌徒突然拥有了堆积如山的筹码。他现在获得了可以左右赌局的实力。而刚刚到手的文件则成了他偷梁换柱的另一张底牌。据普鲁塔克称,这些文件记录了恺撒生前做出的所有决定和计划。就这样,在此后数周里,安东尼在恺撒拟定的名单中随心所欲加入自己中意的裁判官和元老人选,并宣称这些人选全部来自手中的文件,因此代表了恺撒的旨意。如法炮制,他还从监狱中解救了自己身陷囹圄的朋党,并召回遭到流放的市民。罗马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将这些借已故恺撒之手获救之人戏称为“卡戎幽灵”(charonites),暗指他们受到了冥府渡神卡戎(Charon)的眷顾。

安东尼在看望卡尔普尼亚时,一定见到了恺撒的遗体。按照传统,他的尸首已清洗完毕,由送葬者涂抹油膏,并在口中塞入一枚硬币,用来献给冥府渡神卡戎,作为通向往生世界的路费。在穿上极尽奢华的服饰后,恺撒的遗体被停放在家中供人瞻仰,等待几天后到来的葬礼。

恺撒的生命时钟已经永远停摆,但在他的宅邸外,时光的洪流正在争分夺秒地奔向未知的未来。

当夜,安东尼命令士兵严守所有罗马城门。谈判正在彻夜进行。罗马人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密谋者和他们的支持者寥寥无几。舆论的天平开始倒向以安东尼和李必达为首的尤利乌斯·恺撒阵营。

翌日,元老们纷纷聚集在忒勒斯神庙中,这位大地女神在古罗马时代象征着繁衍和收获。声名狼藉的多拉贝拉在嗅到了强者的气息后,又一次改变了自己的立场,此刻已经加入了支持恺撒的元老阵营。神庙外,成群结队的老兵高声发出“复仇!”的呐喊,只有安东尼的喊话才能勉强使他们平静下来,而德西穆斯全副武装的角斗士则高呼“要共和,不要内战!”的口号予以回击。神庙内外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氛。谈判桌上的双方剑拔弩张,互不相让。此时,安东尼用一番精彩的演讲说服了众人,他提出了一个妥协方案:以赦免恺撒刺杀者作为交换,保全恺撒生前的所有政府决策(恺撒法案)。显而易见,这将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老兵们可以保住自己的田产,恺撒曾经提拔任命的元老、官员、执政官以及其他公差得以继续享有自己的官位和利益,同时密谋者也将保全性命免遭杀害。显然各方势力都有利可图。作为一种民主的范例,双方放下刀剑进行协商,并在法律和元老院的介入下共同构建未来。罗马暂时逃过一劫,一场内战因此得以避免。然而大家明白,这只是自欺欺人的权宜之策,就像一条已经决堤的大河,此后数年间注定将充满泛滥成灾的战乱和条约,见证反复无常的征服与背叛,以及安东尼和克娄巴特拉所经历的种种遭遇。这场元老院会议标志着恺撒阵营的胜利,同时也宣告了反恺撒阵营的失败(正如历史学家对两个派别的称谓)。无论如何,这都堪称安东尼的政治杰作:他手中没有军队,因此一旦爆发武装冲突,李必达将取代安东尼,成为获取胜利的首功之臣。此外,维持恺撒所有决策合法有效的决定,将安东尼变成了一位既得利益者,因为彼时他正手握执政官的大权。当他离开神庙时,俨然作为一位避免内战的国家救星,享受着众人的齐声欢呼。

为了理解之后的形势,在此对各行省根据恺撒生前拟定条款进行分配的情况做出补充:克里特岛划归布鲁图,非洲划归卡西乌斯,亚细亚划归特雷博尼乌斯,比提尼亚划归辛布尔,山南高卢划归德西穆斯。不经意间,一幅孕育着未来冲突的地理版图呼之欲出。

一方面,出于安全考虑,以布鲁图、卡西乌斯为首的许多刺杀参与者都没有出席这次会议。另一方面,所有支持他们的元老则悉数赶到会议大厅,并于随后来到山下的古罗马广场与安东尼和李必达一一握手。然而猜忌的阴影已经在双方交换人质的要求中初现端倪。安东尼和李必达同意将自己的儿子送上卡比托利欧山。安提乌斯,这个未满两岁的婴儿,就这样肩负起维持罗马稳定的历史重任。

夜幕降临,双方和解的晚宴正式开始。布鲁图双手缠着绷带前往李必达家中赴宴,而卡西乌斯则来到安东尼家中。席间的气氛可想而知。据卡西乌斯·迪奥透露,安东尼向卡西乌斯发问:“你的短剑是否依然藏在袖中?”卡西乌斯答道:“当然,这次是一柄长剑,如果你也心存独裁的妄想。”

恺撒遗嘱:被遗忘的安东尼和克娄巴特拉

宣读恺撒遗嘱成为连日来的重要时刻,此前它一直由罗马灶神庙中的修女保管。耐人寻味的是,提出公开宣读遗嘱,并亲自将它取回的人并不是恺撒的遗孀,他最亲近的人——卡尔普尼亚,而是他的岳父卢修斯·卡尔普尼乌斯·皮索——前文中赫库兰尼姆那座华美壮观的帕比里庄园的主人。原因何在?古罗马人归根结底依然生活在一个父权至上的社会中。尽管妇女解放已经成为一种不容忽视的趋势,但在许多家族中,决定的权利依然掌握在男主人手中,或者,在他缺席时,由“最有威望”的其他男性成员代替。婚后的夫妻关系分为两种,丈夫具有监护权或没有监护权,监护权象征着新娘的所有权。对于前者而言,妻子的“所有权”由父亲手中转移到丈夫手中。至于后者,即便在婚后,妻子依然是属于父亲的私有“财产”,丈夫对妻子不具有任何法律上的权利。这令我们想起一句耳熟能详的现代名言,“请求一位父亲允许自己牵过他女儿的手”。与其广为人知的表面含义有所不同,这一请求的本意不是为了象征性地牵起妻子的双手,共同迎接新生活,而是要求从父亲手中获得对他女儿的所有权(监护权)。而这句话本身不过是一种委婉的修辞语言,并不具有现实含义。

由此可知,恺撒和卡尔普尼亚的婚姻显然属于后者,因为取回遗嘱的人是他的岳父,而不是妻子。

一位最年长的修女,首席灶神修女(Virgo Vestalis maxima)接待了恺撒的岳父,只见他虬髯覆面以示哀悼。灶神修女包括6位负责祭拜灶神——掌管炉灶的古罗马女神——的女祭司。她们的神庙和修道院坐落在古罗马广场的中心,因为祭拜活动和神庙承载着罗马文化的核心精神,众所周知,神庙中的火种永远不能熄灭,否则值守的修女将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们将被送上奎里纳勒山,囚禁在位于科里纳门附近的邪恶场地牢中,在干渴和饥饿的折磨下死去)。自甘堕落与男性苟合的修女也将面临同样的命运:在神庙中担任祭司的30年漫长时光中,她们必须保持处子之身(从10岁时被选中开始,直到40岁才能“重获自由”),但在任职日期结束后可以进行婚配。卡尔普尼乌斯·皮索从年事最高的修女手中接过恺撒的遗嘱,在这些密封完好的卷轴上,恺撒的蜡印清晰可见。用来存放遗嘱的极有可能是同样密封完好的木箱。

遗嘱并未在恺撒家中进行宣读,而是选择了安东尼处理公共事务的府邸。

当时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

府邸中的仆从早已对前来出席各种会议的达官显贵习以为常。然而在3月19日早晨9时左右,这里的气氛却令众人无所适从。房间中聚集着来自双方阵营的元老、裁判官、大批恺撒的心腹同僚,其中还包括他的旧部士兵以及众多亲属。与往日的会议不同,当天的仆从们嗅到了一股黑暗和滞重的气息,掺杂着紧张、悲伤和肃穆的空气中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事实上,每个人都明白,遗嘱宣读后,他们生活的世界将迎来一场天翻地覆的剧变。在等待遗嘱的过程中,即将揭晓的谜底令人们心中充满对未知的恐惧,那是恺撒生前做出的最后决定,一切都将就此尘埃落定。众所周知,恺撒身后留下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遗产。除去卡尔普尼亚交给安东尼的4 000塔兰特,他的私产遍布罗马以及各个城邦。而且,这份卷轴承载着比金钱和财产更为重要的意义。那是一笔比黄金还要珍贵的无形财富:恺撒的政治遗产。成为恺撒的继承人,也将意味着在当今的共和政体中独占鳌头。

在一片寂静中,卷轴被打开了。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片刻之后,恺撒的遗言开始在空中回**。安东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卷轴,他握住卷轴的手微微颤抖。宣读遗嘱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众人全神贯注地揣摩着字里行间的含义,唯恐自己的理解产生丝毫偏差。有人在恍惚间仿佛听到了恺撒的声音,这位阴魂不散的统帅正在对罗马的未来发号施令。

事实上,作为舅舅的恺撒,将自己的三位外甥立为继承人的决定令众人始料未及:“盖乌斯·屋大维获得了3/4的罗马,而卢修斯·皮那里乌斯和昆塔斯·佩狄乌斯共同继承剩下的1/4。”这位盖乌斯·屋大维,正是日后的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屋大维,未来的奥古斯都。尽管只是恺撒的远亲,但相同的血脉却是不争的事实:他的母亲阿提娅就是恺撒的妹妹茱莉亚·米诺尔的女儿。这个似乎舍近求远的安排,在追求血统纯正的男性社会中却又显得合情合理。况且,恺撒的做法不乏先例:妹妹的女儿和外孙身上无疑流淌着恺撒的血脉,而他的女儿茱莉亚却不尽然,她甚至可能是妻子与异性**后诞下的。这是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在某个非洲部落中,就沿袭着由妹妹的后代获得继承权的传统,因为相较于自己的孩子,外甥(女)才是自身血脉确凿无疑的传承者。

在遗嘱的结尾,为了确认他任命屋大维为继承人的愿望,恺撒增加了一项重要条款。据苏维托尼乌斯称,“他将盖乌斯·屋大维收为养子,后者作为恺撒的家人继承了他的姓氏”,这也意味着屋大维正式成为尤利乌斯家族的一员,也因此获得了恺撒授予的特权,可以自行决定何时采用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屋大维的称号。转眼间,这位普通的青年就从恺撒手中接过了巨大的权力,并将从此被载入史册。

有人认为,这不过是一份临时遗嘱,因为就连恺撒也未曾料到自己会遇刺身亡。从遗嘱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恺撒在遇刺当天并未觉察自身的险恶处境。众所周知,为了防止屋大维(和他的另一个外甥)拒绝接受继承权,恺撒在遗嘱中还任命了其他“第二顺位”继承人。他们是谁?答案是安东尼——基于他对恺撒无与伦比的忠诚,这一安排自然无可厚非——和德西穆斯,主要密谋者之一。随后,恺撒又在继承者名单中加入了其他刺杀参与者的姓名……

最令人诧异的或许是,恺撒在遗嘱中没有给克娄巴特拉留下只言片语,就连可能是自己亲生骨肉的小恺撒也一无所获。而母子二人很快就将迎来另一个沉重打击。

在他的遗嘱中,恺撒没有忘记罗马人民。他为每一位罗马公民留下了300斯特迪,这是一笔数目庞大的财富。而这还不是全部。他又向罗马城捐出了自己位于特韦雷河彼岸的恺撒庄园,这里将来可以改建为一座公园。而那里正是克娄巴特拉居住的地方。

换而言之,女王和小恺撒成了命运的弃儿。

在安东尼宅邸中宣读完毕后,恺撒的遗嘱还将被当众公布,以便每一个罗马人都能够亲耳听到他的全部遗愿。

全体罗马市民在获悉这一慷慨馈赠后的感激之情不言而喻,同时他们也为痛失一位如此伟大的领袖而黯然神伤。

克娄巴特拉的对策和安东尼的反击

克娄巴特拉将何去何从?她或许是安东尼宅邸之外第一时间获悉遗嘱内容的人。一位谋臣无疑立刻从现场为她带回了消息。这个聪明的女人对现实没有任何幻想。作为一位外邦王后,她清楚自己无望在爱人的遗嘱中占有一席之地。作为罗马至高无上的领袖,恺撒无法将自己的财富赐予一个外国王后,更不可能任命她为政治继承人(屋大维同样无权坐享其成——他必须为获得遗产努力争取)。他的儿子小恺撒也不例外。在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她无疑反复思考过这些问题。唯一令克娄巴特拉始料不及的或许就是,恺撒居然将作为她起居场所的恺撒庄园赠给了自己的子民。

这一刻,克娄巴特拉如梦方醒:在恺撒的对手,尤其是罗马人民眼中,被排除在遗嘱之外暴露出恺撒对她的漠不关心,也将成为她不堪一击的标志。在四周暗潮涌动的敌意中正孕育着危机四伏的洪流,她明白罗马已非久留之地。午后,经过与谋臣的商议,她下令动身启程。她必须与时间赛跑,尽快逃离这座城市。目的地:亚历山大。

如果说克娄巴特拉对眼前的一切早有预感,那么安东尼则在始料未及的现实面前叫苦不迭。尽管他当时的精神状态并未出现在任何古代历史学家的记载中,但他深深的绝望之情可想而知。或许他也曾经盼望成为恺撒的养子,因此遗嘱的内容令他饱尝遭到“遗弃”的心酸苦涩。

屋大维,这位恺撒钦定的继承人并不能对他构成威胁——因为他还是个孩子。此时,安东尼正专注于恺撒将于明天举行的葬礼。作为恺撒的好友和远亲(他的母亲茱莉亚是尤利乌斯·恺撒的表妹),时任执政官的安东尼被委派发表葬礼演说。依照惯例,一旦遗嘱宣读完毕,安东尼就将正式召集亲朋好友为自己的演讲进行准备,同时与众人合计葬礼的筹备工作。或许是在妻子富尔维娅的怂恿下,安东尼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安排:在古罗马广场中心,恺撒遗体旁,竖起一座蜡质雕像,向众人展示恺撒遍布全身的伤口(正是这个女人,在自己的前夫克劳狄乌斯被政敌米洛的手下杀害后,向公众展示了他身上的致命伤口)。

恺撒的葬礼和安东尼的演说

在遇刺5天之后,尤利乌斯·恺撒的葬礼于3月20日清晨如期举行。按照葬礼流程,遗体将被运往古罗马广场,由安东尼发表庄严的演说。随后装有遗体的棺椁将被送往战神广场,那里安葬着恺撒年幼夭折的女儿茱莉亚,还有为他准备的火葬柴堆。然而事情的发展令众人始料未及,被排除在遗嘱之外的安东尼决心从恺撒之死中攫取政治资本,而他也将成为葬礼当天的主角。

在黎明的第一缕晨曦中,浩浩****的人群开始向古罗马广场聚集,其中不仅有罗马市民。许多人星夜兼程从邻近城邦来到罗马,还有即将出发远征帕提亚的士兵,以及在老谋深算的安东尼煽动下赶来的恺撒旧部,他们将在当天的事件中扮演重要角色。

送葬的队伍开始向古罗马广场进发,走在队首的人高举火把,在众多送葬者的簇拥下,他们为逝者高唱赞歌,哀泣声悲天恸地。在众人的注视下,恺撒的遗体躺在历任裁判官扛起的象牙轿子中,轿子笼罩在一团暗红的金色光芒中。据巴里·施特劳斯回忆,现场还出现了戴着蜡质面罩的艺伶,只见他们身穿凯旋服装扮成恺撒的模样,根据罗马葬礼习俗,通过夸张的肢体语言缅怀这位伟大统帅生前的五次大捷。阿庇安补充道,队伍中不乏恺撒旧部士兵,他们像卫兵一样护送他完成这段最后的生命旅程。长队的末端,紧随棺椁走来的是恺撒的生前好友和家族成员。

缺席者的身份同样耐人寻味,其中就包括众多密谋者,他们明白,今天不是适合自己抛头露面的日子。此外,克娄巴特拉也没有出现。身为一名外邦王后,她没有资格进入罗马城的边界。但可想而知,她此刻正在特韦雷河彼岸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一刻不停地思念着自己的爱人,与此同时,离开罗马的准备工作也在进行之中。眼前的世界再次将她抛弃。

当送葬的队伍进入古罗马广场时,情绪激动的人群开始不约而同地放声痛哭。悲恸的哀号声响彻罗马城上空。泪水在女人们的脸颊上流淌,也冲刷着恺撒旧部士兵一张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人们感到他们失去的不仅是一名统帅:随着这位父辈的离去,所有人都像被遗弃的孤儿一样不知所措。此时,在这片悲戚声中,传来一阵老兵们击打盾牌的声响,这是一种在阵前向敌军示威的罗马军团传统,同时也在向他们的统帅致敬。此时我们仿佛身临其境,耳畔充斥着喊叫声、号哭声以及节奏整齐的敲击盾牌声。棺椁四周的人们纷纷涌向前去,争相伸出手臂,似乎想要触摸,又仿佛是想要给予保护。

葬礼中,载着恺撒遗体的轿子被抬上了讲坛,放在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小型金色建筑中,它的外观酷似维纳斯神庙,与恺撒的心脏咫尺相隔。冥冥之中,克娄巴特拉仿佛与恺撒相伴左右,在这个金色神龛所代表的维纳斯神庙中,就矗立着她那尊镀金青铜雕像。

恺撒遇刺时身穿的托加长袍浸满了鲜血,被置于这个光彩夺目的神龛穹顶上供人瞻仰。人们准备迎接安东尼咄咄逼人的演讲。看到他爬上讲坛,最后一次站在恺撒身旁,人群突然间鸦雀无声,只见他伸出胳膊,一只手高高扬起,毋庸置疑地示意自己的演讲即将开始。为了表示哀悼,身旁的人看到,在他面纱背后的脸颊上蓄着五天没刮的胡须。

悠远的回响穿越时空……在莎士比亚笔下重见天日

面对人群,他究竟说了什么?演说的内容早已无从考证。只有两位古代作者,卡西乌斯·迪奥和阿庇安根据遥远的记忆对安东尼当时的演讲进行了重现和转述。安东尼夸张的表演在这些记载中一览无余。根据不同古代作者的记录,我将努力重现这个安东尼生命中的重要时刻,同时也是罗马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页。而能够对两千多年前那场葬礼致辞掩盖下的政治演讲一探究竟,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在一片梦幻般的寂静中,只见安东尼面对鸦雀无声的人群,威严的目光从古罗马广场上空扫过。随后他垂下头颅,仿佛正在整理思绪,片刻之后,他再次缓缓仰首。在阿庇安的记载中,他选择了这样的开场白:“同胞们,面对一个如此伟大的灵魂,我个人的葬礼致辞微不足道,你们应该倾听整个国家的心声。”

对于眼前的一幕,苏维托尼乌斯这样描述道:“作为追悼词,安东尼授意传令官当众一一宣读了那些曾经承载了人类和神圣荣耀的法令,以及全体元老为恺撒安全做出的宣誓,随后只是进行了简短的评论。”显而易见,从一开始,安东尼就打算大事渲染恺撒之死背后的冷血背叛,使他的对手沦为众矢之的。

安东尼继续向人群致辞。据卡西乌斯·迪奥称,他开始历数恺撒的先祖、血脉以及个人美德,尤其是他对待朋友的慷慨大度和面对敌人时一如既往的宽容仁慈。接着他又对恺撒生前的丰功伟业进行了一番缅怀。这份长长的清单见证了恺撒的彪炳战功和罗马人民从中获得的福祉:“他的无畏和进取为我们征服了未知的疆域和陌生的土地;他将曾经陌生的土地变得触手可及,将曾经的蛮荒之地变成了一片沃野。事实上,如果不是一群嫉贤妒能的卑鄙之徒暗中兴风作浪,迫使他功亏一篑返回罗马,他想必早已征服了英伦群岛,远至北海沿岸的整个凯尔特王国也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如此一来,我们的国界将冲破陆地和人口的桎梏,一直延伸到海天相接的世界尽头。”

随着演说进入尾声,一股壮怀激**的强烈情感喷薄而出。

“然而,天哪,我们的国父,最高大祭司,不容亵渎的圣徒,我们的英雄就这样死了。疾病没有将他打败,岁月无法使他屈服,在路途迢迢的远征中他毫发无损,在猝然而至的厄运中他安然无恙。然而就在这里,在罗马城墙之内,这个曾经从大不列颠凯旋的男人却遭人暗算……这个没有战死沙场的男人却死在了自己的臣民手中……这个男人死在了忘恩负义的同胞手中。恺撒啊,你的善良,你的神圣,还有你的法律将何以为报?在你制定的法律下,人们免遭同类相残的厄运,而你却惨死在朋友无情的屠刀之下。如今你就躺在这片自己曾经留下无数足迹的古罗马广场上,头上还戴着皇冠;你伤痕累累的身躯倒在了曾无数次面向人群发表演说的讲坛上。”

安东尼声情并茂的夸张表演令人仿佛身临其境。只见说完每一句话,他都要照例转向恺撒的遗体,伸手示意。此刻,阿庇安的记载中描写了一个特别的动作。据其他作者记载,安东尼对于展示自己的胸膛和肌肉乐此不疲,他经常将自己长及膝盖的无袖外衣绾在身体一侧,就像天神赫拉克勒斯那样。“随后,仿佛受到启发一样,只见他将自己的外衣像布带一样折叠缠绕起来,令双手可以自由活动。”

或许就在此刻,他从钩子上取下尤利乌斯·恺撒被鲜血浸透的托加长袍,手舞足蹈地在空中挥舞,试图吸引每个人的注意。卡西乌斯写道:“啊,血染的白发,破碎的长袍,似乎命中注定在劫难逃!”

阿庇安接着写道,只见他提高嗓音,向卡比托利欧山伸出手臂,低吼道:“朱庇特啊,罗马城的守护神,诸位天神,我在此郑重起誓,我已为复仇做好准备。”

话音刚落,许多元老隐隐感到一丝寒意从背后升起,他们从安东尼的语气中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敌意。安东尼知道如何通过语调制造紧张气氛,随即话锋一转用更为平和的语气补充道,赦免刺客的法令不失为一项善举,并呼吁人们应该“着眼现实,而不是沉湎往事……以避免陷入内战的困局”。每个人都明白,密谋者终将难逃死亡的惩罚。正如安东尼面对众神发出的誓言。

此时的演讲坛俨然变成了一座舞台,作为全场唯一的主角,站在恺撒尸体旁的安东尼,正陶醉在这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中。

阿庇安写道,“只见他站在棺椁前,仿佛置身舞台之上,时而俯首躬身,时而昂首挺立,向恺撒献上天神般的赞美,双手高高举向空中,仿佛正在见证一位新神的降临”。在这冗长而乏味的陈述中(在一些历史学家看来,这不过是对传统罗马葬礼赞歌的过度“渲染”),人群跟随安东尼,对他口中喋喋不休的恺撒功绩和个人悲伤一一做出回应。此情此景仿佛教堂中正在进行的弥撒,信众对神父的祷词随声附和,又像是舞台上的歌手略加停顿,期待着现场观众的齐声合唱。在安东尼的演说中,煽动情绪的手段贯穿始终,没有一位听众能够像旁观者一样置身事外。在这里,他凭借匪夷所思的舞台直觉,展现出一种感染观众的罕见戏剧天赋和表演魅力。

一切还未结束。真正的演员此刻爬上讲坛,开始在这个“舞台”上庆祝恺撒的丰功伟业。其中一位演员扮成这位独裁者的模样,开始历数那些曾接受恺撒恩惠(或许不是救命之恩)的人的名单,当发现密谋者的姓名赫然在列时,人群开始沸腾起来。“尤为令众人后怕的是,那些曾经作为庞培同党被打入大牢的刺客,不仅没有受到惩罚,反而被恺撒提拔为罗马的地方长官,获得了管辖行省和军队的特权。”

安东尼深谙舞台节奏,并且进行了充分的准备。无怪乎这次演讲被莎士比亚选中,经过改编后在世界各地的舞台上循环演出,数百年间经久不衰。他甚至不惜断章取义来煽动观众。此时,恺撒的遗言被再次当众宣读。阿庇安继续写道,“当听到德西穆斯出现在恺撒的继承者名单中时,现场险些爆发一场骚乱”。

安东尼的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早已咬牙切齿的罗马人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安东尼继续煽风点火。或许受到富尔维娅的怂恿,在频繁幽会声名狼藉的女伶丽科尔斯期间结识的众多剧场好友的共同谋划下,他通过当众展示恺撒尸体的蜡质雕像——正如前文所述——将整场表演的气氛推向了**。

阿庇安对当时匪夷所思的一幕这样描述道:“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暴力气息。有人高高举起恺撒的蜡像,摆放在棺木上。而恺撒的遗体,此刻正躺在视线无法触及的棺木内。在机械装置的驱动下,蜡像自动展示着遍布身体和面部的23处野蛮伤口。目睹这一惨状的人们忍无可忍。他们哀号着卷起衣襟,将现场变成了一片火海。”

此时局势彻底失去了控制。顾此失彼的士兵们试图控制人群,却又担心蔓延的火势殃及周围的房屋、剧场和神庙。人们希望焚烧恺撒的尸体,却找不到合适的场所——究竟是在朱庇特神庙的中心,还是庞培元老院——恺撒遇刺的地方。

此时,或许在安东尼的授意之下,两位神秘人物的举动成为整个事件的转折点。他们抓起燃烧的蜡烛,试图点燃现场的灵床。

形势急转直下。普鲁塔克描述了恺撒遗体在一片混乱中遭到焚毁的情景:“有人高呼处死刺客,有人挥舞着店铺中的板凳和桌子,将它们高高堆起,垒起了一个巨大的火葬柴堆。随后,在环绕四周的神庙圣殿默默注视下,遗体被人群拖上柴堆点火焚烧。”

火葬柴堆并不在安东尼发表演说的讲坛上,也不在恺撒遇刺身亡的地方。它位于距灶神庙数码之遥的古罗马广场,直到两千多年后的今天,依然有络绎不绝的游客来到这里,他们留下的玫瑰等鲜花和写有动人话语的纸片,日复一日地见证并诉说着恺撒的伟大。

熊熊燃烧的柴堆不断吞噬着人群抛入的各种祭品,这一幕远未结束。“更有甚者,现场的乐师和艺伶纷纷扯下身上的戏服……将它们抛入火焰,”据苏维托尼乌斯记载,“来自恺撒旧部的士兵将他们为葬礼专程带来的武器抛入火堆,主妇们甚至将自己的珠宝首饰投入烈火。”士兵们则奋不顾身地阻止火势向周围的建筑物蔓延。

然而,燃烧的柴堆不仅吞噬着各种物品,还为亢奋的人群提供了无数火把。人们很快便将愤怒的矛头转向了刺杀恺撒的密谋者,并试图用火把点燃他们的住宅。一股愤怒的人流向布鲁图和卡西乌斯的宅邸涌去,随后普布利乌斯·赛维里乌斯·卡斯卡,这个首先刺向恺撒的人也成了众人的目标,宅邸中的奴隶和德西穆斯的角斗士合力阻止了人群破门而入的行动。然而,现场死伤惨重,作为密谋者之一,卢修斯·贝利埃努斯的宅邸陷入火海。

此时发生了令人心碎的一幕,恺撒的一位好友,拖着病体的赫尔维乌斯·西纳,正迈着蹒跚的脚步赶往古罗马广场参加葬礼。人群将他错认为姓名相似的卢修斯·科尼利乌斯·西纳——这位执政官此前曾扯下身上的长袍,将恺撒斥为独裁者——在广场中央将他杀害。随后,苏维托尼乌斯补充道,“他们用长矛挑起他的头颅,在罗马城中招摇过市”。

有人怀疑,是安东尼一手策划和组织了这些针对民宅的袭击事件和搜捕行动,西塞罗就曾公然断言。士兵的疏于防范也为这种假设提供了佐证。然而,同样无法否认的是,在某些时刻,局势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安东尼的掌控。

恺撒的火葬柴堆被经过的人流不断抛入大量物品,熊熊的大火燃烧了几个小时。当火焰最终熄灭时,火堆中的人体遗骸和化为焦炭的骨头被恺撒的自由民收集,连同形状酷似维纳斯神庙的金色神龛以及其中血迹斑斑的长袍,被一同送往他位于战神广场的家族寝陵。

耐人寻味的是,在死后数百年间,从恺撒的骨灰中依然衍化出千奇百怪的传说。作为一本游客手册,12世纪开始流传的《罗马雅邦奇事录》(Mirabilia Urbis Romae)中就收入了一则中世纪古老传说,声称恺撒的骨灰被保存在圣彼得广场方尖碑顶部的镀金青铜圆球中。这一说法纯属讹传。

在这尊方尖碑背后还隐藏着一段引人入胜的历史。最初,它由首位埃及“总智”科尼利厄斯·加卢斯从赫利奥波利斯运往亚历山大城的尤利乌斯广场,随后于公元40年被卡里古拉运往罗马。1586年,教皇西斯笃五世下令将这座方尖碑移往圣彼得广场,他用一座十字架取代了原来的金属球,正如人们今天所见。被取下的金属球如今在卡比托利欧博物馆中展出,球体上遍布在1527年罗马陷落时,德意志雇佣兵发射火绳枪留下的累累弹痕。

在这一天行将结束时,安东尼已经成了无可争议的罗马统治者。他力压李必达,成为整个恺撒阵营毋庸置疑的主要领袖。凭借不可思议的政治智慧,他继续巩固自己的权力。以葬礼上的暴乱为借口,他授意通过了一项法律,禁止任何人在城中携带武器(罗马军团除外),从此杜绝了任何对手效仿德西穆斯调动角斗士或卫兵作为小型私人武装部队的可能,与此同时,德西穆斯已经沦为全体罗马人民的公敌。

密谋者们明白,他们已经全盘皆输,只留下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罗马城,一些人龟缩在自己位于城外的庄园中,一些人则企图凭借自己从恺撒手中获得(在赦免中获得确认)的行省职务负隅顽抗。至于德西穆斯,已经率领他的角斗士撤入自己位于山南高卢的领地。卡西乌斯和布鲁图也在4月中旬逃离罗马。此刻,罗马城已经完全由安东尼和他的盟友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