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斯巴达的霸权
伯罗奔尼撒战争中雅典的失败,被许多希腊城邦视为希腊解放日、自由日,可是这种所谓的自由、解放,不过是一种幻觉。战争尚未结束,斯巴达人已开始建立它的霸权。羊河之战后,吕山德就开始在小亚细亚与爱琴海东部建立他个人的势力圈。他攻占拜占庭,指定其亲信斯特奈伊劳斯为驻扎官(Harmost),血洗米利都,将自己的党羽扶上权力的宝座;占领雅典后,他围困仍然忠于雅典的萨摩斯,在吕山德支持下,萨摩斯的寡头分子们血洗民主派,建立了10人执政的寡头政权。在希腊北部,斯巴达人在塔索斯扶植起寡头政治;在雅典,吕山德授意寡头分子建立三十僭主;在西西里,自公元前413年雅典远征军失败后,斯巴达一直在叙拉古活动,后来积极支持叙拉古的僭主狄奥尼修斯一世,并与其结成同盟。在伯罗奔尼撒本部,斯巴达出兵埃利斯,以使其“恢复理智”。通过这一系列的活动,斯巴达不仅想继续维持它在伯罗奔尼撒的霸权,而且企图取雅典而代之,建立海上霸权,成为整个希腊世界的霸主。
然而,斯巴达的实力远不足以让它成为希腊世界,甚至希腊大陆的霸主。首先,它的公民人数自公元前5世纪以来一直在下降,严厉的军营生活,公餐制度,对公民权的各种限制,不仅使斯巴达的出生率一直不高,而且使斯巴达现有公民因各种原因丧失公民权;斯巴达的婚姻、继承与财产制度给富人以许多方便,使他们十分顺利地扩大自己的财产,公民之间的贫富分化日益明显。公元前465年的地震及其以后的战争,也不断造成公民的减少。伯罗奔尼撒战争结束时,斯巴达的公民大概只有3000人。以如此微弱的兵力,维持对伯罗奔尼撒同盟的霸权尚嫌不足,何谈全希腊的霸权。其次,大多数斯巴达人,由于其制度的作用,长期习惯于服从,一旦脱离了斯巴达法律的约束,置身于陌生的环境中,突然拥有了巨大的权威,许多人不是无所适从,便是无法无天,他们到处推行斯巴达的制度,其结果,他们自己的行为使希腊人弃他们而去。史实表明:吕山德安置的所谓驻扎官,大多臭名昭著、残暴无比。再次,斯巴达的制度使它的政策难以保证连续性:负责统兵的是斯巴达国王,决定对外政策的却是监察官与公民大会,国王、监察官与公民大会之间经常出现政策分歧,两位国王之间,也常为争权夺利,相互掣肘,斯巴达的政策因此东摇西摆。国王的存在,也使其他有才之人难以出人头地。吕山德为打败雅典立下头功,却既不是国王,又非监察官。他的影响的上升引起了国王的疑忌,以致公元前5世纪末斯巴达对雅典和盟国的政策多次出现反复。决心不定的扩张政策,既让盟国疑忌,也让对手愤恨。如果说伯罗奔尼撒战争的爆发是因雅典势力的扩张而引起斯巴达恐惧的话,那么现在则是斯巴达的扩张引起了盟国的恐惧。最后,斯巴达社会和政治制度的基础——黑劳士,始终是一颗炸弹,或者说像一座活火山,不知何时会突然爆炸或爆发,虽然黑劳士在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一直稳定,但不能保证他们永远忠实。此外,在斯巴达内部,还有一些非全权公民,如新公民等,同样对斯巴达国家不满。[1]公元前399年奇那东的密谋,目标之一是使所有公民一律平等。内部多重矛盾无疑拉住了斯巴达的后腿,使斯巴达不可能如雅典那样全力向外。
伯罗奔尼撒战争中,底比斯、科林斯、麦加拉等邦对胜利的贡献,远远超过斯巴达本身,它们提供了主要的陆军与水师船只,但是战争胜利后,麦加拉未得到任何补偿,科林斯在西北希腊破碎的霸权基本未得到恢复,使它们对斯巴达极为不满。底比斯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曾在德利翁击败雅典大军,控制比奥提亚,但它进一步扩大其势力的愿望,却因斯巴达对雅典的“宽宏”处置而破产。当雅典这个共同的敌人消失后,盟国却发现它们面对的是斯巴达咄咄逼人的扩张势头,不免使它们对斯巴达心存疑虑。公元前404年,底比斯、麦加拉就公开拒绝斯巴达驱逐雅典人的命令,给雅典逃亡者以庇护;公元前403年,当斯巴达出兵阿提卡时,底比斯等拒绝参加。在伯罗奔尼撒,阿哥斯仍然敌视斯巴达,甚至被它打败的雅典,虽然支持了对埃利斯的战争,也表现出独立倾向,公元前396年竟拒绝派兵随阿盖西劳斯远征波斯。
与波斯的关系更令斯巴达头疼。公元前413年的米利都条约及随后的条约,都规定小亚细亚沿岸的希腊人归波斯大王统治。但作为希腊人名义上的解放者,如果把小亚细亚的希腊人出卖给波斯,则势必在希腊世界失信。小居鲁士任小亚细亚总督时,两者的矛盾尚不明显。但战争结束时,波斯国王大流士二世去世,斯巴达支持小居鲁士争夺王位的斗争虽未成功,却刺激了新任波斯国王阿塔薛西斯的神经,他把斯巴达人称为世界上最无耻的民族,下令倾全力对斯巴达进行战争。斯巴达为万人远征军胜利退出波斯的事件鼓舞,认为波斯大王并不如想象中强大,又不愿放下解放者的架子,只得接受小亚细亚希腊人的请求,承担起反波斯的任务。公元前396年,斯巴达国王阿盖西劳斯统兵8000余人(其中斯巴达人仅30人,2000名被解放的黑劳士和6000名盟军)出征小亚细亚,两者走上了公开冲突的道路。
公元前396年,波斯大王的使者提摩斯特斯躲过斯巴达人的追捕,在阿哥斯、科林斯、底比斯开展金元外交。波斯的目的十分明确:利用希腊国家牵制斯巴达,迫其从亚洲召回阿盖西劳斯。战争的导火线是底比斯、罗卡利和佛奇斯之间的冲突,但斯巴达人非常乐意有机会教训底比斯,因此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挑战,发起了对底比斯的入侵。底比斯则联合科林斯和雅典等组成新的同盟对斯巴达开战。当阿盖西劳斯正在亚洲与波斯鏖战之时,贸然在希腊本土另起战端,既体现了斯巴达人的自大,更昭示了他们的不智。于是,伯罗奔尼撒战争结束不到10年,斯巴达与它的主要盟友之间便爆发了全面冲突。
约公元前395年,底比斯等煽起色萨利人的反斯巴达情绪,从法萨卢驱逐了斯巴达军队,中希腊的斯巴达殖民地赫拉克莱亚被阿哥斯与底比斯人控制。雅典大约也在这时重新开始修造连接雅典城与港口皮莱欧斯的长墙。只有在亚洲土地上,由阿盖西劳斯指挥的战事进展相对顺利,连续取得胜利。波斯则在海上与斯巴达较量,它那庞大的水师在雅典人科农的指挥下,首先策反了罗德斯,将岛上的寡头分子驱逐。公元前394年,由科农统帅的波斯水师在科尼多斯大败斯巴达水师,后者几乎全军覆没。科农旋即指挥波斯水师进攻小亚细亚希腊人各城市,许诺给它们自治,各城市纷纷驱逐斯巴达的军队与官员,斯巴达的海上霸权瞬间土崩瓦解。此时斯巴达因吕山德阵亡,波桑尼亚斯被流放,缺少统兵人员,只得召阿盖西劳斯回国,应付希腊本土的战争。
约公元前394年8月,阿盖西劳斯进入比奥提亚。在科罗奈亚的决战中,阿盖西劳斯本人受伤,但战役以斯巴达方面的胜利告终。但反斯巴达的同盟并未被彻底打垮。他们在科林斯修起一道长墙。由于斯巴达已经丧失水师,陆上又被这道长墙封住,几乎被关在了伯罗奔尼撒。盟国各派军队驻守科林斯,雅典派出了由伊菲克拉特斯统帅的轻装雇佣兵。斯巴达人则以西库翁为基地,力图打破封锁,战争陷入僵局。
公元前391年,斯巴达以国王阿盖西劳斯为统帅,另以其弟特琉特拉斯为水师将领,水陆齐出。阿盖西劳斯一举夺得同盟修建的长墙,特琉特拉斯则以战船12艘夺得科林斯西部港口及其城市。同盟者利用科林斯城池与斯巴达抗衡。胜利让斯巴达人得意忘形。同年,一支600人的斯巴达军队被雅典将军伊菲克拉特斯指挥的轻装兵消灭。虽然并非决定性胜利,但稳定了战场上的形势。
公元前390年以后,战争双方似乎都有些疲倦,战场虽然有所扩大,从希腊大陆到爱琴海,双方的主力却都未再碰面,各自忙于扩大自己的势力,并争取波斯大王支持。公元前388年夏,斯巴达使者安太尔西达再度与波斯大王谈判,成功争取到波斯支持。后者宣布:如果雅典及其盟友拒不接受由波斯宣布的和约,波斯将与斯巴达一道对其进行战争。安太尔西达利用波斯、叙拉古水师的支持,进入赫勒斯滂,做出切断雅典粮道的姿态,雅典只得退让。阿哥斯因连年被斯巴达军队入侵,无意再战。公元前387年秋,安太尔西达在萨狄斯宣布了波斯大王的和平条款:所有亚洲的希腊人,包括塞浦路斯和克拉佐美奈,都属波斯大王,其他希腊各邦一律自治,如有不从者,波斯大王将和斯巴达及其盟友一道对其发动战争。这就是著名的《大王和约》。公元前386年春,各邦使节齐集斯巴达,就和约举行宣誓。斯巴达再度凭借波斯大王的帮助,将希腊各国制服。它不仅继续控制着伯罗奔尼撒同盟,夺回科林斯,而且大大削弱了所有的对手,终于使自己成为希腊大陆的霸主。
斯巴达的霸权一旦确立,立刻开始行动。公元前385年,斯巴达向曼提奈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其拆除防御工事。在曼提奈拒绝执行时,斯巴达立刻出兵。在长期的围困后,曼提奈人被迫求和,答应拆除防御工事。但此时斯巴达人却不以此为满足,它规定曼提奈人必须放弃其城市,散入乡间居住。曼提奈从此丧失了作为主权城邦的地位,对斯巴达所有的要求,只能是有求必应。公元前384年,斯巴达介入菲利乌斯的内部斗争,公元前381年,斯巴达出兵围困菲利乌斯。4年后,菲利乌斯被迫投降。阿盖西劳斯下令组成一个百人委员会。他们的地位类似雅典的三十僭主,享有全权。菲利乌斯从此也成为斯巴达的跟班。
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之外,斯巴达为对抗底比斯,大约在《大王和约》签订后重建了曾被它自己摧毁的普拉提亚;公元前382年,斯巴达借口马其顿与卡尔奇狄斯的争端,出兵奥林托斯;公元前382年,斯巴达将领佛伊比达斯不宣而战,袭击底比斯并占领其卫城,在那里扶植亲斯巴达的寡头政权。
公元前379年,斯巴达霸权达到顶峰。所有不顺从者都被击败,希腊大部分地区落入其控制之下。但斯巴达的霸权完全依赖武力,它公然侵犯城邦自治的行为早已引起希腊各邦的不满,起而向斯巴达霸权挑战的,仍是雅典与底比斯。
二、雅典的复兴
斯巴达霸权政策失败的第一个迹象来自雅典。伯罗奔尼撒战争结束时,雅典寡头分子在吕山德支持下建立了三十僭主政体。三十僭主的首脑是克利提亚斯。寡头们的第一步是建立相应的权力机构,他们指定了新的执政官与五百人议事会,其中自然是寡头分子占优势。为监督有强烈民主倾向的皮莱欧斯居民,三十僭主建立了十人委员会;为防止普通公民的反抗,另建立十一人委员会,以300名执鞭者护卫。在大体完成了夺权的任务后,寡头分子们转而取消了埃菲阿尔特改革法令,解散了民众法庭;请求斯巴达人派兵进驻雅典。在此之后,三十僭主开始了他们的屠杀狂欢,大批公民被杀。民主派见势不妙,纷纷逃向麦加拉、底比斯等邻国寻求庇护。这些国家作为雅典的近邻,不希望雅典作为斯巴达的卫星国而成为他们的威胁,因而拒绝斯巴达驱逐雅典人的命令,坚持给他们以保护。
民主派的逃亡和寡头分子内部的分裂,激起了克利提亚斯等人更大的仇杀欲望。他们公布了拥有公民权的3000人的名单,宣称只有这3000人享有公民权,解除了3000人以外的其他人的武装,宣布那些不在3000人之中的人,可以不经审判便被处死。由此开始了更大规模的恐怖,大批无辜公民被杀。外侨没有政治权利,本不构成对寡头的威胁,但他们手中握有的财富引起寡头们的贪欲,也成了被屠杀的对象。
克利提亚斯的疯狂举动引起了三十僭主之一的特拉美尼的反对。他虽是个寡头分子,却不愿像克利提亚斯那样滥杀无辜,希望以合法的方式维持统治。但克利提亚斯不能容忍任何反对,他们先是在五百人议事会中攻击特拉美尼,对其进行公开指控,当场宣布将特拉美尼从3000人中除名,招来十一人委员会及其帮凶,将其拖走处死。
克利提亚斯的残暴行为激起了雅典公民的极大愤慨。在此之前,雅典民主派以塔拉绪布鲁斯为领袖,从底比斯出发,夺得了阿提卡北部的要塞菲莱。最初他们仅有70人,但得到雅典大多数公民的支持,不久便扩大到700人。寡头分子们驱逐3000人以外的公民的举动,进一步壮大了民主派的队伍。在打败三十僭主的军队后,塔拉绪布鲁斯率兵进入皮莱欧斯。克利提亚斯自觉末日已到,一面打算在埃琉西斯建立据点,一面和斯巴达军队一道进攻皮莱欧斯。民主派的军队利用有利地形奋起反击,寡头分子惨败,克利提亚斯和十人委员会的卡尔米德斯先后阵亡。民主派表现了极大的克制,他们交还尸体,号召和解,但雅典城内的寡头分子拒不妥协,他们罢免三十僭主,另选十人委员会主持,继续准备内战。塔拉绪布鲁斯无奈,只得率兵向雅典城进发。
此时,斯巴达出面干涉,吕山德说服斯巴达政府借款100塔兰特给雅典城的寡头政府,以让其招募雇佣兵,派出水师封锁皮莱欧斯。但斯巴达内部意见并不一致,国王波桑尼亚斯以及斯巴达的一些显贵对吕山德恣意扩大个人势力的做法十分不满,担心斯巴达的过激扩张政策会招致盟国普遍的不满,因此有意扭转吕山德在各处支持寡头政治的政策。公元前403年,他们先后废止了爱琴海各邦中由吕山德设置的驻扎官,接着,波桑尼亚斯率领伯罗奔尼撒同盟军队到达阿提卡。他先与塔拉绪布鲁斯等人取得联系,要求后者与他及斯巴达政府谈判,把吕山德晾在一边,继而与城中的寡头分子取得联系,鼓动城中的主和派派代表到斯巴达谈判。斯巴达派15人到阿提卡,协助波桑尼亚斯处置雅典事务。斯巴达人宣布埃琉西斯独立,阿提卡其他地区仍归雅典统治,雅典城与皮莱欧斯两派应和解,实行大赦,规定除三十僭主和皮莱欧斯的十人团、十一人委员会外,其他人一律赦免。即使是那些未被包括在大赦令以内的人,只要他能通过例行的述职检查,同样不会被追究。在完成上述任务后,波桑尼亚斯领兵回国,民主派则在塔拉绪布鲁斯领导下,列队入城,向雅典娜献了感恩祭。雅典寡头政治再度被推翻,民主派重新掌握政权。
民主派掌权之后,表现了极大的克制。在寡头政治期间,曾有大量公民被驱逐,财产被没收,按说这些财产应当返还,但这不可避免地会引起新的纠纷,所以民主政府仅规定,财产已经被没收的,或者支付赎金向现在的主人购买,或者主动放弃,但不得强制索回。对那些心有余悸、试图移居埃琉西斯的居民,民主政府亦未加阻止;编订法律的工作被恢复;虽然塔拉绪布鲁斯授予外侨及奴隶以公民权的法令被宣布为非法,但企图把公民权限制在拥有土地的公民中的法案同样在公民大会中未被通过。在民主派的领导下,雅典公民基本取得和解,雅典的国力也逐渐恢复。公元前401年,雅典再度统一埃琉西斯,完成了国家的统一。
由于成功实现和解,雅典迅速从废墟中崛起。公元前395年,它与底比斯等联合,向斯巴达霸权发起挑战。公元前378年,它利用底比斯拖住斯巴达的机会,组建第二海上同盟。同盟大约模仿了提洛同盟的组织方式,但对雅典的限制更加严厉,尤其规定雅典不得向盟邦征收贡金;不得在盟邦占有土地;不得在盟邦安置军事移民。新同盟的建立一度让雅典看到了复兴的希望。但公元前4世纪的希腊,无论是雅典自身的国力,还是国际形势,都没有给雅典提供再度执希腊世界牛耳的机会。公元前4世纪中期,波斯介入爱琴海事务。雅典盟邦纷纷暴动,同盟基本瓦解。此后马其顿兴起,雅典虽仍是希腊世界的一大强国,内部也相对稳定,但它的霸主之梦,一去不返。
三、底比斯的崛起
伯罗奔尼撒战争中,底比斯几乎不曾遭遇破坏,反而利用机会,壮大自己的势力,基本控制了比奥提亚。《大王和约》以及斯巴达占领底比斯卫城让它遭遇沉重一击,比奥提亚同盟可能也被解散。但公元前379年,底比斯民主派自雅典潜回,不仅消灭了寡头派,重夺政权,而且把斯巴达驻军从底比斯驱逐。为应付不可避免的入侵,底比斯加强城防,积极改组军队,专门挑选300重装兵进行特殊训练。300人结成150对恋人,交战之时犹似一把尖刀,直逼对手要害,是为底比斯著名的圣队。它利用雅典对斯巴达的牵制,积极在比奥提亚扩展势力,力图把比奥提亚各邦置于底比斯直接控制之下。对一些势力较小的村庄,底比斯直接将其吸纳,对一些由斯巴达支持、势力较大的城邦,如特斯皮亚、塔拉格拉等,则实行武力征服。到公元前373年,底比斯已基本控制了比奥提亚全境。
底比斯势力的扩大引起近邻雅典的疑虑。公元前371年,雅典主动向斯巴达抛出橄榄枝,斯巴达因树敌太多且连续征战却无成果,也希望和平。和约条件一如《大王和约》:雅典与斯巴达各自放弃其同盟,从各城市撤退驻军与官员,各城市一律自治。斯巴达承认雅典为海上霸主,雅典承认斯巴达为陆上领袖。在有众多希腊城邦参加的大会上,雅典、斯巴达以及各个盟邦一一宣誓遵守和约。轮到底比斯宣誓的时候,它要求代表全体比奥提亚人宣誓,雅典未加干预,斯巴达人却不能容忍,国王阿盖西劳斯认为雅典既已媾和,底比斯孤掌难鸣,因此挑衅性地要求底比斯要么以底比斯名义宣誓,要么被拒于和约之外。埃帕米农达毫不畏惧地宣布:如果斯巴达允许拉科尼亚各城市独立,底比斯同样可以允许比奥提亚各邦自治,言下之意,底比斯像斯巴达一样,享有对全比奥提亚的主权,底比斯因此被排除在和约之外。
公元前371年的和约签订后,雅典、斯巴达立即采取行动,分别从各国召回了自己的军队。但斯巴达国王克列奥姆布鲁图斯离领的伯罗奔尼撒同盟大军仍停留在佛奇斯。当克列奥姆布鲁图斯请示对策时,斯巴达人要求国王直接率兵攻击底比斯。在纽克特拉的决战中,斯巴达人按其惯常的阵式,以国王居右,前方布以骑兵,方阵厚度为12排。底比斯以埃帕米农达为统帅,采取了针锋相对的策略,也将骑兵置于方阵之前,并将主力集中于左翼,方阵厚达50排,目的是打垮斯巴达国王指挥的右翼。战斗一开始,斯巴达的骑兵就被击败。底比斯方阵呈菱形直指斯巴达国王指挥的右翼,帕罗庇达斯指挥的300名圣队一马当先,打破了斯巴达国王包抄底比斯左翼的企图。在随后的较量中,斯巴达右翼被彻底击败,国王克列奥姆布鲁图斯阵亡,1000名拉凯戴梦人陈尸沙场,其中斯巴达人约400人。
纽克特拉之战,对斯巴达、底比斯以及希腊世界,都是巨大的震动。斯巴达本已数量不大的公民队伍更加萎缩,从此丧失战场上的主动权,其霸权在随后的10年中土崩瓦解。底比斯不仅巩固了对比奥提亚的霸权,而且在此后的10年中多次入侵伯罗奔尼撒,成为希腊世界第一强国。雅典早已对底比斯的崛起感到担心,得到胜利的消息,既吃惊、又丧气,吃惊的是底比斯人竟独立打败了伯罗奔尼撒同盟大军,丧气的是底比斯人从此势力更大,更难应付。
公元前370年,埃帕米农达统帅大军杀入伯罗奔尼撒,直驱拉科尼亚平原。虽然斯巴达城市未被攻陷,但其政治与社会结构的缺陷暴露无遗。它的公民兵人数稀少,少到不足以防守优罗塔斯河上的主要据点。监察官们只得许诺给黑劳士以自由,结果竟有6000人应召,以致监察官们更担心黑劳士而非入侵军的攻击。一部分斯巴达人对现政权极为不满,准备革命。庇西阿西人与黑劳士积极支持入侵者。埃帕米农达在拉科尼亚纵横近一周,然后领兵冲入美塞尼亚,黑劳士闻讯暴动。在埃帕米农达指挥下,新独立的美塞尼亚定都于伊托姆山,建都美塞奈,流亡海外的美塞尼亚人纷纷回国,拉科尼亚的一部分黑劳士与庇里阿西人可能也得到了新国家的公民权。美塞尼亚的独立,完全剥夺了斯巴达的经济基础,斯巴达从此一蹶不振。从战略上说,阿哥斯、阿卡狄亚、美塞尼亚事实上从北向西将斯巴达从陆地上团团包围,极大地限制了斯巴达的机动性,拉科尼亚的黑劳士与庇里阿西此后的逃亡也更加方便,斯巴达赖以确立其希腊霸主地位的工具——伯罗奔尼撒同盟,仅剩下科林斯、西库翁、埃庇道努斯等。经此打击,斯巴达完全丧失了希腊一流强国的地位。
但是,底比斯的实力和它的政治家的技巧,都不足以让它长期执希腊世界牛耳。斯巴达霸权瓦解后,希腊一片混乱。西库翁经历了僭主政治;阿哥斯发生过革命;雅典实力不济,为争夺霸权主动与斯巴达接近;阿卡狄亚与埃利斯原本是共抗斯巴达的盟友,可是在斯巴达被击败后,二者为领土的归属争吵不休。公元前362年,埃帕米农达统帅由底比斯及其盟友组成的大军,浩浩****地开赴伯罗奔尼撒。雅典、斯巴达和阿卡狄亚等决心反击。在曼提奈亚的决战中,埃帕米农达仍然沿用他在纽克特拉的战术,自居左翼,军队以菱形向对方逼近。结果几乎与纽克特拉战役没有差别,比奥提亚人的骑兵打败了斯巴达骑兵,后者溃逃时扰乱了斯巴达方阵,使方阵出现空隙,埃帕米农达指挥的步兵主力猛攻斯巴达人,迫斯巴达人逃窜。但在追击过程中,埃帕米农达受了重伤,比奥提亚人因统帅负伤突然停止了追击,使斯巴达人安然撤退,底比斯的骑兵也如步兵一样,回归方阵。埃帕米农达弥留之际,要求继任者与敌人缔结和约。色诺芬说,战斗结束后,双方都建立了胜利纪念碑,好像自己是胜利者,但双方又都向对方要求缔结停战协定,收回阵亡者遗体,好像自己是战败者。唯一的成果是美塞尼亚的独立得到了除斯巴达以外所有城邦的承认,这是底比斯的霸权对希腊历史最大的影响。
曼提奈亚战役后,底比斯仍是希腊最强大的陆军国家,但其政策发生了明显变化。公元前361年底比斯再度入侵伯罗奔尼撒后,似乎再无大的行动。在北希腊,底比斯的影响几乎完全消失。在这个意义上,曼提奈亚之战意味着底比斯霸权的结束。斯巴达虽未再次遭遇决定性打击,但它已因伯罗奔尼撒同盟的瓦解而沦落为二流国家,被局限在伯罗奔尼撒东南部;阿卡狄亚同盟内部矛盾重重;只有雅典仍然名义上维持着它的海上同盟。曼提奈亚之战未能解决任何实质性问题,各邦内部纷争与外部冲突交互出现,使希腊城邦迅速走向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