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姫(1 / 1)

所谓桥姬,是指古时候我们的祖先供奉在街道桥旁的美丽女神。在有些地方,桥姬信仰衰退得较早,于是围绕其旧址产生了种种故事。只要我们把这些故事凑在一起并进行比较,似乎就可以领会古人的心思。为了保持学问的严肃性,我不妨一个个地表明其出处,证明我毫无添加自己的创意,从而给爱学问者以提供参考。

在山梨县东山梨郡国里村(现甲府市国玉町)有一座桥梁,俗称“国玉大桥”。虽说是大桥,其实是个很狭小的小石桥,架在一条从甲府市流向西南最终汇入笛吹川的浊川之上。今天,国玉大桥距离国道约半里,但过去这里似乎就是主要街道,也有人称之为“国玉逢桥”,另有别名“行逢桥”。据《甲斐国志》[1]记载,这里原是山梨、巨摩、八代三郡县的交界,其真实与否已无从可知。成书于一百五六十年前的《里见寒话》[2]第六卷则写道:凡是有人在这座桥上提及猿桥,定会遇到怪异现象,若有人在猿桥上说到国玉大桥也会发生同样的现象。从前,有个游侠从武藏国(现东京都、埼玉县以及神奈川县的部分地区)来到甲州,走过猿桥时,不经意中说起有关国玉大桥的谣言。忽然,有一位妇人迎面走来,说如果他要到甲府,请把这封信送到国玉逢桥。这位游侠答应了下来,但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在路上悄悄偷看信件,谁知,里面竟写道“必得杀害此人”。他大吃一惊,立刻把这封信改写成“不得杀害此人”。游侠来到国玉大桥,果然在桥上看到了一位女人,她似乎怒火在胸中翻腾,但看了信件后,就变得满面笑容,向游侠道谢,走了。《里见寒话》还特意附加一句:虽然没有太多意义,但国人都在如此传说。此外,据同书记录,在这座桥上唱出能剧歌曲《葵上》就会迷路,而唱《三轮》便可找到原路,令人感到十分奇怪。

这则故事还不是纯属虚构,其证据之一便在于不合情理的情节。那位游侠怎么会把改写内容的信件老老实实地递过去?桥姬见信高兴又是为什么呢?这则故事经过长期的流传恐怕发生了变异。《山梨县町村志》出版于明治二十年(1887)前后,其中收录的异文变化更大,写道:不得在这座桥上提及猿桥,或者唱《野宫》,否则必招怪异。至于其原因,已无人知晓。六七年前,由山梨县商业学校的一批学生收集的《甲斐口碑传说》也记载了如下异文:某一天清晨,有人走过国玉大桥时,忽然想起在此唱《野宫》必招怪异,于是试唱几句看看,却未见什么怪事发生。一直走到两三町[3]远,有一位抱婴儿的美丽女人迎面走来,说道:“先生,我要穿好布袜,能否帮我抱一下孩子?”此人回答:“那我来帮你穿上好了”,并蹲在女人脚边朝上一看,女人竟变成了一副如鬼似的相貌,令他毛骨悚然。他立刻逃跑回家,尚未进屋,就晕倒在家门口。女人突然叫人抱孩子,那未免……现实了。

现在我们还无法阐释国玉大桥的传说有何来历,但有一个事实便是,类似的传说流传在与甲州相隔甚远的远方,这不太可能是有人模仿或者搬运国玉大桥传说的结果。就请求递信的神秘夫人而言,几年前我发表的《远野物语》中也出现过。据说,陆中远野(现岩手县远野市)的某家主人,从宫古回家的路上路过闭伊川的原台之渊一带,忽见一个女人,拜托他到远野物见山中处池沼拍几下手,等有人出现后把信件递给此人。虽然家主答应了,但心里又觉得不对劲儿,后来在路上碰见了一位云游僧,便说起此事来。云游僧确认信中内容后告诉他:“先生不该把这封信递过去,否则必有大难,我帮你改写吧。”主人手持改写的信来到池沼,并拍了拍手。忽然,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她从主人手中接过信后,送给他一个小石臼作为答谢。这还是个神奇的石臼,放入一粒大米,便可涌出黄金来,这个家主由此成了大富翁。另外,旅行记《雪之羽后路》第十四卷中也介绍了类似的传说。在羽后平鹿郡大松川(现秋田县横手市)的深处有一个景色佳好的池泽叫黑泽,黑泽上架有一座小桥,传说这里被月光照亮时偶尔会出现一位美丽女神。从前,有个农夫去参拜伊势神社,回家时,在奥州赤泽旁休息。这时,有一位像公主一样高贵的贵妇人走了过来,说:“先生回到出羽后,顺便到黑泽帮我递一封信吧。”她还送给他一个礼物,是如饭团那么大的重物,由于用纸包起来,所以农夫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农夫路过黑泽附近时,高喊自己来自赤泽那边,是来递信的。话音刚落,出现一个身穿华丽和服的美女,说是那位贵妇人的妹妹,她收到姐姐的信很高兴,也把同样的礼物送给他。农夫打算去市场把这两件礼物卖掉,美女听了之后,说道:“你卖了那么多钱你一个人又怎么拿得动,我帮你换成黄金吧。”于是,农夫获得了大如山的黄金,变成了大富翁。

以上都是很有趣的故事,而与之不同的异文流传于备后国芦品郡服部永谷村(现广岛县福山市),这里“读坂”的地名起源传说更接近于国玉大桥传说,令人毛骨悚然。《福山志料》[4]写道,从前,有个赶马的人干完活带两个空桶回来时,路上遇见一个男人,答应帮这个男人递信。但走了一会儿,赶马的人才记起他忘了问收信人的名字,于是,请一个碰巧遇见的人帮他读一下信封上的名字。由于信封上写的名字十分怪异,此人拆开信封,读信的内容,原来信上写着“敬献带空桶者的肚肠”。于是此人吩咐赶马的人说:“这无疑是河童作怪,回家时千万不得走近水边。”多亏此言,赶马的人平安无事地回到家里。从此以后,他们拆开信封读信的地方被命名为“读坂”。在这则故事中,马与空桶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其实不然,河童从古就是莫名其妙地针对马搞恶作剧的。比如,六七年前,早稻田大学的五十岚教授[5]让学生收集全国各地的传说,并把其成果以《趣味的传说》为题出版,其中有一则传说讲道:从前,位于丰后九十九峠[6]的池子里有一只河童,它看到一位赶马的人就要把他的马拉进河中,结果反而被抓住,而且它头顶碟子里装的水流尽了,便没有力气反抗了。于是河童只好恳求说:“求求您放我走吧,我送您宝物来答谢,我家从山顶上的细路再走七八町就是,只要您把这两种东西带到那里,就会有人用宝物来交换。”说完,河童就把一封信和一个空桶送给赶马人。这位赶马的人识字,并且在路上闻到桶中有异味,便拆开信封看信的内容,信上写道:“大人所要的一百个活人尻子玉[7],现进献九十九个,烦请大人抽取此人的尻子玉,以补不足,奴辈谨上。”记完信后,赶马的人就吓跑了,这里故此取名“九十九峠”。

现在,我要指出一点,即便如此荒诞无稽的故事,也继承了始自中古时代以前的传统。比如《今昔物语》第二十七卷收录了如下一则故事。从前,有一位名叫纪远助的美浓国武士,从京都回家时,路过近江势田桥,遇见一个妇人,答应帮她把一个小盒子送到美浓方县郡唐乡段(现岐阜县岐阜市)的桥边去。但远助却忘记此事,拿着小盒子回到家中。当他正想改天再去送时,被妻子看见了,妻子心生妒忌,偷看盒子里面,谁知,里面竟装了人的眼球及其他部位,似乎都是抓来的,甚至有的还带有毛发。两口子大吃一惊,远助立刻把盒子送到唐乡段的桥边去。在桥梁西端果然有个女人正在等他,接到盒子后,说道:“你好像看过里面,真可恨。”说完还以凄凉的表情瞪了他一眼。不久,远助病倒死去。众所周知,这则故事提及的势田桥,从来都是人马来往最频繁的东路要冲,《今昔物语》也多次谈到,这座桥上的西端有个十分恐怖的女鬼,时而危害旅客。另外,神祇们借助人类来通信,这在古文献中仍是较常见的,如《宇治拾遗物语》第十五卷收录的故事:从前有个虔信毗沙门神的越前人,被神秘女人拜托帮她进山递信给一个面孔如鬼的人,结果从它那里获得了永远都吃不完的大米。又如《三国传记》[8]第十一卷记载,有个比叡山的僧侣,受日吉二宫神社的命,给爱宕(现京都府京都市)的一名叫良胜的仙人递信,最终德到了福报。这一类故事当然不只是流传于日本,比如《酉阳杂俎》第十四卷记载,邵敬伯把吴江神的书信送到济河神那里,获得了一把宝刀。此外,还有不少汉语古籍都记载了类似的故事。

那么,在日本广泛流传的各类故事都来自中国,或者中日两国的故事都来自一个共同的源头,然后在传播的过程中逐渐发生了变迁?我个人无法轻易的说是,即便事实就是如此,我也要重新思考我们的祖先为什么相信并惧怕此类故事。那些受命递信的人们,因此而陷入生命危险,但他们的命运又可能完全被颠覆,转灾为福,获得极端的幸福,我以为这里隐藏着某种特定的背景。今人生活在教育十分普及的世界里,因此,对今人来说,书面文字与口头语言并没有什么轻重之分。而在绝大多数的乡下人还不识字的时代里,书信本身就是一个令人不解的灵物。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日本,人们视若珍宝的护身符或咒文,其实里面写的内容都是在读懂文字的人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如佛教的陀罗尼或罗马教的祈祷文,一旦经过翻译,就变为极其简单的短文。看到毫无意义的文字罗列,没有文化的文盲可能会以为写的是“要杀死此人”或者是“送给他宝物”。这便是有助于解开此类故事之谜的一把钥匙。不过,在具体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还有些话要说,不妨先将其搁置一边。

今人所收集的国玉桥姬让行路人抱孩子的故事,也有一定的历史在里面。这一类妖怪,在日本从古就被称为“产女”,至今还有不少地方的人们传说,夜间晾晒婴儿的衣服或尿布,产女会过来喷涂鲜血,让孩子夜啼。一般都说产女形如鸟,夜间飞行,但在有些画中,产女又是作为抱婴儿的妇女形象出现的,也有传说讲有人曾经帮她抱孩子,因为太重,仔细一看,原来那不是孩子,而是个地藏石像。《今昔物语》第二十七条也写到,有一名叫平季武的勇士侍从源赖光[9],他听说美浓国有关产女的谣言,于是与别人打赌比胆量,竟把产女的孩子抱走了,回来一看,产女的孩子却变成了几片树叶。作者还附加一句:“有人说所谓产女其实就是狐狸所变,也有人说是产妇的鬼魂。”如果产女原来就是个妖怪,那当然十分可怕,难怪有些人遇见她后怕得要死,而值得注意的是,有时产女对人类是怀有好意的。例如,《和汉三才图会》[10]第六十七卷和《新编镰仓志》[11]第七卷提到了一座位于镰仓小町(现神奈川县镰仓市)大巧寺境内的产女塔。据说,某天夜晚,大巧寺第五代住持日栋上人在参拜妙本寺祖师堂的路上,路过夷堂桥边,与产女的幽灵邂逅。产女拜托上人帮她消除死后的痛苦,等上人念完佛,给上人一包金子作为谢礼后便消失了。大巧寺的产女塔,便是上人用这笔钱来建的。大巧寺位于夷堂桥北边,据传在其门前还有一处池塘与桥柱的遗址,长期被认为是产女出现的地方。另外,加藤咄堂氏所著《日本宗教风俗志》[12]记载了如下一则故事。上总山武郡大和村(现千叶县东金市)的法光寺有个宝物叫“产玉”,从前,法光寺的住持日行上人在路上遇见一位面容憔悴的女人,他大发慈悲,答应女人的要求替她抱孩子。孩子重如石头,又像冰一样凉。但上人果然是个名僧,毫不动摇地念经。不久,听见女人道:“多亏上人帮我摆脱了苦难,这就是我送您的礼物。”上人由此得到了“产玉”,传说这块产玉对顺产显灵,这恐怕意味着产妇将其戴在头上即可减轻产痛。在这个例子中,讲述人提到产玉,与其说是为了表现产女感激之情,不如说是为了解释神宝的来历,与其他有关佛法功德的描述一样,恐怕是由后世僧徒所加的。只要除去这些描述就会发现,其实这则传说与赤泽黑泽女神的故事非常相似。至少可以说,产女并非是专门出来吓唬人的女妖。由于全国各地流传的许多故事中都有人们向桥神祈求顺产、孩子健康成长的内容,据此,我认为,后人把国玉的桥姬塑造为一个抱孩子的母亲形象,乃是很自然的事。

下面,我对故事中要求不得唱出能剧歌曲的说法做些解释。这一说法在各地较为常见,如《三国名胜图会》[13]等记载,通向萨摩国山川港(现鹿儿岛县指宿市)的竹乃神社的山路也罢,位于大隅国重富(现鹿儿岛县姶良市)的国境“白银坂”也罢,只要有人在这些地方唱出能剧歌曲,就一定会引起一些灵异现象。又如《温故之栞》[14]第七号也写道,若有人在越后五泉町(现新潟县五泉市)八幡神社境内的神池边唱出能剧歌曲,必定会招来女鬼。此外,津村淙庵著《谭海》[15]第十二卷记载,骏州静冈旧城内(现静冈县静冈市)有一个大杂院叫杜若长屋,人们自古避讳在此唱杜若歌,至于避讳杜若歌的原因,已经无人知晓其详情。当然,有些传说中,人们对避讳的理由做了明确的交待。比如,据今年出版的《名古屋市史·风俗编》[16]解释,尾张热田(现爱知县名古屋市)的人们之所以避讳唱杨贵妃之歌,是因为这里曾经被称为蓬莱宫,根据这里有过唐代杨贵妃的坟墓。又如《新撰陆奥风土记》第四卷记载,磐城伊具郡尾山村(现宫城县角田市)有一座古寺称东光寺,这里的僧人避讳唱“道成寺”,从越中通往信浓善光寺的上越路上不得唱“山姥歌”,对其原因,我们就不必再说下去了。另外《笈埃随笔》[17]第七卷记载,从越中通往信浓善光寺的上越路上不得唱“山姥歌”,对其原因,我们就不必再说下去了。现在,让我们回到前面介绍的几则故事上来,原来《里见寒话》写道,行路人在甲州国玉大桥上唱“葵上”,天空突然涌起一阵乌云,令人迷失方向,而在近代人收录的异文中,要避讳的曲目变成了“野宫”,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即使是从未听过能剧歌曲的年轻人,只要读过《源氏物语》,就会想到其原因吧。所谓“葵上”唱的是女人的妒忌心,紫式部《源氏物语》写道:葵上和妒忌心极强的六条御息所曾经在贺茂祭上发生过冲突,她因六条御息所的生魂纠缠而身亡。“野宫”也是从《源氏物语》取材的能剧歌曲,以六条御息所的亡灵为主人公描述了其日后谈。由此可见,这座桥上的女神,是不喜欢这些以女人之间的纠纷为内容的歌曲的。至于为什么唱“三轮”乌云就会消散,我们不太了解,只知道这一歌曲唱的是古代史上赫赫有名的三轮明神与某一女人的成婚神话,据说某女追寻一根缝在丈夫衣服上面的线,最终走到神社前的杉木那里才明白丈夫原来是三轮明神[18]在其结尾部分,确实也诸如“暗夜难明,现又拨云雾见青天”;“闭居在石屋中,如今亮光划破夜幕”之类的歌词,不管怎样,正如《源氏物语》“桥姬”这一章标题所说明的,桥姬信仰早在这些能剧歌曲未成立之前就已经存在,也远远早于《源氏物语》的成书时代,因此,我们需要思考的便是后人怎么会认为桥姬不喜欢某一特定歌曲这一点。

前面介绍的另一则传说讲,在国玉大桥上说到猿桥必招怪异,在猿桥上提及国玉大桥同样如此,这其实与避讳特定能剧歌曲的故事是表里一体的。这两座桥均位于甲州街道,广为旅人所知。而且在猿桥西边的桥脚上还设有一座神社,供奉着一尊俗称“猿神”的猴子神,深受各地耍猴艺人的崇拜。由于古神大多是所谓地方神,当也人对其信仰极为虔诚,而那些来自远国的旅客却可能会说长说短,因此哪一位神很灵,信息很快就会传播开来。再说,地方神与大神不同,往往具有如人类一般的情感或缺点。恕我冒昧地说,如果地方神是个女性的话,有关其他女神的谣言更容易令她不高兴,地方女神所产生的妒忌心,恐怕远远超过我们从歌曲中可以想象的范围。萨摩池田湖是近于山川港的火山,以低缓的丘陵与外海相隔,风景极为优美、安静,而据《三国名胜图会》记载,若有人在其湖边谈论大海,就会遭受暴风雨侵袭。又如《灯下录》[19]第十卷所载,阿波国海部川的水源王余鱼泷又称轰泷,这里的神灵最讨厌被人拿来与纪州那智泷相比较,更不用提测量高度了。而从古至今,人们经常不小心触犯这些禁忌,这对略微劣于对方的神灵来说应该是十分恼火的事。富士山与浅间山要比高,这已经成为今天流行于世的俗曲题材,而古时候在关东平野流传的却是富士山和筑波山相争的故事。如《常陆风土记》[20]就记载了与之相关的祖神巡国神话[21],由于筑波山是常陆国的名山,在书中理所当然地胜过了富士山。在羽后,也有传说讲:从前鸟海山与富士山要评比,结果鸟海山在所有方面都比不上富士山,鸟海山的山顶一气跳进大海,这就成了今天的飞岛。前面引用过的《趣味的传说》中也有记载说,从前加贺白山与富士山要比高,它们在其山顶之间挂上一根长长的檐槽,再看从哪一方流出水来。由于白山比富士山矮一点,因此急忙脱下草鞋,将其垫在檐槽下面,最终二山打成平手。从此以后,登山者必须在白山山顶上脱下一只草鞋再下山。此外,三河本宫山与石卷山的大小完全一致,从古至今无休止地相争,因此,登山者若携带石头上山,就不会感到疲倦;万一把山上的石头带走,就会受到惩罚,再虔诚的朝山都会变成无用功。以上都是属于同一类的大山争比故事。此外,据《越中旧事记》[22]记载,妇负郡舟仓山(位于富山县富山市)的权现神与能登石动山(位于石川县鹿岛郡一带)的权现神曾经是一对夫妻,二神之间有嫉妒分争,每逢十月十二日的祭日都要互投石子,因此二山之间很少有小石头。去年秋季日本美术院展览会上展出了川端龙子君的代表作品《二荒山缘起》,这也是取材于日光二荒山与上州赤城山的比高传说,这则传说可以说是最显著的例子。据说赤城明神的氏子们至今不能参拜日光神社,十方庵《游历杂记五篇》甚至记载,在幕府时代,牛込边(现东京都新宿区)的部分武士,身为赤城明神的氏子,在受命担任日光官吏时,都要提前参拜赤城明神交待详情,并暂时更换氏神,转入筑土八幡神或市谷八幡神的名下求庇佑。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其中较为罕见的例子见于《日次记事·三月》[23],据说京都西边的松尾人避讳参拜熊野大社,而熊野人也避讳松尾明神,破禁必招祸患。说起来令人感到非常惶恐,据说在原姓的人们也避讳参拜伊势神宫,正如《伊势物语》所说,这是因为在原姓的祖先在原业平[24]与侍从伊势神官的巫女发生过男女之情。据《粟田地志漫谈》记载,京都粟田(现京都府东山区)的鸟居小路氏,便是在原业平和伊势神宫的巫女私通生下的高阶师尚的后裔,正因为鸟居氏不能参拜伊势神宫,所以才另建神社,命名为粟田口明神社。又有《山吹日记》[25]写道,上州群马郡(现群马县高崎市)的和田山极乐院院主的祖先长野右京亮也是在原业平的后裔,因此院主就不再参拜伊势神宫。另外,据《松屋笔记》[26]第五十卷记载,守屋姓的祖先为物部连守屋[27],如果参拜信浓国善光寺就会招灾惹祸;佐野姓则起源于田原藤太[28],如果参加神田大明神的祭祀就必招祸患。相马子爵相传为平将门的后裔,据《新治郡案内》[29]记载,他的祖先从奥州到江户朝觐时,每当经过常陆土浦(现茨城县土浦市),都会遇到暴风雨或其他怪异现象,原因是这里有被平将门谋杀的平国香[30]的坟墓,并且平国香被奉为国香明神。又如山中共古翁在其笔记中写道,东京西郊的柏木村人是铠大明神的氏子,由于此神社以平将门的铠甲为其崇拜物,因此柏木村人避讳参拜成田山新胜寺,只因为此寺曾经是平将门的死敌田原藤太的守护佛。以上文献记录,个个都像拙劣的历史考试题似的,实际上写的都是同一类故事。近年出版的《奈良县高市郡志料》写道,高市郡真菅村的宗我神社供奉着苏我氏的祖神武内宿祢[31],但该神社又封神,俗称入鹿[32]宫,至今有不少氏子拒绝参拜多武峰,这是因为多武峰有一座祭祀藤原镰足[33]的庙宇。更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从多武峰往东行五里,在大和与伊势的交界线上有座高见山,据传苏我入鹿的首级飞到此地,被当地人封神,高见山神的信徒们不仅避讳参拜多武峰,《即事考》[34]还写道,甚至有人手持镰刀登山,必然会受伤,或者山体会发出异音。这个例子为阐释二山比高传说与二神争斗神话之间的紧密联系提供了有利的证据。不难想象,由于这一带只有两座高山,其中一座是祭祀藤原镰足的多武峰,于是人们自然把另一座高山命名为入鹿山,并赋予了如上传说。

从《谚语大辞典》[35]看,京都等地有一种说法:若在弘法大师之日(二十一日)下雨,天神之日(二十五日)必然是晴天;若在弘法大师之日天晴,天神之日则会下雨。同样的说法广泛流传于全国各地,如我家孩子就说,她最近从女佣那里听说,在东京俗说如果金毗罗下雨,水天宫天晴;如果水天宫下雨,金毗罗则天晴。东京的气候起码也有几千年的历史,而无论是位于日本桥蛎壳町的水天宫,还是位于港区虎之门的的金毗罗,都不过是仅在一百年前劝请过来的流行神,这种说法并不意味着弘法大师(空海)与天神(菅原道真)曾经真的发生过什么纠缠,而是通过特殊的语言形式反映了二神之间的妒忌或争斗。同时还要指出的一点就是,关东一带有不少神社祭祀藤原时平[36],但关东人和时平又没有什么历史缘由,为什么偏偏要为他修建神社?唯一可能的理由,就是藤原时平与菅原道真分别担任左右大臣,二人一直处于敌对状态。前文所提《谭海》第十卷也写道,在下总国佐仓藩的领土酒酒井(现千叶县印旛郡)一带不存在天满宫,因为守护此地的土地神是由藤原时平手下的大臣演变过来的。又如近年出版的《安苏史》记载,镇守下野下都贺郡小野寺村大字古江(现栃木县栃木市)的守护神是藤原时平,而在其南边的安苏郡犬伏町大字黑袴村(现栃木县佐野市)又把菅原道真奉为镇守神,因此曾有两村村民通婚但婚姻都难以维持长久。说起日本人的婚姻生活,本来就是容易破裂的,更何况有这样一种负面的说法。我们当然可以视之为单纯的迷信,而这种现象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呢?首先,藤原时平怎么会成为古江的守护神?这大概是因为相邻的黑袴村开始在其村界祭祀天神菅原道真作为村界的守护神。尽管我们在举例分析之前难以领会古人的本意,但也许可以这样说:镇守于交通要道的神祇从来都是爱生妒忌心的,因此,人们在举行婚礼这样事事都要讨彩头且容易引发妒忌的喜事时,要特意回避此地,这是人之常情。据《人类学》杂志第四十五号记载,在信州下伊那郡的伊贺良村与山本村竹佐之间的交界线上有两座小山叫二山,在其脚下便是县道,人们传说,位于二山南北的这两个村子的男女结婚不会有好结果,久之,通婚关系逐渐消失,直到村民请三州伊良湖的和歌诗人糟谷矶丸作首歌之后,这种祸患才被彻底消解。然而,糟谷矶丸死后刊行的《岐苏古今沿革志》[37]又写道,二山之一名叫恨山,中间有一条通向饭田城里的古道;二山的大小基本一致,位于西边的似乎矮一点,不用说出嫁行列,连搬运嫁妆的马车,都要绕道不走这里,否则婚姻一定会破裂。福岛县信夫郡宫代村的日枝神社境内,存有一块为源赖义的偏房尾上前修建的石碑,据传尾上前追慕源赖义来到此地不幸身亡,而据二十年前出版的《信达二郡村志》[38]记载,在其附近的屋敷畠另有一座立于弘安三年(1280)的石碑,传说为有来历的贵人之墓,由于村民视之为婚姻的障碍,结婚时都要绕道而行,因此,后人将石碑挪到中村某家内,至于今天怎么样,还有待考证。

再举几个东京附近的例子。镇守于武藏比企郡南吉见村大字江纲(现埼玉县比企郡)的元巢大明神社,婚礼队都要绕道而行。今人解释说这是因为“元巢”(motosu)的读音通“返回原处”(modosu),令人联想到“离婚回娘家”。在位于南足立郡舍人村(现东京都南足立郡)的诹访神社境内有两棵杉树俗称夫妻树,出嫁行列还是要回避此地。今天这两棵杉树都枯萎、消失了,而之所以曾经有过如上说法,是因为距今一百九十年前的享保十三年(1728),为了开发笠原沼,人们在两棵夫妻树之间挖出了一条渠道。这仍是支持我的结论的一个十分重要的例子。在八王子市东南的南多摩郡忠生村南边有一座寺庙,叫大藏院,在其前面是一条名叫釜田坂的坡道,传说凡是结缘的人路过这里都会缘散,最后都要经过这里回娘家。以上三个例子都出自《新编武藏风土记稿》[39]。此书还记载了十分闻名的下板桥的缘切榎,这棵朴树也生长在一条名收岩坂的破路上,原来是第六天祠管理的神树。今天人们相信,让要分手的对方服用其木屑,即可斩断恶缘,听说最近境内有小店竟出售以背对背的男女为图案的许愿牌。其实这是江户人利用神灵的恶德的结果,原来,下板桥的缘切榎和其他村落的情况应该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出嫁行列必须绕道的交通障碍而已,正因为如此,尽管这里通往中山道,但京都的公主嫁给江户的将军时,却特意另建新道,绕道而走。再说,在东京中心甲武线水道桥的停车场附近,直到最近还存在一座三崎稻荷神社。据《江户志》[40]记载,该神社又称“缘切神社”,无论是嫁女还是招婿,人们办婚礼都得绕过此地,否则婚姻关系必将破裂。《游历杂记》第二编中卷又记载,婚嫁时,人们都要回避王子北部的荒川丰岛渡口,假如两岸之间有人要结亲,必须绕到上流渡口或者到小代河岸那边。据说,过去足立郡的领主宫城有个宰相,他把他家独生女足立姬许嫁给丰岛左卫门,但后来足立姬无辜被赶出丰岛家,在回娘家的路上,经过荒川岸边时,与十二个侍女投身于河中,其怨灵至今仍在作祟。且不管这则传说真实与否,今天此地还保留着那位宰相特意为女儿的出嫁行列架设的桥梁旧址,直到最近还保留着桥杭,这足以让我们想象此地仍属桥姬的势力范围。另外,众所周知,淀桥位于新宿区西部的青梅街道上,这是架在井头用水上的小桥,但作为地名却广为人知。据说,曾经有一位名叫中野长者的人越过此桥,把财宝埋在对岸的地下,事后还杀害随员,以免泄露埋藏地点,此桥的旧称“姿不见桥”由此而来。后来,有将军用鹰猎鸟时,嫌此名不吉利,由于桥梁脚下有个水车小屋,似京都淀川,故将其改名为淀桥。尽管有这样的起源传说,人们仍然相信淀桥妒忌他人相爱结缘,于是连学校刚毕业的年轻女子,出嫁时都要绕道而行,有的绕大弯路,有的甚至穿过田地。大正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我在四年后的同一天撰写此文,这仍是一个神秘巧合),上述水车小屋的所有者、淀桥银行行长浅田先生从东京迎接新娘时,不得不经过此桥,于是他举办了盛大的镇祭仪式,还听说我了解淀桥传说,便特意邀请我参加。仪式于桥梁下游临时搭起的高台上举行,我从未见过如此壮丽的镇祭仪式。无论是神官的祝词,还是来宾名士的演讲,都那么的离奇古怪。仪式结束后的第二天,有几辆护送新娘的轿车连成串儿过桥,蔚为大观。我站在民众心理研究的角度,暗地里关注此后的动静,结果婚礼刚结束不到一年,邻居们就纷纷猜测,如新娘子得病云云,说的都是不吉利的谣言。我已从可靠的信息来源确认这一谣言毫无依据,而如今邻近居民迎亲时是否自由来往于淀桥呢?我猜人家依然照例绕道而走。

也许有些读者已经看腻了,但我还是继续举例说明京都的情况。今天有许多大学老师和学生生活在京都冈崎町池内,过去这里还是僧都俊宽[41]所居住的法胜寺旧址,还保留了俊宽故居、有王[42]故居等。尤其是连接满愿寺与法云寺之间的一条路,据《京都坊目志》[43]记载,就是俊宽被流放于鬼界岛时路过的,因此后人出嫁迎亲便都要绕道而走。《都名所图会》第二卷则写道,在西洞院四条角落的灌溉水道旁曾经有过小野小町的别墅,从此再往北走三间,有一条俗称蓝染川的水沟穿过四条街的房屋门前,最终汇入西洞院川中。传说,曾经有人迷恋小野小町,因无法实现心愿,跳进蓝染川自尽,从此新娘出嫁一定要绕过此桥。话说到小町,她从来都是美女的代名词,说不定真有不少人为她付出过生命。比如《山州名迹志》[44]第十三、十四卷记载,深草少将每晚从伏见附近的墨染欣净寺走一里,好容易到宇治郡小野村向她求爱,[45]此路故此称为“少将的往来路”。这里似乎不存在有关婚嫁的传说和绕路风俗,后人只会说,丰臣秀吉统治时期,人们经过这里到伏见城向丰臣秀吉提起诉愿,但都没有结果,后来这条路上几乎见不到人影了。《出来齐京土产》[46]第七卷提到,出嫁时不得经过宇治桥的桥姬宫前面。据说,宇治郡与久世郡之间通婚,人们都会划船过桥下,否则会招惹桥姬妒忌,夫妻就不能白头偕老。自古以来,山城宇治的桥姬以“醋坛子”而闻名,其历史也最为古老。据较新的俗说,京都曾经有一个爱吃醋的女子,因丈夫出轨而妒火中烧,于是到贵船神社诅咒丈夫,遵守神谕在宇治桥上成为活鬼。由于女子成鬼后,旅人遭受祸害,因此人们在桥梁南头修建神社并封她为神。而在此之前,已有几部题为《桥姬物语》的古籍。据《镰仓室町时代文学史》[47]记载,目前唯一现存的《桥姬物语》写道,某一位中将有两位妻子,其中一名叫乔治桥姬。由于桥姬在临产前要五寻长的海带,中将就到伊势海边去,但他受龙王邀请而入海,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桥姬抱婴儿在伊势寻觅丈夫,另一个妻子也来寻夫,但两个人都未能找到。《山城名胜志》[48]引《为家抄》[49]介绍的桥姬故事中,并不见两位妻子相互计较的情节,故事只说宇治河边有一对夫妻,某日丈夫到龙宫取宝,再也没回来,妻子伤心欲绝,在桥边气绝身亡,其灵魂化作桥守明神。在我看来,这一故事更加古老,前一则故事之所以提到伊势,大概是因为伊势神宫的宇治桥上自古祭祀桥姬。《古今和歌集》就收录了两首有关宇治桥姬的诗歌,而这两首诗描述的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慕之情,与妒忌无关。显昭为此附加注释,提到了民间流传的一则故事:有一名叫离宫的神祇每晚从宇治桥北端走到南端与桥姬相见。顺便说一句这位显昭便是源平时代的学者。

对传说进行阐释尽管有趣,但有时十分艰难,不得不从自己并不熟识的领域借来许多知识。现在我首先需要思考的,便是“妒忌”这一日语的古老含义。中世以后的学者努力为每一个日语对应一个汉语,并在二者之间建立牢固的关系,以便用汉字来书写日语,而当时的借用词未必都有道理,妒忌一词便是如此。直到日语“妒忌”有了“嫉”或“妬”等借用词之后,才专指一种儿女之情,但从《倭训栞》[50]等古籍看,该词原有愤怒、嫌恶、拒绝等含义,是确凿无疑的。再说,古人之所以在桥边祭祀这样一种气质的神祇,是因为古人希望让这些神祇充分发挥其特色来对付外来有害物,为此,敌人、鬼魂都可能被封为神。按理说,街道、坡道或桥梁都是行人无所避的地点,正因为如此人们才把守护边界的神祇奉于坡道或桥梁一端,就如古代武士在此展开防御战一样。同时,生活在境内的当地人,平时也尊崇这些神祗,以求平安出行。这样一来,桥姬就有了两种极端的性质,一方面她可能一气之下夺人性命,另一方面高兴时会赐予人们罕见的财宝。再说,二山比高传说另有一种产生原因,即逢桥和猿桥相争的故事也许是随着“妒忌”的含义变迁,与之联系到一起的。在信浓,有一条山路开在两座形状相似的小山之间,当地人称这两座小山为恨山,其信仰又蕴含了与妒忌有关的因素,其实这可以说明守护边界的神祇原来是一对男女神。我们知道箱根二子山的古道偏偏开在二山中间;同理,在通往境界的水陆要道两边,往往都有比拟男神和女神的两座丘陵、小山、岩石等,也有些地方把这样的地点直接叫作“丈比(比高之意)”。不过,那些开辟此类道路的古人的想法还是十分单纯的,即一对男女依偎而立的地方,正是最不愿意令人靠近的地方。换言之,这是古代日语所谓“人嫉”的境界,因此,只要这对依偎而立的男女是神祇的话,它们一定会用某种伟大的神力把外侵者撞到一旁。翻阅一部名叫《东山往来》[51]的古籍就可以了解到,这一信仰的痕迹在足利时代就已经存在,据说古人最忌讳走在并肩而立的夫妻之间或者亲族之间,若有人破禁,从其中间穿过,即为“人分手”;若有野狗从其中穿过,即为“狗分手”,均被视为不吉利。也就是说,古人根据同样的思想在桥梁上祭祀一对男女神,这就成了桥姬的原型,由于男女双性在一起,桥姬又被赋予了主司顺产护儿的职能。从英国贡姆的《英国土俗起源》、弗雷泽的《金枝》等得知,在国外,直到最近人们在桥上或其他境界上杀害年轻男女以制造出此类神祇。而在日本,这种古俗的痕迹隐约地保留在长柄桥人柱[52]系列传说中,当然,这并不是可以简述的小问题,在此只得省略。据《皇大神宫参诣顺路图会》[53]记载,到了近世时代,日本出现了一种新的风俗,即新桥开通时让盛装的美女及其丈夫一起参拜桥姬神社。要想解释桥姬的渊源,我们还需要阐释这一开通仪式的含义了。

最后,我劝告所有喜爱传说的人们。我们必须要好好保存传说的一言一语,否则传说立刻就沦落为胡言。因此,讲述传说时,千万不得夸张,不得修饰,至于更改修正不外乎就是一个罪恶。我们必须以一种如同参拜祖坟扫墓的心态,去珍惜祖先的思想片断。我渴望大家都在这一宗旨之下,努力收集更多的传说。

(大正七年一月《女学世界》)

[1] 《甲斐国志》成书于文化十一年(1814),是甲府勤番松平定能(1758—1831)编纂的地方志,巨摩郡西花轮村长百姓内藤清右卫门、下谷村长百姓森嶋弥十郎、巨摩郡上小河原村神主村松弾正左卫门等人参与了调查与编写工作,共124卷71册。

[2] 《里见寒话》,由甲府藩勤番野田成方所著,记录了野田自享保九年(1724)到宝历二年(1752)在甲府城工作期间的所见所闻,也涉及甲斐国的各种传奇怪谈及方言,其儿子于宝历三年(1753)整理成书,共7卷(最后1卷为附录)。

[3] 约219至327米。

[4] 《福山志料》,成书于文化六年(1809),是福山藩的儒官、儒医、诗人菅茶山(1748—1827)撰写的福山地方志。

[5] 五十岚教授,即五十岚力(1874—1947),是坪内逍遥门下的国文学家,在早稻田大学文学部创立了国文学科。

[6] “九十九峠”疑为“九人个峠”的笔误。九人个峠位于大分县宇佐市。

[7] 尻子玉,又称尻小玉,是位于肛门附近的虚构器官,传说河童喜欢抽取人的尻子玉。

[8] 《三国传记》,是室町时代的故事集,沙弥玄栋著,成书于应永十四年(1407),记录了天竺、大明、近江三国的360则故事。

[9] 源赖光(948—1021),平安时代中期的武士,他威武勇猛,传说处治了大江山的鬼神酒吞童子。

[10] 《和汉三才图会》,成书于正德三年(1713),共105卷81册,是由医师寺岛良安汇编的插图百科事典。

[11] 《新编镰仓志》,刊行于贞享二年(1685),是水户藩彰考馆员河井恒久等人根据水户藩主德川光圀于延宝元年(1673)巡游镰仓时的见闻撰写的地方志,共8卷12册。

[12] 《日本宗教风俗志》,出版于明治三十五年(1902),由加藤咄堂著,共3卷。

[13] 《三国名胜图会》,成书于天保十四年(1843),是萨摩藩第10代藩主岛津齐兴下令编纂的地方志,共60卷。“三国”指萨摩国、大隅国以及日向国。

[14] 《温故之栞》,即新潟县温故谈话会刊行的地方民俗杂志《越后志料温故之栞》。从明治二十三年至明治二十六年(1890—1893),共刊行了36辑。

[15] 《谭海》,成书于宽政七年(1795),由诗人津村淙庵所著,文中记录了津村从安永五年(1776)到宽政七年之间的事情,内容涉及面极广,包括公家武家的逸事、政治、文学、名胜古迹、地方志、土地特产、神社寺庙、天灾、医学、珍物、服装、器物、民俗、怪异等。

[16] 《名古屋市史·风俗编》,刊行于大正四年至大正五年(1915—1916)名古屋市编。名古屋市于明治四十年(1907)设立市史编纂室,开始编纂《名古屋市史》,明治四十一年(1908)东京帝国大学教授上田万年(1867—1937)就任顾问,自大正四年至大正五年陆续出版了社寺编、政治编(3卷)、学艺编、风俗编、产业编、地理编、地图、索引等10卷,接着,着手编纂人物篇并补修产业编,但产业编的补修未能实现,直到昭和九年(1934)刊行人物编(2卷),至此《名古屋市史》共12卷全部出版。《名古屋市史·风俗编》记载了名古屋的方言、传说、音乐、戏剧、市民生活、岁时节日、土产品等。

[17] 《笈埃随笔》,是江户时代中期的旅行家百井塘雨(生卒年不详)撰写的流行记,生前未能脱稿,留下遗稿共12卷。文中记录了百井从日本南端到北端巡游时听说的众多地方传奇。

[18] 今天表演的能剧“三轮”中,三轮明神是女神,唱的也是女神和一个名叫玄宾的僧人之间的爱情故事。

[19] 《灯下录》,成书于文化年间(1804—1818),是元木卢州撰写的阿波国风物志。

[20] 《常陆风土记》,成书于养老七年(723)左右,是元明天皇下令编纂的常陆国地方志,里面收集了大量的昔话传说,有关日本武尊的传说尤其多。

[21] 祖神巡国神话,见于《常陆风土记》“筑波郡”项。从前,众神的祖先走访各国与各地神灵见面,因为天黑了,祖神向富士神借宿一晚,但此日又正处严谨物忌中,富士神因此没有同意。祖神又走到筑波山,向筑波神借宿一晚,收到了筑波神的款待。从此以后,富士山变成一座寂寞的雪山,筑波山则成为众神和信徒相聚之地,多年香火不绝。

[22] 《越中旧事记》,是成书于天保年间(1830—1844)的越中国地方志。

[23] 《日次记事·三月》,成书于延宝四年(1676),由儒学者、医师黑川道祐(1623—1691)所编,书中详细解释了江户时代前期京都一带的岁时节日,共12卷。

[24] 在原业平(825—880),平安时代前中期的诗人,六歌仙、三十六歌仙之一,他容貌俊美,放纵不拘,成为《伊势物语》的主人公原型。

[25] 《山吹日记》,成书于天命六年(1786),是国学者奈佐胜皋(1745—1799)巡游武藏、上野、下野三国时所做的日记体旅行记。

[26] 《松屋笔记》,刊行于明治四十一年(1908),汇编了国学者小山田与清(1783—1847)自文政元年至弘化二年(1818—1845)年对古今书籍所做的考证及评论,共120卷,现存84卷。

[27] 物部连守屋,即物部守屋(?—587),飞鸟时代的豪族,阵亡于丁未之乱。传说物部守屋死后作崇,后人修建善光寺慰灵镇魂。

[28] 田原藤太,即藤原秀乡(生卒年不详),平安时代中期的豪族。他在承平天庆之乱中讨伐了平将门。由于平将门的首级多次作崇,后人修建神田大明神神社来祭祀平将门。

[29] 《新治郡案内》,刊行于明治四十四年(1911),是郡内举办物产共进会和教育品展览会时,茨城县新治郡协赞会为了方便参观者,汇编的新治郡介绍手册。

[30] 平国香(?—935),平安时期中期的武将,就平良将留下的领地,与其侄子平将门发生纠纷,最终被平将门杀害。

[31] 武内宿祢(生卒年不详),神话中的重臣,第8代孝元天皇的曾孙,传说侍从景行、成务、仲哀、应神、仁德等5代天皇。诸如葛城、巨势、平群、苏我、纪氏等氏族,都把他视为祖神。

[32] “入鹿”指苏我入鹿(?—645),他是飞鸟时代的豪族,因滥用权力招人怨恨,被中大兄皇子与藤原镰足暗杀。

[33] 藤原镰足(614—669),飞鸟时代的豪族,他与中大兄皇子共同讨伐苏我氏,推动了政治改革。他本姓为中臣,临死前天智天皇赐予他以藤原姓,使之成为藤原氏的始祖。

[34] 《即事考》,成书于文政四年(1921),是竹尾善筑(?—1840)撰写的随笔,共4卷。

[35] 《谚语大辞典》,不详。可能指有朋堂于明治四十四年(1911)刊行的藤井乙男编的《谚语大辞典》。

[36] 这种说法并不意味着弘法大师(空海)与天神(菅原道真)曾经真的发生过什么纠缠,而是通过特殊的语言形式反映了二神之间的妒忌或争斗。

[37] 《岐苏古今沿革志》,刊行于大正三年(1914),儒学家、教育家武居彪受西筑摩郡长的委托撰写的木曾谷的方志。

[38] 《信达二郡村志》,成书于明治三十三年(1900),是米沢藩儒学家中川英右编的信夫、伊达二郡的村志,共28册(信夫郡11册,伊达郡13册、附录4册)。

[39] 《新编武藏风土记稿》,成书于文政十三年(1830),是江户幕府直辖教育机关昌平坂学间所的地理局编纂的武藏国方志,共266卷。

[40] 《江户志》,即《新编江户志》,成书于宽政年间(1789—1801),近藤义休撰,濑名贞堆校。

[41] 僧都俊宽,即俊宽(1143—约1179),平安时代末期的真言宗僧侣。他曾经和藤原成经、平康赖等人密议平氏讨伐,此事暴露后,被流放于鬼界岛。

[42] 有王(生卒年不详),他从小侍从俊宽,俊宽死后亲自到鬼界岛拾骨,并将其安葬于高野山。

[43] 《京都坊目志》,刊行于大正五年(1916),为《京都丛书》所收录,是乡土史家碓井小三郎(1865—1928)受奈良方志《平城坊目考》启发撰写的京都方志。

[44] 《山州名迹志》,刊行于正德元年(1711),是国学家坂内直赖(1644—1711)经实地考察编纂的畿内山城国方志,共22卷。

[45] 这是世阿弥等能剧作家创造的传说。据说,深草少将向小野小町求爱,小町厌烦他,便出了一道考验题:若能连续100天夜访,两人便可结婚。少将把此话当真,每夜前去拜访小野小町,但第99个晚上死于大风雪之中。

[46] 《出来齐京土产》,刊行于延宝六年(1678),是江户时代前期的作家、僧人浅井了意(1612?—1691)编著的京都方志,共7册。

[47] 《镰仓室町时代文学史》,刊行于大正五年(1916),是东京大学助教授藤冈作太郎(1870—1910)的遗稿。

[48] 《山城名胜志》,成书于宝永二年(1705),是大岛武好(1633—1704)花费约30年的时间编撰的山城方志,共21卷。

[49] 《为家抄》,即《古今为家抄》,是编撰《续古今和歌集》的诗人藤原为家(1198—1275)或其一门对《古今集》全集所做的注释。

[50] 《倭训栞》,是江户时代中期的国学者谷川士清(1709—1776)编著的日语辞典。谷川死后,从安永六年至明治二十年(1777—1887)陆续出版,共93卷。

[51] 《东山往来》,成书于12世纪初,是俗人擅坛越和京都东山僧侣之间的通信记录。

[52] “长柄桥人柱”是流传于大阪的著名传说。过去给淀川架设长柄桥时,施工很不顺利,官员们正在发愁,就听到有一个男人说:“找一个用白布垫补衣服破洞的人,把他活生生地沉在水中,修桥就会变得很顺利了。”而说这句话的男人穿的裤子恰恰就是用白布垫补破洞的,他立刻被官员们抓住,成为了活供品。男人的妻子痛苦欲绝,也投身于淀川。

[53] 《皇大神宫参诣顺路图会》,成书于宽政十年(1798),川口好古著,是宽政九年(1797)刊行的薪关月著《伊势参宫名所图会》的补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