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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变发生后,毕永年即出逃日本,谒见孙中山。不久,唐才常亦避地日本,“永年乃介绍之见总理于旅次,对于湘、粤及长江沿岸各省之起兵策画有所商榷”。毕、唐都主张孙、康两党联合进攻之议。因康有为坚持保皇,“性情固执,势难合作”,孙中山“乃派永年偕日人平山周赴湘、鄂各地视察哥老会实力,居湘、鄂逾月始东渡复命”[13]。日本冈山木堂纪念馆所藏毕永年笔谈、题诗,正是毕永年赴日、返国时所写。笔谈原文是:

先生见教极是,湘人素称勇悍,仿佛贵邦萨摩。今回因西后**虐已极,湘人激于义愤,咸思一旦制其死命。仆远在此间,不知湘中刻下已有举动否?但昨飞电急催,则情形可想,如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则将来各国干预时,亦望贵国出而干预,则仆等自有成算,惟先生察已。

旁边注文:“毕永年,湘南人,字松琥。”似为犬养毅所注,则本件或为毕永年和犬养毅会晤时的笔谈。

题诗《留别同志诸君子》:

日月久冥晦,川岳将崩摧。中原羯虏沦华族,汉家文物委尘埃。又况惨折忠臣燕市死,武后**暴如虎豺。湖湘子弟激愤义,洞庭鼙鼓奔如雷。我行迟迟复欲止,蒿目东亚多悲哀。感君为我设饯意,故乡风味俨衔杯。天地澄清今有待,大东合邦且徘徊。短歌抒意报君贶,瞚看玉帛当重来。

笔谈提到“今回因西后**虐已极,湘人激于义愤,咸思一旦制其死命”,似乎矛头还只针对慈禧太后。而题诗则云“中原羯虏沦华族,汉家文物委尘埃”,反清的民族色彩,已溢于言表。这是因为毕永年本来和秘密会党有联系,赴日本后又受孙中山的影响,从而逐渐倾向革命。

一个多月后,毕永年经湖南、湖北回到日本,告诉孙中山“哥老会各龙头多沉毅可用”。孙中山“遂力主湘、鄂、粤同时大举之策。因使永年二次内渡,偕各龙头赴香港谒陈少白、杨衢云等商量合作方法”。永年遂于1899年冬偕杨鸿烈、李云彪、辜天祐、辜鸿恩、张尧卿、师襄等人至港,毕永年曾“提出兴中、三合、哥老三大团体公推孙总理为总会长之议”[14],并引导杨鸿烈、李云彪等往日本谒见孙中山。1900年夏,毕永年同杨、李诸龙头居沪,“日促总理克期大举,以乏饷械故,迟迟未得确讯”。这时,唐才常正在上海发起正气会。毕永年感到正气会宣言书既曰“低首腥膻,自甘奴隶”,又说“君臣之义,如何能废?”是自相矛盾,“以此相驳诘”,唐才常说是“须恃保皇会款接济,为权宜计,不得不措辞如是”。永年“大非之”,而杨、李诸龙头在上海又“浪用无度”,“向才常报名领款,愿为勤王军效力”。毕永年力劝唐才常和康有为断绝关系,唐不肯从。毕永年受种种刺激,“遂愤然削发,自投普陀山为僧”,他曾贻书平山周,说“举国之人,无不欲肥身赡家以自利者,弟实不愿与斯世斯人共图私利,故决然隐遁,归命牟尼”。[15]

毕永年政变后赴日,幻想“各国干预”,自立军起义时愤而削发,有着一定局限。但从《直纪》和笔谈、题诗看来,他在政变前夕,参预筹商对策,力言袁世凯之“不可用”,以及“举事”之欠“审谋熟虑”。赴日后谒见孙中山,有着反清的民族意识。此后,他多次回国,联络会党,酝酿“大举”,并劝导唐才常和康有为断绝关系,不失为一位有志之士。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改良和革命尚未明确划分界限之时,毕永年可说是随着时代步伐不断前进的人物,只是因为遗文较少,史书鲜载,以致对毕永年思想的研究目前尚乏专文。为此,将海外新发现的《直纪》、笔谈、遗诗等进行汇录、考释,也许能对读者有所帮助。

原载《中华文史论丛》1986年第1辑

[1] 明治三十二年二月八日,机密第12号,受第276号附件,总491315—491318号。

[2] 冯自由:《毕永年削发记》,《革命逸史》初集第74页。

[3] 并上雅二:《世路日记》第九册,手稿,日本明治文库藏。

[4] 平山周:《中国秘密社会史》第144页,商务印书馆1912年版。

[5] 唐才质:《唐才常和时务学堂》,《湖南历史资料》1958年第3期。

[6] 金梁:《四朝佚闻》卷上《德宗》。

[7] 袁世凯:《戊戌日记》。

[8] 《康南海自编年谱》“光绪二十四年,四十一岁”。

[9] 《署礼部右侍郎徐致靖折》,《戊戌变法档案史料》第164-165页。

[10] 苏继祖:《清廷戊戌朝变记》。

[11] 袁世凯:《戊戌日记》。

[12] 《康南海自编年谱》“光绪二十四年,四十一岁”。

[13] 冯自由:《毕永年削发记》,《革命逸史》初集。

[14] 据平山周《中国秘密社会史》云:“毕永年偕湖南哥老会头目七人抵香港,与三合会头目及兴中会领袖晤,相约组织兴汉会,推孙为首领。”

[15] 平山周:《中国秘密社会史》第146页;冯自由:《毕永年削发记》,《革命逸史》初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