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皇后竟是笑了,“哈哈哈……皇上您别激动,臣妾自是悔不当初,不过,臣妾最后悔怎么没直接把徐嘉奕那个贱人毒死,那也就不会有如今的夏侯奕了。”
皇后简直就是为了气昭帝,只是还嫌不够,她又开口,“只是,那贱人倒果真是个短命鬼,您惦记着又如何,即便夏侯奕承继皇位又如何?她什么也看不到不是吗?”
这话显然戳到了皇帝的痛处,就像是夏侯奕当年所说,“母妃不在,本殿要那皇位作何?”
昭帝再不欲与高如玥多言,只摇摇晃晃走上龙椅,这便是要下旨了。
皇后也丝毫不见惊惧,只絮絮叨叨继续她的话,“臣妾倒是以为皇上对徐嘉奕爱到深处,只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果见昭帝骤然顿住笔墨,“若是爱之深,又何须每每将她置于风口浪尖,成为这后宫女子的靶子?若是爱之深,连她的性命你都保不住。”
昭帝沉默了,许是皇后精准戳穿了他的心思?不,不是这样的,他爱嘉儿,很爱,为了嘉儿他可以给她一切,包括将这皇位原原本本交给奕儿,是的,他爱她。
可,为什么要将她一人置于风口浪尖?
当真是宠至如斯?不是的,他害怕。
他将嘉奕视为自己最爱的女人,青梅竹马的情分他不能背叛,可他身处高位,算计太过,在这皇位之上终究还是迷失了自己。
他尝遍天下各种女人,起初虽是为了应付御史,制衡各家势力,或是真的为了绵延子嗣?可后来,他却真的再也无法只是守着嘉奕一个人了。征服桀骜不驯的贤妃,宠幸冷艳逼人的庄妃,美艳的丽昭仪,温婉的夏婉容,一个个貌美如花各有特色的女子,他虽不至沉迷女色,倒也果真再也不是当年只钟情于嘉奕的子清哥哥。
他对自己的背叛生出愧疚,尽管每每在永奕宫面对嘉奕,她永远都是那般肆意天真的容颜,偶尔小醋小闹却也只当是怡情,却是从未再用着当年的情分要挟他,这让他越发愧疚,于是他给了徐嘉奕无上的荣宠,各种稀世珍宝,仅次于皇后的贵妃之位,可他却再不能给她原原本本最完整的心。
那一切所谓补偿都是他造就的,而后宫女人对嘉奕的嫉妒,如此说来竟是他的过错?
无疑,皇后的话当真刺入他心底,直捣心窝。
昭帝颓然坐在原地,本就苍老的面貌此时竟是愈见萎靡,若是赵清婉在场,肯定会万分诧异,缘何前几日见他还是精神奕奕的帝王,如今竟是颓然至此。
他将御笔重新提起,微叹一声,“太子本就与朕有约在先,自是不会动他,至于高家,朕会妥善处理,决不危及姓名,如此,尚可?”
这话就是商量了,如今到了这个地步,皇后定也是没想到昭帝竟是还有这副情分能给高家个活路,至于这京都多年根基,怕是要尽数交出且不得不离京打算了,倒也万全。皇后万分满意,她虽因着每每看到太子都会想起自己亲生的骊儿,却也是终究她亲侄儿,怎会不念着他好,如今既是都能活下来,她死就是了。
皇帝唯独没有提她,怕也是这般考虑,无碍,索性一切都该有个结果了。
高如玥在昭帝面前妥妥当当行了一礼,自是十分周全,眼底分明带着些释然,“多谢陛下成全。”
昭帝并没有再开口,很快便将圣旨交给了曹忠,两份旨意,一份关乎前朝,一份晓谕后宫。
当圣旨到东宫的时候,夏侯骊正坐于大殿,太子朝服加身,分明是早就等在了这里,曹忠虽有些诧异,倒也丝毫未表现出来,只示意太子接旨,这便开口。
曹忠并不知晓旨意,如今徐徐展开,倒是大惊失色,只他只是一个太监,哪有能力置疑圣意,只微微顿了顿便宣读,“……太子勾结朝臣意图谋逆,赐鸩酒…..”
终究还是来了,即便有约又如何?他这个父皇又怎么会把祸患留下,只要他活着一天,便是太子的身份,又怎能容他人名不正言不顺的即位,父皇终究还是会下手的。
夏侯骊苦笑一声,他回想自己一生,竟是从未为自己而活,幼时被母后严加教养,别的兄弟追逐打闹,他却被母后告诫他的兄弟都是会害他的,即便是那个一直对自己很好的大哥,母后也不许自己接近,只是,无论自己用多少努力,父皇终究不愿多看他几眼,即便是夫子表扬,父皇也只是淡淡的好,赏赐一些金银财宝,他要来作何?
他羡慕自己的大哥有温柔的母妃嘘寒问暖,就连父皇也很是亲厚,他从未在父皇脸上见到过对着大哥才流露出的温柔,他哭着询问母后,母后只是严厉批评他没出息,说父皇不亲近他是因为他功课不如大哥。
只是,后来他得到先生认可,大哥也真心没有胜过他只是,父皇仍旧不愿多瞧他一眼,反而是安慰了不如他的大哥,你瞧,多讽刺,他拼命努力都未得到的喜爱,大哥即便是不如他也能轻易得到。
至此,他方才知晓,父皇不喜他,无论如何都不喜他。
他怕母后责骂,便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哭得睡着了,等醒来却发现自己正在父皇的养心殿,他第一反应不是欣喜是害怕,他多么怕父皇对他的懦弱更加不喜,害怕父皇认为他是一个不思进取的孩子,于是他立时跪在地上请罪,乞求父皇的谅解,示意自己定会发奋。
难得的,父皇对他竟是露出一丝怜爱,他看着父皇慢慢靠近自己,甚至轻轻抚过自己的小脸,眼底的温柔从未有过。不,是对他从未有过。
他激动不已,他欣喜万分,他告诉自己父皇肯定是爱自己,喜欢自己的。只是,他从未料到,父皇接下来的话,非但没有肯定他的想法,却是将他一把推入深渊,就处在黑暗深谷,再也没能爬出来。
“骊儿,或许,朕不该叫你骊儿,”他听着父皇突然停止的声音,有些震惊,父皇这是何意?
“你并非朕的骊儿,你只是皇后和你舅父偷梁换柱的替代,朕的骊儿早就因病逝世。朕猜想,你应该是你舅父高如启的嫡长子吧。”父皇也不在乎我是否能够听明白,他就这样宣之于口,竟是丝毫不掩饰。
简直就是笑话,不过,他还是听得明白,每次舅父看他的神情分明就是无限宠溺的眼神,他在特别小的时候也曾幼稚的幻想,舅父是自己的父亲该多好,那样他就可以天天看到能对着自己笑的父皇,倒是未料,如今竟是真的?
原来他不是夏侯骊。
于是他跌跌撞撞出了养心殿,越发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只是他想不通,父皇既已知晓他不是真正的夏侯骊,那为何又突然下了旨意,封他太子之位?
很快,父皇便告知了他意图,无非是牵制各位皇子,牵制各家势力,他不杀他,不揭穿,却只是希望他可以做一个纨绔不堪的太子。
你能想象一个一心上进,只求父皇给他个笑脸的孩子竟是在自己慢慢转变,成为一个真正的纨绔之时,方才得到父皇不遗余力的“宠爱”,这是多么讽刺吗?
他小小年纪便学会了伪装,明明很喜欢在上书房听夫子授课,却是不得已扰乱课堂,每每被夫子送至养心殿,父皇却慈眉善目,温和一笑,摸着他小脑袋,“骊儿休要调皮,若是骊儿能好好背书,父皇把骊儿最爱的流青剑赏给骊儿可好?”
刘大人也就是他的夫子就在底下看着,每每此时便能真切感受着父皇对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太子这般纵容宠爱,于是朝堂诸人便都知晓,太子的地位怕是相当稳固。
明明他对许多书籍过目不忘,却是在母后考校功课之时故意答不出,尽管母后屡屡戒尺警告毫不手软,他也丝毫不改他嬉皮笑脸,不学无术的纨绔模样。
母后让他娶谁他便娶谁,父皇叫他装傻他便装傻,他就这样在这满是污秽的皇宫里度过一日日生不如死的磨难。
他不是没想过干脆夺了这位子,改成高家的天下,只是他倒是忘了父皇以高家做要挟,以他体内的慢性□□做要挟,如此,时至今日,他也终究做了一生的傀儡。
“有劳曹公公传旨,还请代孤回禀父皇,多谢父皇养育之恩,来世若是再遇不孝子,还请父皇毫不怜惜早早便了结了孩儿性命,省却这十几年操劳。”
说罢,他便径自接过鸩酒一饮而尽,那残留的酒液顺着他脖颈留下,连带着立时喷薄而出的血液,再无片刻生息。
曹忠哀叹一声,上前试探了脉门,确认之后方才恭恭敬敬叩首行礼,终究是太子,他送一送也无不妥。
实则,曹忠怕是有些感念,这孩子着实可怜,一辈子都没有自由,一辈子任人摆布,即便摆布他的人是他心里敬重的父皇,是这天下之主。
重生之独宠小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