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不懂得委曲求全,到头来想伸反而伸不成(1 / 1)

王有龄坐上浙江海运局坐办的位置,一上任就遇到运送漕米的公事。

漕米的漕,本义即以舟运谷,特指将在江南稻米之乡征收的稻米由运河运往京城,以供应宫廷用度及京官的俸禄。因为这些稻米都由运河北运,故而称为漕米,漕米解运亦称漕运。漕运水路南起杭州,北抵京师,在通州交仓,两千多里路程。依照定例,漕船必须至迟于每年二月底开行。启运太迟,漕船不能按时“回空”,就会影响下一年的漕运。漕米征收是各地州县的公事,征多征少也有定例,但漕运积弊已久,主管漕米征收、解运的人都可以从中得到好处,漕粮一事实际上已经成为各层官吏盘剥小民百姓的“黑”路。按当时的做法,朝廷征收的数量按户口摊派,一般情况下不得蠲减,而朝廷也不负责负担运输费用。这样,漕运的耗费,各路人员的好处,自然也都出在小民头上。征收漕米时,各地州县往往将运输费用、想得的好处加征在老百姓应交的数量之上,这也就是所谓“浮收”。“浮收”额度至少在规定额度的一半上下,也就是本来只需交纳一石的,却要交纳至少一石五斗。这“浮收”的数额,也即由各层官吏用来利益均沾的分成数额。因此主管漕运本来也是一项有利可图的肥差。

只是浙江的情况却有自己的特殊性。浙江上年闹旱灾,钱粮征收不起来,且运河淤积严重,河道水浅,旱季甚至断流,没有办法行船,因此浙江漕米直至九月还没有启运。同时,浙江负责运送漕米的前任藩司椿寿,由于没有理会抚台黄宗汉四万银子的勒索,与抚台黄宗汉结下怨怼,被黄宗汉抓住漕米没能按时解运的问题狠整了一道,以至于自杀身亡。到王有龄做海运局坐办时,漕米由河运改海运,也就是由浙江运到上海,再由上海用沙船运往京城。现任藩司因有前车之鉴,不想管漕运的事,便以改海运为由,将这档子事全部推给了王有龄。漕米是上交朝廷的“公粮”,每年都必须按时足额运到京城,哪里阻梗哪里的官员便要倒霉,所以,能不能完成这桩公事,不仅关系到王有龄在官场的前途,而且甚至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

更加麻烦的是,如果按常规办,王有龄的这桩公事几乎没有能够完成的希望。一是浙江漕米欠账太多,达三十多万石之巨,二是运力不足。本来漕米可以交由浙江漕帮运到上海。可是由于河运改了海运,等于是夺了漕帮的饭碗,他们巴不得漕米运不出去,哪里肯下力?

这桩在王有龄几乎是无法解决的麻烦事,被胡雪岩一个就地买米之计一下子就给化解了。以胡雪岩之见,反正是米,不管哪里的都一样。朝廷要米,看的是结果,并不管你的米是哪里来的。只要能按时在上海将漕米交兑足额,也就算完成了任务。既然如此,浙江可以就在上海买米交兑,差多少就买多少,这样省去了漕运的麻烦,问题也就解决了。关键是第一,要能得到抚台黄宗汉的认可,因为买米抵漕粮是违反朝廷规制的。不过,这一点问题不大,浙江漕米不能按时足额解运京城,他抚台大人也脱不了干系;第二,要说动浙江藩司肯垫出一笔现银,做买米之用,这是挪用公款,拆东补西,藩司要负责任。不过只要抚台同意,做下属的藩司也不能怎么样;第三,要能在上海找到一家大粮商,肯垫出一批糙米补出买米不足的差数,等浙江新漕运到后再归垫。这样也就等于这家粮商先卖出,后买进。一般商家是不愿意做这样的生意的,因为这等于是纯粹的帮忙,不一定有多少赚头。而且漕米历来成色极坏,一般的粮商从来都不愿意过手。不过,生意人想的就是生意经,只要能给他补贴差价,不让他吃亏,米商也就不会不应承。只是补贴米商的差价,再加上盘运的损耗,很要破费一些银子,运送漕米的“肥差”也就变成了亏本买卖了。但按照胡雪岩的看法,能够按时足额交兑漕米,为浙江抚台、藩司分了忧,为王有龄在官场铺了路,花上几万银子也值。

就地买米,解决漕运麻烦,严格说来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做生意,但从这里我们却看出来胡雪岩遇事思路开阔、头脑灵活,不墨守成法而能随机应变的本事。比如黄宗汉、王有龄以及浙江藩司等人,想到的只是漕米欠账太大,一时难以筹足,想到的只是漕米由河运改海运之后漕帮会作梗,即使筹足米数,要按时运送上海也难,就是想不到漕米改海运之后,实际上为同时解决上面两个问题提供了契机,因而只能在那里一筹莫展干着急。究其原因,也就在于他们拘于漕米必需是由征收地直接上运的成法,而没有想到情势不同还可以有新的运作方式。

胡雪岩思路灵活,不拘形式,不仅使难题得到巧妙的解决,而且令人满意,皆大欢喜。

§§§63 不懂得委曲求全,到头来想伸反而伸不成

胡雪岩经商兵法

胡雪岩本来不是饱读诗书出身的。因而像孟郊那样“万俗皆走圆,一生犹学方”的心态志向,胡雪岩是绝对不会有,不能有,也不敢有。作为一个学徒的他,假如还有这种闲适高逸的志向,十有八九是要先大吃几年苦头了。

他惟一能行得通的,便是那万俗皆走的一个“圆”字。大家怎么说,我就怎么说;大家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体察了人心的喜怒哀乐,顺随了人们的爱憎欲恶,做到了这两点,万事无不可遂,人心无不可得。

《孙子兵法》在分析用兵之道时,最忌讳以攻为攻,以守为守,而忽略以攻代守,以守为攻的精明智慧。在经营生意中,做人同样不可只求方正,不求圆通。在胡雪岩看来,人生是被压缩的弹簧。

一个人如果过分方方正正,棱角分明,必然碰得头破血流。相反,一个人如果八面玲珑,过于圆滑,必将众叛亲离。一个人只一味想乘势挺起,而不懂得委曲求全,到头来想伸反而伸不成,不愿屈也得屈。胡雪岩正是一个“方圆”之士,能伸能屈之人。

胡雪岩本来不是饱读诗书出身的。因而像孟郊那样“万俗皆走圆,一生犹学方”的心态志向,胡雪岩是绝对不会有,不能有,也不敢有。作为一个学徒的他,假如还有这种闲适高逸的志向,十有八九是要先大吃几年苦头了。

他惟一能行得通的,便是那万俗皆走的一个“圆”字。大家怎么说,我就怎么说;大家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体察了人心的喜怒哀乐,顺随了人们的爱憎欲恶,做到了这两点,万事无不可遂,人心无不可得。

都道是方正之士为人称羡,其实世俗人早有了计较。方正之士的品德风范令人肃然起敬,只是他们犹如那庙里的神仙圣人,令世俗中人万分恭敬,但在敬的行为之后,便是“远之”。

比如那嵇鹤龄,本是一个能言善道,足智多谋的人才,却落得了“恃才傲物”,方正不屈不肯哭穷,不谈钱,说起来也的确是一个既有本事又有骨气的人。

好在他遇到了胡雪岩。经不住胡雪岩的上门吊丧,收还典当,安排妻室这一连串抚慰,他心有所感,知恩图报,帮助王有龄出面解了地方农民聚众闹事之围。事后论功行赏,却遇到了麻烦。

地方上一件大案子,或则兵剿,或则河工,或则如漕运由河运改为海运等大事曲张的案子,办妥出奏,照例可以为出力人员请奖,称为“保案”,保有“明保”、“密保”之分,自然是密保值钱。黄抚台给了嵇鹤龄一个明保,胡雪岩一个密保。

胡雪岩闻听此事后,心里也觉得不够公平。他感觉其中一定有鬼,于是经过一番调查,终于弄清了其中原委。原来,黄抚台手下有个文案员,向嵇鹤龄索取两千银子,嵇鹤龄不从,并言说自己没钱,就是有也不去塞这个狗洞。

这种耿介之人,在官场上的确不多了。按照嵇鹤龄的说法,官场中的世态炎凉,他也看厌了,反正世界上决没有饿死人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在你浙江混不下去了,我回湖北办我的团练去。

事情到了胡雪岩手里,却有了另一番观感。水往低处流,人却是往高处走的。人的性格本来和自然万物的性格有所不同。总不能水取下泄之势,人也不求向上和前进。事情都是人做出来的,不通的总是想办法让它通畅才是。生了疮要医,化了脓得挤。胡雪岩决定帮嵇鹤龄摆平此事。

胡雪岩用的是什么手段?不外是“圆了你的意,开通我生路”。

他用本号的银票,开了两张,一张两千,一张两百,用个封套封好,上写“菲仪”二字,下面具名是“教愚弟嵇鹤龄”。托人递到文案上的陈老爷。不过一个时辰,便有人送来抚署文案委员陈老爷的一张名片,上面有四个字:“拜领谢谢!”

于是胡雪岩当夜就通知王有龄去见抚台谈这件事。

结局的顺利和圆满甚至连胡雪岩也感到喜出望外。第二天便有了准信儿,让嵇鹤龄接管海运局。

这就是胡雪岩的圆通之“圆”。

圆世的态度,实在是一个不在现世吃亏的态度。不过整个文化气氛褒奖方世,贬抑圆世,故而平常人们的言谈中无不以处世行方为荣,以圆滑透熟为耻,一句“我又不像人家会巴结”,绝对能使稍遵守一点方世原则的人大为震怒。

不过,这句话如果用来指涉胡雪岩,看来这种震怒的效果是不会出现的。相反,他可能会很高兴,起码他也要向你投以知遇的一笑。

方世是口碑甚好的准则,圆世又是利害相关的准则。能圆自然不方,只是舆论压力来了,只好跟随着众人取方求圆。这种无甚定见的常人生活,是我们时至今日庸碌无为的惟一原因。

胡雪岩的不同正是在这里。他一生下来就无那么优越的生存条件,与上流相去甚远,对一个钱庄的学徒来讲,遵从与否,无甚利害,无甚压力,既然如此,认准了一条走下去,倒不是很难的事。

圆能打通关节,使事情走出死胡同。

胡雪岩押运洋枪,由沪去浙,便遇到了事关旧朋新知以后的出路及彼此间以后关系的事。

本来,在上海购买的这批洋枪,需要松江漕帮协助运到浙江地面。

可是人到松江,却发现麻烦极大。

松江魏老头子的旧好俞武成,已经和太平军方面的赖汉英接上关系,一切布置停当,只等这批军火从海上起运,一入内河,就动手截留。魏老头子也答应到时有所照应。

胡雪岩一来拜访两面朋友,才知大水冲了龙王庙,情势十分尴尬。

胡雪岩见此光景,颇为不安,心里也在打算:如果俞武成不是他的“同参弟兄”,事情就好办。若是这批军火,不是落到太平军手里,事情也好办。此刻既是投鼠忌器,又不能轻易松手,搞成了软硬都难着力的局面,连他都觉得一时难有善策。

松江魏老头子决定断了与俞武成的交情,帮助胡雪岩渡过这一难关,阻止俞武成动手。

到了这种毁约反目的关口,虽事出无奈,却也无可挽回了。胡雪岩却“灵光一闪”,要把这一切下去就会拦腰截断的老交情摆平了,抚圆了,继续维系下去,彼此谁也不伤和气。

胡雪岩的如意妙计,便是搬出俞武成九十岁的老娘俞三婆婆,让她硬压俞武成撒手让步。这也是无奈中的一招,若能说通三婆婆出面干预,俞武成就不敢不依。这么一做,也就不至于使魏师爷过于为难。

然而,那俞三婆婆却是个厉害角色。她在胡雪岩面前装聋作哑,不想帮胡雪岩这个忙。

因为如此,胡雪岩越发不敢大意,要言不烦地叙明来意,一方面表示不愿使松江漕帮为难,开脱了老太爷的窘境,一方面又表示不愿请兵护运,怕跟俞武成发生冲突,伤了江湖的义气。

这番话真如俗语所说“绵里针”,表面极软,骨子里大有讲究。俞三婆婆到底老于江湖,熟悉世面,听胡雪岩说到“不愿请兵护运”这句话,暗地里实为吃惊。话里等于指责俞武成抢劫军械,这是比强盗还重的罪名,认起真来,灭门有余。

面对如此利害关系,俞三婆婆装出气得不得了的样子,回头拄一拄拐杖,厉声吩咐俞少武赶快多派人把他那糊涂老子找回来!

不管她是真的动气,还是有意做作,来客都大感不安,胡雪岩急忙相劝,说这件事怪不得俞大哥!他们也是道听途说,事情还不知道真假,俞大哥不至于敌友不分。他们的来意,是想请三婆婆做主,仰仗俞大哥的威名,保一保平安。

听得这一说,俞三婆婆的脸色和缓了,说此事武成理当效劳。

然而,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俞武成客居异地,手下的兄弟都不在,虽然出头来主持,无非因人或事。上山容易下山难,看来不是凭一句话就可以摆手的。

事情相当麻烦,俞武成为本帮兄弟的生计考虑,急于谋个出路,以致身不由己,受到挟制势若骑虎。萝卜只有吃一节剥一节的,好在最难的一节——和俞武成拉近关系——已经安然走过,已经不虑骑虎的人策虎来追了。胡雪岩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如何让骑虎的人安然下了虎背。

凭了胡雪岩的脑筋、实力和关系,这一点倒不算太难:伏虎,让恶虎归顺了,一切都迎刃而解。

伏虎无非就是收降。计策似乎无甚高明,仔细想来,也足见胡雪岩的眼光深远。他从一个商人的角度通盘考虑形势,深信太平军只是一时肆虐,于情势,于力量,都不大可能长久。所以胡雪岩在商业上的总原则是帮官军打太平军,天下早一日安宁,商业早一日昌盛。这批军火本来也正是此原则下着手去做的,遇到了麻烦,也正好可以顺着这个思路去考虑解决办法。

可真是一窍通而百窍通了。胡雪岩很快和俞武成及其他谋划劫持军械的江湖头目达成了协议。由胡雪岩报请官府,发给这批人三月粮饷,保证不诱降(不先降后杀),事成后编队移地驻防。胡雪岩还自己先拿出一万银子来补润。

既然生路有了,谁又何苦硬往死路上走?

这件事也见出胡雪岩务求事圆的决心、手段和恒心来。不到山穷水尽之时,决不放弃以平和的方式解决,为了能够达到平和圆满,也决不过于姑息迁就。原则是要有的,见机行事也是很必要。

这又是胡雪岩的一种“圆”。

假定只是魏师爷卖了人情,与俞武成闹翻,那么运枪的事情是可以办成的,以后的局面却会就此一塌再塌,变成处处掣肘,事事放不开。所以魏师爷的人情可感,却不能那么便宜地买了就算了。俞武成那里稍有不同,在那里本来没有人情却必须做人情,做成人情的方法无非是同生死,共患难。帮对方考虑周到了,难题解决了,自己的事情也就大功告成了。

这种“方”与“圆”的完美结合,可谓天衣无缝。

圆既表现在“使活”上,又表现在“灵活”上。治损不致残的处世原则,典型地表现了胡雪岩的这一态度。胡雪岩有一条原则总是恪守不渝的,那就是:总要给对方留个台阶,留个后路。最后的印象总是大体相同的:治我损我,拆我的烂污,那是行不通的,甚至应该让你没有好下场,但是只要你尚有可用的地方,饭总是大家一起吃的。

再比如胡雪岩的朋友郁四因听信家人叨扰,把水晶阿七赶出后,阿七旧情萌发,居然又去纠缠青梅竹马的旧好陈世龙。陈世龙已经有了阿珠,并且心思贞定,立意要干一番事业,以不负师父、妻子和岳丈岳母的期望,岂有对阿七松口之理?

这种局面让陈世龙烦心,让阿七酸心,让郁四灰心。

胡雪岩却想出一个简单得不能简单的办法:“船并老码头。”

阿七和郁四的感情毕竟有了几年,不是那么容易断的。只有阿七重新回去了,才能平抚郁四颓丧懊恼的心。这件事做完了,阿七给陈世龙带来的麻烦自然也就没有了。

不过这事能否成功,关键还要看能否把郁四和阿七分头说拢。这就显出胡雪岩对人心人情的体悟透彻来。

到了聚成钱庄,胡雪岩的第一句话就是责问阿七到底咋回事?

郁四面对胡雪岩,只是一个劲摇头叹息。通过察言观色,迂回试探,胡雪岩看出郁四心里还眷恋着阿七,盼着她能够回来,可是他又怕阿七心里有气,故意拿乔。胡雪岩把郁四的心理摸透以后,主意也就有了。他向郁四打下保票,一定帮他把阿七弄回来!

胡雪岩说到做到,他回头找到阿七,摆出为她大抱不平的神态,恨恨责备郁四无情无义,得福不知,一下赢得阿七的信任。阿七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胡雪岩倾诉自己的委屈。胡雪岩一言不发地听完她的一腔怨言,也就把她真正的心意探清楚了。她嘴上虽然怨恨郁四,其实心里一直摆脱不掉郁四的影子,这么一来,胡雪岩便有十足的信心促使两人重归于好了。

结果自然是春风化雷雨。

这是胡雪岩圆融的“融”,方方面面都皆大欢喜。

胡雪岩的处世态度,无非是外圆内方,可伸可屈。总要想方设法使事情完美无憾,使自己有后路可走。

胡雪岩是事业型的,能毫无羁绊地发展出这种圆世态度来。这种态度,开宗明义就是先要生存,后要过好,然后再培养出一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和温暖来。因为没有什么固定原则,故而表现为通、活、融、满,屈伸自如。

胡雪岩对方与圆、屈与伸的掌握与运用,可谓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胡雪岩的外圆内方,能伸能屈,使得他在商场上两面都占便宜,左右都漂亮。

陶朱公是先秦著名的大商人。凡“富者皆称陶朱公”,表明他是被作为大商人的典范看待的。在先秦以来的二千余年封建社会中,陶朱公的名字一直被商人艳羡和称道。直到近代社会,在从事商业贸易活动的人们中仍然流传着“陶朱事业,端木生涯”,“经营不让陶朱富,货殖何妨子贡贤”的说法,可见陶朱公在商人心目中的地位。

陶朱公在商业经营活动中运用了一套理论知识作为指导,这就是所谓“计然之策”,它包括两部分内容。一部分被称为“治国之道”,讲的是封建国家管理粮食市场的办法,另一部分称为“积著之理”,讲的是私人经商致富的学问。

积著之理基本原则之一是“务完物,无息币”。所谓“务完物”,是指在商业贸易的买进卖出中,要严格注意货物的质量,务必使经营的货物保持完好;“无息币”是指不要让货币滞留在手中。“积著之理”的这一基本思想原则表明了商人资本的动态特点。

商人资本为了取得利润,就必须不断地买进货物卖出货物,与此相应,货币也必须不停流动。这就是“计然之策”所要求的“财币欲其行如流水”。从一定意义上说,不断地买进卖出过程,就是商人资本的存在形式。这个过程的中断,就意味着商人资本生命的停顿。而买进卖出这一过程能否顺利地进行,一个重要的关键在货物的质量。商人要使自己的商品能够顺利地售出,从而得到利润,就不得不重视货物的质量。

商人资本最具有特征的行为是在流通领域中投入一定数量的货币以获得更多数量的货币。如果让货币停留在手中,就只是守财奴的行为。所以,从货币形式来看的商人资本,是货币在流通领域中的不断运动,“无息币”则是对这种运动的最好表达和概括。

胡雪岩自小在钱庄当学徒,深体钱业生意之奥秘。所以在开业之初,虽只有十万左右的款项,且每笔款项的存货日期相逼甚紧,他还是有魄力调动资金,及时投入新的丝茧生意。

档手刘庆生刚一听到胡雪岩的调度,迟迟疑疑不敢苟同。他作为一名优秀钱庄伙计,深知钱庄须要有大批头寸奠后,方可不陷窘迫。胡雪岩猜透了他的心思,就拿“无息币”的道理给他讲了一番。胡雪岩说,搞钱庄生意的,就是要七个盖子八个坛,串来串去不穿帮才显出你的本事。要算准了,今天进款多少,余款多少,什么时候要支出多少,有可能还有些什么样的进项。眼光要放远,统总起来盘算,让钱活起来,不要积死在手上。钱业生意最害怕的就是烂头寸。别人存款来了一大堆,放不出去,没地方用,完了。要是这样的话,不过几天,你准备关门得了。

胡雪岩的这套商业思想,不但讲到了“无息币”这一原则,同时还讲到了做到这一原则的基本方法。按胡雪岩的话讲就是要有“眼光”,按陶朱公的话讲就是要“与时逐”。有眼光就是要观察,能发现市场行情的变化,心中总要有个大数,统一安排自己的经营。这还不够,还要善于主动出去活动,以自己的社会活动影响市场行情的变化,使它朝着更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当然,一旦能够开始影响行情,对市场所做出的预期自然会更为准确,更为可靠。

胡雪岩从刘庆生手里调动这笔资金时,他已经做了许多工作,估计到王有龄一俟署理湖州,另一批新款自然源源而来。这也更促使他做出冒险放款的决定。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就在第二天,由于事先曾有款放交情给了调任江苏藩司的麟桂,麟桂一到任后马上派人来告诉阜康钱庄,浙江押往江南大营的协饷全部由阜康来代理。相形之下,连刘庆生也感到第一天放款出去是极为正确的。不然的话,这么多头寸摆在那里,真是只落个虚好看了。

陶朱公的积著之理还有一条原则,也十分重要。这就是:“论其有余不足,则知贵贱。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

这一段讲的是货物价格与市场供需之间的关系。在需求稳定的情况下货物价格与供给量成反比,所以供给过多,价格就会下跌,反之就会上升。价格的涨落有一定限度,上涨到一定程度,必然因需求的饱和而下跌;相反,下跌到一定程度,也必然会出现反弹。所以,“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这是商品交换中的最基本规律。

对于一个商人来说,掌握了这个规律,就要为自己的商业活动服务,不要被市场表面的繁荣或萧条所迷惑,而要观时察变,在市场接近饱和时抛出,而且要毫不留情。这时的商品越贵,越要及时处置,不能犹豫。反之,在商品价格接近低谷时,要大量购入。抛售和购买时的基本原则,就是“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

还是顺了胡雪岩关于做生意的一段议论往下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