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生意人在做场面的时候,也要注意一个问题,那就是,场面易做不易收。生意场上,如果有足够的实力,当然是能把场面做多大就做多大,而且越大越好。但场面一旦做出,要收身出来,常常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场面一收,往往会动摇客户对商号的信心,使客户对该商号的经营状况、现有实力、未来发展以及信誉程度产生怀疑。从这个意义上说,场面也是一把双刃剑,成也是它,败也是它。所以,场面的收放,都要慎之又慎。
正因为这个原因,尽管已经四面楚歌,面临倒闭危机的情况下,胡雪岩也要尽力把场面撑起来。
甲午之变,由于洋行联手排挤,加上在上海主抓洋务的盛宣怀等人的掣肘、造谣,上海阜康钱庄总号出现挤兑风潮,这时的胡雪岩已经陷于四面支绌的困境。也恰恰是这个时候他的三女出嫁。按一般人的想法,正处于危机之中,儿女婚事自然应该免去铺张,不要太过张扬。连帮他的人也认为,这场婚礼既然定下了日期,按照风俗自然不能更改,但场面也不宜太大,只要不太委屈了女儿,女儿包括外人也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胡雪岩却仍然要把场面做大。他要求一切照常,喜事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再难也无论如何要把场面绷起来。因在这个时候一松劲,女儿的婚事冷冷清清,阜康的客户必然把它与挤兑风潮联系在一起,对于阜康能否渡过眼前难关产生怀疑,那样也就真正是什么都完了。女儿办喜事那天,胡家仍是张灯结彩,轿马纷纷。各式灯牌、彩亭、仪仗,排出三里路远,帮办喜事的执事人等,一色蓝袍黑褂,抬运嫁妆的挑夫,一律簇新蓝绸镶红边的棉袄,气派非凡。这一个场面收到的效果就是,阜康钱庄照样开门,胡雪岩在杭州城里的所有生意,如典当、药店、丝行,无不风平浪静,阜康挤兑风潮被一片喜气洋洋冲淡了许多。
《孙子兵法》中多次提到“无”与“有”两个概念,是指化无为有,化有为无,这样才可以形成一种特有的迷乱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在经商中,也需要这种手段来打市场,尽可能做得“诡”一些。市场在商家眼里是战场。场面要做得与众不同,仅靠做得热闹的寻常做法还是不够的。胡雪岩在开阜康钱庄之际,做了两件事,收到了别人意想不到的效果,是一种商诡。
另一件事,是胡雪岩在阜康的招牌挂出之后再一次“耍”给同行看的“手面”,阜康开张当天,送走客人之后,胡雪岩叫来刘庆生,要求他按照自己报出的名字,开出十二个存折,每个折子存银二十两,先由钱庄垫付。这些折子的户头,除一个是浙江巡抚黄宗汉的门房主管刘二外,其余的都是浙江一省大员们的太太、姨太太甚至小姐,胡雪岩要把这些折子送给她们。
胡雪岩“哄”的手法,虚实并举,因此得利,迅速打出了企业的名气,充分体现了一代豪商的过人胆识。
§§§60 做生意一定要市面平静
胡雪岩经商兵法
在胡雪岩看来没有平静的气氛,生意就会显得浮躁。
胡雪岩说:“做生意一定要市面平静,平静才会兴旺。”
在维持市面平静方面,突出地体现在胡雪岩十分注重维护稳定的商局。
《孙子兵法》在虚实中说:“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计,作之而知动静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故形兵之极,至于无形;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因形而错胜于众,众不能知;人皆知我所以胜之形,而莫知吾所以制胜之形。故其战胜不复,而应形于无穷。”这里讲的“动静之理”,值得重现,因为这是一种以静制动,以无形求变化的大智慧。在胡雪岩看来没有平静的气氛,生意就会显得浮躁。
胡雪岩说:“做生意一定要市面平静,平静才会兴旺。”
在维持市面平静方面,突出地体现在胡雪岩十分注重维护稳定的商局。
胡雪岩在钱庄开办之初决定主动认购户部官票,主要也是出于帮朝廷忙的用心。朝廷为筹集军饷和弥补财政支出而发行的所谓“户部官票”,信用没有可靠的保证,钱庄认购之后将要承担贬值的风险,这是明摆着的。退一步说,钱庄当然也可以采取代卖的方式,即从藩库领来官票,尽量用出去,然后再与藩库结账,卖出多少面值的官票,就上交多少现银。不过,这样一来,钱庄虽说可以不承担风险,但也实实在在是变成了白为官府当差,一点好处也得不到。用胡雪岩的话说,商人图利,只要划得来,刀头上的血也要舔,而不能得利的无偿当差,一般来说自然是不愿意干的。所以,当初议起认购户部官票的事情,绝大多数钱庄老板既是十分地不热心,也是十分地不情愿,也就可以理解了。
但胡雪岩的阜康钱庄却是毫不犹豫地认购了。
胡雪岩做出认购决定,除了要在钱庄开业之初,要借这一事件在同行同业中建立自己的名气和威信之外,当然也有他作为一个出色商人眼光的精明和考虑的周详在起作用。在胡雪岩看来,既然朝廷决定发行户部官票,那就一定有它不得不如此做去的原因,因而即使这些钱庄、票号联合抵制,也无论如何都必将推行下去——你这些钱庄票号毕竟都要服从朝廷的管制。与其到最后被逼无奈再买,还不如主动一点。同时,户部官票既是朝廷发行,市面上也就不能不用。官票在市面流通,其主要方面靠朝廷有完善的章程,不至于滥发,另一方面,也靠市面,特别是靠钱庄、票号来维持。有钱庄、票号的支持,官票要维持一个稳定的价值,也并不是不可能的。这里关键还是要看这些钱庄、票号怎么去运作,因为官票虽然人人可用,各行业都有流通,但实际发行过程中,却又与钱庄、票号的利害关系最为密切,从这一角度看,为了钱庄自身利益,钱庄也应该主动帮助官票做信用。
除了上面这些考虑外,促使胡雪岩做出认购决定,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胡雪岩看来,官票是朝廷为筹集军饷发行的,是为了能够有足够的力量来平息太平天国。他做生意的宗旨就是,要帮助官军打胜仗,只要是能够帮官军打胜仗的生意,即使亏本,他也要毫不犹豫地去做。对这一点,胡雪岩考虑得很清楚,那就是,其一,他要投资本下去。自己帮助了官府,官府必然在生意上为自己提供方便,长远地看,这并不是人们想像的赔本买卖。其二,他的眼睛看的是世道太平之后。做生意,特别是做大生意,要的就是世道太平,而自己现在帮助官府打胜仗,就是为了求得世道太平——太平军与官府斗了近十年,江、浙一带事实上生意越来越难做。如今官府有力量平定他们,也就有可能使世道太平了。用胡雪岩的话说:“时世一太平,什么生意不可以做?”
帮助官府把市面做起来,这也体现了胡雪岩眼光和做法的不凡。其实,胡雪岩要帮助官军打胜仗的做生意的宗旨,以及他希望钱庄、票号一起来维持户部官票的信用,实际上都是他要尽自己的力量帮助维持市面,尽可能使市面保持相对平静、安定的宗旨的具体化。胡雪岩有一个观点,他认为只要市面平静了,生意就好做,但生意是不能只想着等到市面平静了再去做,如果那样,也就很多事情都做不成了,有大作为的生意人也要想着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安定市面。同时,安定市面也不能完全靠官府,生意人也应该尽力,而且也的确有他们可以尽力之处。既然如此,何乐不为?
从这一角度看,他帮助官府也是一种做市面的方式,帮助官府也是帮助自己。
在发展自己生意的过程中,许多时候,胡雪岩对于“做市面”几乎都是不遗余力的。比如他甚至要介入朝廷与洋人的争端,试图在朝廷与洋人之间充当调停人的角色,通过他的努力把上海市面“做”起来。
产生这样的念头,是因为胡雪岩要在上海创下除生丝销洋庄以外的更大的事业。他要在上海设立阜康分号,他在上海做房地产生意,他要在上海开米行,他甚至还想在上海开戏院茶园。不过,所有这些生意,要运作起来,都必须有一个基础,那就是上海一定要能够长期保持繁荣的势头。而要保持上海的繁荣,首先必须设法使上海安定。
但是上海此时的实际情形很不安定,这不安定的因素主要有两个方面:
其一,上海有小刀会起事。当时的上海实际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上海县城,另一部分则是外滩一带的外国人租界地,俗称“夷场”。小刀会起事之时,由于曾经得到过外国人的支持,小刀会没有把战火直接烧到外国人租界地,租界地因此而没有受到战火的影响,“夷场”生意也照旧。但尽管如此,由于小刀会占领了上海县城,切断了上海与外部的陆路交通,终成掣肘之患,“夷场”生意也不可能不受影响。
其二,由于洋人接济小刀会,同时还与太平军从事军火交易,惹恼了朝廷,朝廷于是决定对洋人在上海的生意予以限制,颁布了禁止丝茶运往上海在“夷场”进行交易的禁令,这实际上是禁止中国人与外国人做生意。而且,朝廷已经动议,决定在上海设立内地海关,增加关税。一方面朝廷做出了这些对外国人不利的决定,而另一方面,洋人似乎也在与朝廷较劲,两下里关系弄得很僵。
有着上面这两个因素起作用,上海的进一步繁荣自然也受到影响。
不过,此时也并不是没有加以调停转圜的余地,能够加以调停转圜的关键在于,从情理上推断,朝廷与洋人其实都并不想长久僵持下去。从洋人方面来看,如果他们一定与朝廷僵持,他们在上海乃至在中国各个口岸如厦门、广州的生意都会受到全面影响。仅就目前情况而言,他们急需的丝茶,由于朝廷禁运,货源断绝,他们只能在上海收购中国商人囤积居奇的隔年陈货,而且数量也远远不能满足需求。而从朝廷方面来看,朝廷发出禁令,增加关税,主要是因为洋人接济小刀会和与太平军进行军火交易。太平军雄跨江南富庶之地已历数年,为朝廷心腹大患,当下正由曾国藩统领的官军在全力征讨,洋人如此做来,等于是公然与朝廷对抗,当然使朝廷恼恨。但就朝廷的实际利益而言,假如真的断了洋人的生路,朝廷自己也断了一道财源,起码关税就要少收许多。禁制之举,实在也是万不得已。
正是因为这些情况,促使胡雪岩要充当调停人的角色。胡雪岩认为,朝廷与洋人的争端决不会长久,僵持下去,洋人在华的利益固然要受损,但上海市面一萧条,朝廷在东南的实利也将减少大半,说到底是两败俱伤。胡雪岩想要做的是,由自己出面在朝廷与洋人之间捏合,把彼此发生争端的原因拿掉,叫官场相信洋人,也叫洋人相信官场,“这样子才能把上海市面弄热闹起来”,那时开戏院、茶楼也好,买地皮搞房产也好,都会无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