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个人有被认可的需要,但隐蔽的存在如果不能**出来,也可能会成为大多数人的宿命。早期的这种需要,我们可以从幼儿寻求关注的行为,以及幼儿园和小学一年级制度化的公开课上看到一些例子。通过公开课,孩子们向同学们和老师们展示他们自己,并且彼此不加以评判。在这个练习中,保证每个人都不必为寻求关注而争,这种关注在教室以外的地方广泛需要却很少得到。一段假期里的活动、一份收到的礼物、一样新发现的东西、所出席的一个聚会——所有这些都是特定的认可。一个责骂、一个被禁止的愿望,或一次失望,因为这些是负面的,则不太可能在团体里说出来。
人们如果能够给予他人全心的关注并且他们的体验被认可,就不需要像公开课这类精心策划出来的方法了。很明显,许多人没能走到台前来放弃他们的个人正确感。即使如此,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做公开课。电话、午餐时的交谈、书信、聚会——所有这些充斥着许多个人体验。这些东西正是社区的主要黏性之一,在人际之间建立起联系,并且将人们聚集到一起。正如双眼让视觉看到深度,其他人的认可为个体的生活提供了维度。
对认可的追求在团体中也显而易见——各专业协会、商业组织、社会俱乐部,甚至家族中。人们通过提出想法、成为发言人、被选举或选择走上有影响力的位置,或者对人类贡献发挥作用来获得认可。获得这些认可是常见的渴望个人得到公众注意的形式。一个对掌声的简单实验会强调认可的结果。当我要求人们一个一个站到小组前面,说出他们的名字,然后好好听一会儿大家的掌声,他们都有值得注意的反应。令人惊讶的是,这大概是他们允许这种欢乐涌向他们的最大限度。很奇怪,鼓掌者本身也会如痴如醉。即使是蓄意安排的,鼓掌也会令双方激动兴奋,因为它激发了一个基本需要——认可他人与被他人认可。
为了满足这种对认可的需要,人们为生日、结婚、毕业、周年纪念、升职、退休以及死亡举行庆典,这些个人里程碑为人生旅程留下标记。还有无数其他的机会:为一个朋友乔迁新居开一瓶香槟,特别拜访一位朋友,或者写一首赞赏的小诗。如果这些差不多正式的机会是认可的基本来源,那么在这些机会之间,还是会留下数不清的干旱期。幸好,认可的机会在正常的生活过程中也很丰富——通过彼此自然感知,通过相互发表意见,通过人们交谈时表达感受,通过一起工作时获得的成功。斯塔兹·特克尔在他的《美国人谈美国》一书中探索了各行各业的人们通过对他们的生活与工作的感知与欣赏所实践的认可。这里有一段来自于他们中的一员,一位建筑工人极富洞察力的评论:
“我有许多值得自豪的地方——我不在乎你没干什么。你沿着马路开过去时,你说,‘我筑过这条路’;如果有一座桥,你说,‘我建过这座桥’;或者你开车经过一栋大楼,你说,‘我盖过这栋大楼’。也许这对别人来说并不意味着什么,但对于你来说有一种知道你有所贡献的自豪。
“那栋大楼是我们盖起来的,一栋医疗大楼。那花岗岩是从加拿大进口的。真的非常昂贵。那一面的花岗岩都是我贴的。贴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能刮花。那是一份精神食粮,你知道你干得漂亮。当有人从这栋建筑前面走过时,你可以说:‘嘿,这是我干的。’”
在这个男人的位置上的认可不同寻常。他知道他自己的贡献,不过这在其他人眼里未必看得见。尽管他自己感到很自豪,但要获得内在的温暖,还是需要他参与到其他人中间将自己出色的工作告诉大家。认为取得的成就理所当然,会使之逐渐消失成为一种了无生气的常态。而在特克尔的指引下,最微小的英雄事迹也会获得应得的关注。任何工作项目过程中都有许多艰辛,经常给个人的自豪与欢欣蒙上阴影,而这一次,自我实现与欣赏很清楚地展现出来。
问题也需要被认可。这里有另一位特克尔笔下的人物,一位成为消防员的前警察,表达了他的世界中令人气馁的现实以及他对周围的人的感激。他说:
“……我开始看到人们的问题。十个人挤在公寓里,没地方可去,除非坐到大街上喝啤酒。我猜我是从我父亲那儿获得这种感受的。
“我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我眼见他经历的一切糟糕与艰难的时光。我没看到他是怎么克服这些的。我以前常常醒着躺在那儿,喝着酒整晚听他讲话。我以前常哭。他谈到那该死的战争,所有的钱都用来打仗了。而工人们的儿子是去打仗的那些人,对吗?而人们没有任何东西可吃……我说,唉,如果我再没有任何收入……这些孩子们在这儿**来**去,爱尔兰孩子们,意大利孩子们,二十五岁,全是酒鬼。有个家伙死于受冻挨饿。他和我小妹一起出去的,而现在他死了。”
这个人的绝望与咬牙切齿的愤怒很明显。他的内在还有智慧、均衡与同情,而尽管贫穷的境遇并非新闻,当他说起他的贫穷时他变成了那个折磨人的世界的中心。此刻,他无论对这个世界有没有掌控力,他都是权威,并且知道他眼里的真相。面对涉及到改变时他自己的无能为力,那可能是个小小的安慰。但是一到他个人生活这个小一些的范畴,通过他对他周围人的感激,他从困苦中挽回了一定程度的真实性。
人们尽管对独立普遍尊崇,但并不只是通过内在评价,而是同时也通过其他人对他们的反应来了解他们自己。这种聚光于外在的行为有个坏名声,因为人们显然过于看重别人对他们的看法了。结果造成的循规蹈矩可能在最令人惊讶的地方突然出现。例如,有个朋友出席一个大型会议,他是唯一打了领带的人。某人,注意到了这条领带,说:“你可真是个规矩人。”这种对独特性可笑的不合格认识说明了一类认识的错误,它危及一个人自我认知的准确性。假设一个人讲到你,“昨天我在街上看见你了,试着想引起你注意但你没看见我。你真是个非常坚定的人。”他看见的是你双眼周围的紧绷,步履匆匆,冲着目标一直朝前走——而马上,你被说成是一个坚定的人。你是那样的吗?实际上,你可能一直全神贯注,而不是坚定,或者你也许因约会已经迟到了而觉得着急。当一个人被错误地认知,画面就会模糊起来或者不顾自己体验到的现实。反过来,如果观察者的意见很准确,则会为原始体验增添真实性并且强化与他的整合。
有个例子可以说明准确认可的价值。在一节录像的治疗课程中,有一个人抱怨她的母亲,说她专横到了荒唐可笑的地步。当她应邀扮演出她母亲的那副样子时,她照做了,声调特别咄咄逼人,而她自己说话的声音则非常消极。她更喜欢她扮演她母亲时产生的高能量,但她相信她自己的声音更敏感和礼貌。后来在观看录像时,她看到了她演绎的母亲是强大的,而不是荒唐可笑,而她自己的声音则像是个“窝囊废”,而不是她想象的一个敏感的人。录像的回放将她从消极被动的光环中弹了出来,进入了一种充满活力的自由的新视角。
另一个人,我的一个朋友,很难为情地告诉我她漫长的工作时间。真的很长,从早上5:30开始,一直延续到晚上,演讲、电视上露面、会议,等等。尽管她为此表现出忧虑,我知道她热爱她忙碌的生活,而且她一贯看起来美好又快活。当我告诉她我认为她的工作安排非常好时,她非常惊讶,因为她以为我会不赞同她。然后她告诉我,仿佛在向一个同谋坦白,她不想在任何事情上降低标准。除了有一点儿她在做什么错事的模糊负疚感,她一刻也没为她的工作后悔过。我的话认同了她内心的真相并且丰富了它。
我朋友的隐私对她很重要,但当我认可她后她就不再需要它了。尽管隐私是必要的,甚至是美好的,但当它成为习惯性时,则可能会变得像囚室一样局限。所以,一个宽厚的人会照亮另一个人的行为。这是通过我们这样说话来做到的,比如“我不知道这对你如此重要”。你也可以说“我从不怀疑你的真诚”,或者“我很高兴你来了”。这些普通的点评都是年复一年积累起来的小小认可。这些认可产生出肯定和扭曲,可能要么强调了我们自己的现实,要么相反,使我们偏离到错误的觉察上去。
漫画这种艺术形式是一种特殊的个人认可。某些特征从背景中呈现出来并且被赋予不成比例的关注。这可能是个痛苦的体验,因为对一种特征的强调扭曲了一个人的完整感。漫画的目的——无论是贬抑或幽默——都很重要。一个长着虎牙的政治人物可能会被画成长着尖牙,使一个危险又狡猾的大毒蛇的形象被接受。另外有些漫画可能是表达可爱的认可的,即使被强调的特征不是特别令人满意。
笑话也可以是认可。拿某人必然的迟到开玩笑,认可一个朋友狭隘的性暗示,提及一个表亲始终如一的多愁善感,或者夸大某人的慷慨、勇气、自大、活力、创造性,或者耐心——所有予以特别的关注,即使它们不应该被误解成对目标人物全部的特征描述。很清楚,朋友之间,一个人的全部从来不会丢失。让一个特征跳出来可能很好玩,当然,对某些人而言,谨慎避免误解就使这事儿变得不好玩了。不过安全感可能来自一个人自我完整性内的自信以及关系的可信赖度。
名声是另一个层面上的认可。演员、运动员、政府领导、艺术家和冒险家是明显的公众注意力的接受者。他们对追逐激发了野心与数不清的白日梦的名声的需求异常强烈。许多人为了得到名声会承受巨大的压力,表现出比实验小鼠在饿得要死时选择可卡因带来的欢愉更甚的感觉。显然,在吉米·卡特总统任职期间,尽管他在大选中“赢了”杰拉德·福特,因而得到了比福特大得多的公众注意,但从个人生活过得好不好的角度看,他实际上是个失败者。他看起来老了许多,持续被攻击,经常看起来很愚蠢,而令千百万人得靠他决策的智慧来过活。而他竟然还想要竞选连任!
幸运的是,名气可以相应降低。一名波兰演员在滑稽电影《你逃我也逃》中据说变得“在波兰闻名世界”。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在我们自己的朋友圈或家族圈,在我们的工厂和学校,或者在我们生活的小镇上或者街坊邻居里变得闻名世界。我们就这样体验着中心感,与此同时降低我们的风险。对归属感的体验,就存在于一个人特别的世界之中,对每个人而言都是如此。被人记住,受到邀请,被人描述,听到一个关于我们自己的故事给了我们中间大多数人片刻确定的存在感。父母们在孩子眼里觉得出名,朋友们则在欣赏他们的人眼里觉得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