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个悲剧性结局不祥的前景给予了所有体验以戏剧化的影响,结局却很少只是悲剧性的。它们通常也不是快乐的。比衡量那些结局是悲剧性的还是快乐的更具说服力的是,结局连同开头一起为人生的所有体验单元之间划分出界限。这些单元的存在,尽管都很接近,还是会加强连续转变感,这种存在给生活带来了很多新鲜感。如果没有结局与开头共享的结构性功能,生活的形态会分辨不清,每个事件都会融化在一个无法想象的单一性里。一句话、一顿饭、一天,都会不存在。对开头与结尾的认知甚至是预感有着如此至关重要的作用,因而不再是微不足道的现象,它是将事情分离或者组合的意义所在。体验的顺序之间的反射交换,彼此相关联,塑造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人生。这种此刻与下一刻的交替,最形象化的呈现,就是我们大家所熟知的一台自动引擎的单个点火器之间的联动以及电影胶片单个框框的连续放映,每个单元通过与下一个单元的连接创造了连续的运动。在这些以及其他结束与开始优美结合的联动运行里,这些单元彼此常常变得无法区分。正如那个宏大的说法,“我死即我生”。
这些单元非常个人化。有些人,进入他们的工作场所,打个招呼便感觉交流完毕了。另一些人则要聊上一会儿才算完。还有一些人有一些特别的想法必须要表达出来。然而,大多数时候,人们并不想要对体验单元精细打磨过的觉察。当一个人决定他吃够了的时候,这顿饭对他而言就结束了。辨别一些更大的生活单元的结束更加困难,比如一次拜访、一段婚姻,或者一份工作。只有极少数的人会在乎要设定一个精准的结束节点。相反,人们会发现许多巨大的重叠地带,这些地带并非很有次序,某些东西总是在另外某些东西内部存在。首先一个人的一生是一个宏大的弧。然后,在这个个体的生命周期内有某些大的单元,比如,童年一段特别的友谊,或者在圣露易斯居住的时光。进一步而言,人们体验着极其细小的单元,比如耸一下肩,走一下神或者心跳“咯噔”一下。还有那些两者之间的单元——与朋友的一段对话、在公园的一次散步、给植物浇水,等等。通过所有这些体验,人们学会同时欣赏事件的融合及其结束的必然性。死亡是至高无上的结束,而且它带来的萦绕于心的恐惧正是焦虑与小心翼翼最令人烦忧的来源。然而,对没完没了的结束的接纳程度越高,就会有越多的人能够去推翻一个古老的说法——“懦夫死一千次,而英雄死一次”,并且意识到其实应该是“英雄死一千次,而懦夫死一次”。
即使最悲惨的生活也包含许多快乐的单元。犹太人居住区,尽管遭遇了大屠杀和贫困,还是有许多欢乐的家庭庆祝活动。学生们被按在墙上接受考试,而不及格的人会抽出时间来一杯啤酒。一对父母有两个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他们还是会爱第三个。忽略这些情境下的痛苦,可能是通过盲目乐观来转移注意力的极致表现。然而,为了特别关注那些快乐的事情而无视生活中其他看似不相干的事情,可能会使体验耽于悲剧性的意象,而这些体验本来是可以挽救变好些的。个人成长的目标是在重要的优先选择之间获得平衡,就像在一个恐怖的邻居环境中活下来,以及活在许多不间断、非象征性,甚至是微不足道的体验中。一个深呼吸、一个生动微笑、一个精力充沛的瞬间、一抹生机勃勃的色彩,所有这一切都回**在一个超越性的范围,那个超越到更大目标之外的范围。心理治疗师和小说家都把他们的赌注押在这些细小元素的修复上,因为子结构支撑着人们对美好结局紧张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