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占据汉中之后,在那里站稳了脚跟,认为时机已经很成熟,于是在建安二十四年(219)七月自称汉中王,向称帝迈出很重要的一步。
其实,与刘备相比较,早在三年前曹操已经称王了。可以这样说,刘备的称王称帝的诸多程序,没有自己的创造,大都是从曹操那里学的。
首先是群下劝进。《三国志·先主传》载:“秋,群下上先主为汉中王。”群下劝进是只是一种形式,实质是其设计好的自谋晋爵的前奏。这如同荀攸、钟繇、董昭等数十人劝曹操为魏王和华歆、司马懿、辛毗、陈群等一百二十人反复劝曹丕为皇帝是一样的。
史载,马超、许靖、诸葛亮、关羽、张飞、黄忠、法正、李严等一百二十人,各以刘备所给的官爵名义联名上表,告诉汉献帝,刘备即将称王。表彰的主要内容是阐述刘备应该称王的理由,概括为以下几点:
一是从故纸堆里找根据,指出历代奸凶“皆冯(凭)世宠,藉履国权,穷凶极乱”,非贤如大舜、周公等“则不能流放禽讨,安危定倾”。这是寓意将曹操比作元恶大恶,将刘备比作古之能定天下者,当世之贤达。
二是关心汉献帝的处境,对其深表忧虑和同情,并揭露曹操的酷虐变诈及其谋夺天下的野心,他们深情地说:“伏惟陛下诞姿圣德,统理万邦,而遭厄运不造之艰。”进而指出:“董卓首难,**覆京畿,曹操阶祸,窃执天衡。皇后太子,鸩杀见害,剥乱天下,残毁民物。久令陛下蒙尘忧厄,幽处虚邑。人神无主,遏绝王命,厌昧皇极,欲盗神器。”
三是尽述刘备的功绩极尽赞誉之词,说什么“左将军领司隶校尉豫、荆、益三州牧宜城亭侯备,受朝爵秩,念在输力,以殉国难”。特别提及汉献辛当初授衣带诏的事:“睹其机兆,赫然愤发,与车骑将军董承同谋诛操,将安国家,克宁旧都。会承机事不密,令操游魂得遂长恶,残泯海内。”
四是大讲“封建同姓”的重要性,说:“昔在虞书,敦序九族,周监二代,封建同姓,诗著其义,历载长久。汉兴之初,割裂疆土,尊王子弟,是以卒折诸吕之难(指平定吕后侄子吕产、吕禄等叛乱),而成太宗(汉文帝庙号太宗)之基。”他们举出历史上的例子,进而指出不仅要建藩,而且刘备最有资格封疆立国。因而表称:“臣等以(刘)备肺腑枝叶,宗子藩翰,心存国家,念在弭乱。”简而言之,封刘备为王最符合“封建同姓”之义,其结果也必将最终安定国家、平定内乱。
五是直接阐述不给刘备晋爵的后果“无以安天下”,指出:“自操破于汉中,海内英雄望风蚁附(于刘备),而(刘备)爵号不显,九锡未加,非所以镇卫社稷,光昭万世也。”
六是说,即使皇帝不批准,这事也就这样决定了。其一,例说了陇、蜀之地向有自立元戎的先例,说:“昔河西太守梁统等值汉中兴,限于山河,位同权均,不能相率,咸推窦融以为元帅,卒立效绩,摧破隗嚣。”其二,表达了形势紧迫“时不我待”的心情,事出无奈,不得不先斩后奏,即所谓“今社稷之难,急于陇、蜀。操外吞天下,内残群察,朝廷有萧墙之危,而御侮未建,可为寒心”。
七是通过上表,昭告天下(实际也是告诉曹操),刘备已自立为王,直称:“臣等辄依旧典,封(刘)备汉中王,拜大司马,董齐六军,纠合同盟,扫灭凶逆。”所谓“辄依旧典”,就是昭告天下,他们这样做,是根据国家以往封拜王爵的规矩、程式和已有先例行事的。
八是宣布他们自己确定的汉中王的势力范围,即“以汉中、巴、蜀、广汉、犍为为国”。
九是昭示建国立制原则,这就是“所署置依汉初诸侯王故典”。
十是再次坦言:“夫权宜之制,苟利社稷,专之可也。然后功成事立,臣等退伏矫罪,虽死无恨。”也就是说“奉辞在外,礼命断绝”,不管汉献帝同意不同意,刘备都要称王了。这一点,虽然措辞生硬,但情有可原。因为汉献帝已经完全控制在曹操手里。既然不可能得到曹操的同意,自然也就得不到皇帝诏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莫过于走一个过程搞搞形式也就算了。
史载,刘备自称汉中王,设坛场于沔阳(今陕西勉县东),场面很隆重,陈兵列众,群臣陪位,宣读了准备送达皇帝的表文后,便“拜受玺绶”,戴上了王者冠冕,当然,那些称王的道具,玺绶和冠冕都是自制的。
刘备在称王的同时,宣布立长子刘禅为王太子;提拔牙门将军魏延为镇远将军,领汉中太守,以镇汉川。
然后,刘备用王者的仪仗回到成都,并即宣布以许靖为太傅,法正为尚书令,赖恭为太常,黄柱为光禄勋,王谋为少府,廖立为侍中,关羽为前将军,张飞为右将军,马超为左将军,黄忠为后将军。另以赵云为翊军将军,其地位次于前后左右各将军,其余人等“皆进位有差”。一个同曹魏相对并立的独立王国就此诞生了。
据说,刘备回成都时,巴蜀之地举行了大规模的奉迎仪式。史载,“(刘)备于是起馆舍,筑亭障,从成都到白水关,四百余区”。“四百余区”云云,大概说的是沿路有四百多个集中的奉迎据点。刘备此时可以说是大大风光了一番。
刘备称王之后,立即派人上表汉帝,并派人把曹操所表授的左将军及宜城亭侯印送还朝廷。刘备的表奏说:
臣以具臣之才,荷上将之任,董督三军,奉辞于外,不得扫除寇难,靖匡王室,久使陛下圣教陵迟,六合之内,否而未泰,惟忧反侧,痛心疾首。曩者董卓造为乱阶,自是之后,群凶纵横,残剥海内。赖陛下圣德威灵,人神同愤或忠义奋讨,或上天降罚,暴逆并殪,以渐冰消。惟独曹操,久未枭除,侵擅国权,恣心极乱。臣昔与车骑将军董承图谋讨操,机事不密,承见陷害,臣播越失据,忠义不果。遂得使操穷凶极逆,主后戮杀,皇子鸩害,虽纠合同盟,念在奋力,懦弱不武,历年未效。常恐殒没,孤负国恩,寤寐永叹,夕惕若厉。今臣群寮以为在昔虞书敦叙九族,庶明励翼,五帝损益,此道不废。周监二代,并建诸姬,实赖晋、郑夹辅之福。高祖龙兴,尊王子弟,大启九国,卒斩诸吕,以安大宗。今操恶直丑正,实繁有徒,包藏祸心,篡盗已显。既宗室微弱,帝族无位,斟酌古式,依假权宜,上臣大司马汉中王。臣伏自三省,受国厚恩,荷任一方,陈力末效,所获已过,不宜复忝高位以重罪谤。群寮见逼,迫臣以义。臣退惟寇贼不枭,国难未已,宗庙倾危,社稷将坠,
成臣忧责碎首之负。若应权通变,以宁靖圣朝,虽赴水火,所不得辞,敢虑常宜,以防后悔。辄顺众议,拜受印玺,以崇国威。仰惟爵号,位高宠厚,俯思报效,忧深责重,惊怖累息,如临于谷。尽力输诚,奖厉六师,率齐群义,应天顺时,扑讨凶逆,以宁社稷,以报万分。谨拜章因驿上还所假左将军、宜城亭侯印绶。
可见刘备的表文除复述以群下名义所上表文的基本内容外,更加重点突出了忧国效忠和“群寮见逼,迫臣以义”“应权通变,以宁靖圣朝,虽赴水火,所不得辞,敢虑常宜,以防后悔”以及“辄顺众议,拜受印玺,以崇国威”的崇高意境。这是封建时代诸多政治家,包括曹操、刘备在内的几乎是所有人的共有的权术特点:既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又把理由手段说得冠冕堂皇,从而掩饰其龌龊的心态。不过,必须承认,既然曹操把汉献帝抛在一边立国在先,那么刘备抓紧时机称王建国,于时于理都是无可厚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