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夫人老泪纵横,不让她见,伤心。让她见,更伤心。她要是真和信王好了,那也是好事……
“伯母,我求求你了……”她看着她泪水肆意挥洒,就着地上不停的咚咚磕头,眼看着额头都渗出血了,越夫人吓的连话都说不成了。
“姑娘,你别这样……”果儿跪下去拉她,赵祉不让。
换了别人,他早去拦住了。可这是子良的母亲啊,从小指腹为婚的婆婆,她现在完全可以拒绝不让她见。
“越夫人,在汴梁时,香儿为了追来洛阳,已经不孝了。皇上特命本王同行,一路保护。顺便了解一下洛阳的形式。到了这里,越夫人总不希望她不仁不义吧。本王今日,同香儿一起求越夫人,让她见见子良。”
说着,信王撩起他的衣袍,隆重又诚恳的跪在越夫人面前。
“王爷……”
赵祉抬起手,让所有上前来阻拦的人都退下。
“王爷,您是亲王啊,怎么能……”
“她是晚辈我知道,本王既然陪她来,就得陪她生死,如若不然,皇命难复。”
他打着赵祯的名义,话面上怕交不了差,其实,他只是心疼她而已。那哭肿的双眼,夜不能眠,他甚至能听见她夜里涕泣的声音。
越夫人转过身体,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你们随我来。”
赵祉立刻抓住梁雨香的肩膀:“她同意了。”他似乎比她还激动。
她抬起眼睛,那伤心欲绝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赵祉是唯一能与她分享一切欢乐悲喜的人。
她魂萦梦牵的子良马上就出现了。信王心虚,他今天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有他一份“功劳。”那时,他等不及了,给子良下了药。
她一语不发,却泪流不止。赵祉不经意间,搂住她的肩膀,几近搀扶。
虽然赵祉极为纠结,可是他愿意默默赔罪。
他中断了子良的药,可是子良已经不省人事了。
“夫人,您抓药怎么这么久!”荣德在街坊边上,赶了马车,在等候夫人抓药。
“呃……”越夫人回头看看,赵祉和梁雨香并肩而来。
“香儿小姐?”荣德很是吃惊。
短短别离几天,她似乎沧桑许多。
“荣德……”这是她见的最亲切的人了。每次偷偷幽会,都是荣德当的岗哨,有什么需要传送的,也都是荣德跑腿。
“香儿小姐,我家少爷……我家少爷谁都不记得了,什么也看不见了,还昏迷不醒,他就死死抓着您给的绣帕不放……”荣德知道自己没出息,他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了,扑通一跪,嚎陶大哭!那咧开了的嘴,还有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真的就是……丧事的样子。
梁雨香晕头转向,她刚刚好点的气色见了越夫人之后,变得有气无力。可是看见荣德这样,她腿竟然软了,站不住,直接倒地。
“香儿……”赵祉还是没能扶稳她。像条蛇一样,滑落在地上。
“你要是想见子良,你就得自己站起来,这里离将军府只有五里路了,在看见子良之前
,你至少不要晕过去,来,上马车。”
在赵祉的劝说下,她勉强坐上车。
魂不守舍。此时,天崩地裂都无所谓了。
“荣德,快去告诉老爷!”
车马还会停下,越夫人就急切的将荣德推下车,让他回去提前跟越王打个招呼。
“哎!”荣德冲进门,就直接往少爷房间跑。
“老爷!出事了……不是,那个……”
“你好好说话!”越王一向严谨,容不得下人这般乱喊乱叫。
“信王和香儿小姐来了!”荣德说不上来自己是兴奋,激动,还是有些难过。
“该来的,终于来了。”越王默默的唠叨一句,然后整理一下衣衫,决定出门亲自迎接他们的到来。
“信王。”
“越王。”
两人拱手而揖,互相问候。
“越王对我们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
“意料之中,只是不曾料到信王会随同。老夫以为,是我那雨望贤侄陪同妹妹来的。”
越王一点不曾隐瞒,只是走的时候太过仓促,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即便是辞官回乡,也是走的匆忙,连赵祯都没有机会多问。
“越叔伯……”她柔弱的声音有些缺乏底气。远远不像在越王府里大声喧哗的那个香儿。
“香儿,叔伯本不想瞒你,只是子良不愿你难过,所以……”
“我明白,您让我见见他吧。”她现在状况,需要果儿和翠儿支撑着。
“见他并无不可,只是,你别太失望。他现在,废人一个。”
越王一个南征北战的武将,此时异常的不堪一击。他脸上布满皱纹,双鬓斑白。这才几日,他就像耄耋的老者,满眼睛的无助。
推开门,除了阴沉的房间,就是房间里久存不散的药味儿。
“香儿!”越王突然喊住她,她抬起的脚又退回去。
“叔伯,还有何事吩咐?”
“他可能记不得你了,所以,你别难过。”
她点点头,看着信王坚定的眼神,似乎有了信心和力量。
走进子良的房间,她左右看了一眼,床在右边。**平躺的越子良已经消瘦的像个纸片人。盖着被子,也是很薄。
没有一点声音,他似乎睡着了。她慢慢走过去,告诉自己无论看见什么,都要坚强点,别哭。
均匀的呼吸声,就像熟睡的正常人。
她轻轻的撩起床帐,原本想好好看看他,不料嗖的一下,被人掐了脖子。
“你是谁?你是谁?你想杀我?你想抢我的东西?!”
“子良……”被掐了脖子说话却没有声音,他此时的力气,胜过他以前的力气,看来是拼命了!
眼看自己已经快窒息了,她却掰不开子良的手,无奈打碎了子良的汤药。门外听见碗碎的声音,越王和赵祉一同冲进去。
“子良!”越王赶紧拿了手帕放他手上。“孩子,东西还在,还在……”
“没事吧?”赵祉虽然心里心疼,可是她不顾难受疼痛,还要往
前走。
“父亲,谁来了?”子良抓着她送的手帕抓着父亲的手,眼睛里暗淡无光。
“子良,她是香儿啊。”
“不是,她不是,香儿进宫了,她不会来找我的,我不想见她,不想……”他摸索着墙角,蹲在那里,将自己缩成一团。
“我是香儿啊!”她伸手拉他的时候,他竟然大喊大叫:“啊――不要碰我,你过去,别碰我!不要动我,不要……”
眼看着他消瘦的颧骨都突起,他往日那文质彬彬的样子,此时就是一个疯了的叫花子。
她强装着不要哭,只是一眨眼,就泪如雨下……
“你们出去吧,我想跟子良说句话。”
“香儿……”赵祉当然不放心。
“没事,我这次有分寸。”
两人犹豫许久,才慢慢退出去。
房间里,又一次剩下他们两人。她慢慢走过去,跪在子良**,然后微笑着,流眼泪……
“子良,你记得你十八,我十六生辰时,你送我的礼物吗?”
“你不是香儿,不是……”也许他此时是清醒的,只是这种模样,让他没有勇气面对突如其来的她,于是干脆装疯卖傻,不肯相信。
“你摸摸,这是你偷了皇上赏赐给叔伯的玉珏,我们一起去把它毁成了两个,你戴的是外心,我戴的是内心。”
她慢慢的说着,慢慢的抓了他的手,放到自己脖子上,让他触摸到自己的那块玉。
他开始慢慢沉静,手不停的在玉石上来回的缕着,他开始慢慢相信,那就是香儿。
“子良,你手里的手帕丑的像鸭子的鸳鸯,那是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绣好的,扎过几次手,换过几个手帕,才绣好的。”她说着,子良就动容了,他开始慢慢接受她一点一点靠近他。
“那你记得,你为我采桑,我们一同救了一个人,我们一起去的青楼,一起挨罚,一起练剑……”
眼睛是红的,鼻子是酸的,嗓子是干涩的,心里,纠痛着……可她逞强着还在继续讲,讲他们共同经历的一切。
“我记得,我小时候带你上树捉蝉,你还摔下来了掉泥坑了,我被父亲一顿打,你就满脸泥泞的跑去我家替我求情……”
往事,勾起了子良的笑意,他突然就像回光返照一样,模模糊糊看见她了。
“后来你被罚抄诗经,一直写了两天没出门。”
“香儿,我看见了,我看见你了……”他伸出手,竟然一下子就摸到了她的脸。
“你说什么?”她抓住他摸着自己脸的那只手,满脸讶异。
子良低下头,看见手里的丝帕,笑笑。
“香儿一向这么漂亮,就是最近好像长大了,今天这深紫色的衣服,让你看着更娇俏了,但是为什么你这么伤心呢?眼睛红红的,你看你,泪痕还没干,眼泪就又出来了……”
两人蹲坐在墙角,他还伸手帮她擦擦眼泪。
她瞬间石化了!这是奇迹吗?对,这是奇迹,大夫说他活不了多大,可他已经过了十八了,现在也还会有奇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