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狱警。说白了就是对看守的在押人员实行全天候监管。
因为这职业,一帮同学和朋友几乎很少跟我往来。时下大都强强联手,试想,谁也不可能提前跟我搞好关系,如若那一天犯了啥罪蹲了监狱,请我好好照顾照顾,这多少有些晦气吧。
可对我来说,一个农民的儿子,有份固定的工作,找了城里的媳妇,还有个乖巧的儿子,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每次,这种小富即安的情感一发作,媳妇就怨我没出息。
我呲牙一乐,说,咱是小庙的神,能盛多大香火啊。
不过,我也心烦的时候,就像狐狸吃不到葡萄一样。
一次,韩大伟来我们这里办事,非要喊着几个老同学聚聚。这家伙在京城开着一家律师事务所,好久没有联系了。美味佳肴,几杯酒落肚,气氛就活跃起来,韩大伟晃着油光瓦亮的脑袋,牛气哄哄地说:“哼,钱是个啥玩意!我代理一个大案子就挣20万哩!一年不用多,代理这样十个八个,怎么不挣个百八十万。”
一听这话,我咂舌无语,暗自在心里打起小算盘。
我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连工资带奖金加补助还不到五万块钱。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挣一百万,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呀!这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得扔。
酒自然喝得腻腻歪歪,不是个滋味。
连着几天,我一直感到沮丧。但沮丧是藏在心里的,脸上不能挂,一挂,犯罪分子就嚣张了。谁见过警察一脸沮丧面对着罪犯,沮丧的应该是罪犯才对。
我照例道貌岸然地在看守所巡查。
突然,一颗光亮的脑门,有些刺眼。呵,那不是郭老黑吗?他戴着脚镣手铐隔着栅栏,烦躁不安地问我:“俺的死刑判决下来了吗?”
我略知郭老黑的案子。他杀了本地土豪一家三口人。出于职业上的要求,我耐下心安慰道:“着啥急啊,还没有哩!”随后,问起他杀人的动机。他如实相告,说他跟土豪从小一块长大,后来土豪特别有钱,而自己越过越穷,一时鬼迷心窍,就去土豪家里抢钱,结果就杀了人。
郭老黑的话让我吃惊。看来,爆发了,钱冲了,未必是件好事。比照一下,自己尽管一年收入不足五万,买套小房子还要贷款,却活得平平安安,自由自在,用不着提心吊胆。
这么一想,我心情很快好了起来。晚上回家亲自下厨,一盘炒土豆丝外一盘加水煮白菜,别有一番清淡的滋味。
过了些日子,我被一位老乡邀去参加婚礼。好家伙,那豪华的场面,一下子就把我给强烈震撼了。美艳的新娘子从宾利车上一下来,妈耶,还以为是机器人,脖子上套了七八圈金链子,直晃得我两眼发晕。再一问,新娘子只有23岁,而那位老乡今年都56岁了,足足相差33岁呀!这老乡的女儿都已经36岁了,他的新婚妻子比他的女儿还小13岁呢!同是老乡,他发了财,当了大款有足够的钱换新娘,而我呢?一成不变的老婆,连多看几眼漂亮女人的想法都不敢有,唯恐被媳妇“开除”了。
我不由得又心烦起来。
老办法,再去逛逛看守所。
正好,几个女同事在办公室议论一个刚关押入狱的女罪犯。
女罪犯是个模特,年轻漂亮,嫁给了一个65岁的大款。只是,大款有钱却拴不住她的心。婚后不久,她就红杏出墙,找了一个般配的相好**。结果被大款发现了,两人就动了杀心,把大款给活活掐死了。
我从电脑的资料上,也看到了那个女罪犯的照片,确实美艳。就调侃着对女同事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回到家,我往沙发上一趟,媳妇伺前忙后,咋瞅也顺眼。到了晚上,媳妇一搂,更是舒坦安心。细细一想,丑妻家中宝,自己睡觉不至于被人给掐死。
再后来,同学们见面,相互诉苦,这也不易那也不行,我就说,有啥烦恼,去我哪里逛逛,保准都不叽歪了。
( 此文先后被《微型小说月报》2015年第10期和《微型小说选刊》2016年第02期选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