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情(1 / 1)

回眸 商怡安 689 字 2个月前

我怀念古朴的山寨,虽然生在古朴的山寨里。我思念喝到那山道边的施茶,虽然曾经喝过。山,伴我度过了金色的童年,却留给我永远的怀念。

童年,我像一只小蝴蝶,翩跹在绿水青山万花迭出的群山怀抱。我故乡的八葵小学就修筑在一座山丘丘顶;那丘顶四面山峦叠嶂,风耸云端,把我们团团围住,夏日为我们送来一簇簇绿荫,一阵阵凉爽。冬天为我们抵御风寒,绘出一幅雄奇厚重的林海风光。秋天丰收的时节,鸟儿在颠顶湛蓝深远的天空向我们仍在歇伏的父辈发出啼鸣:莫坐,莫坐,夏天已过,快快收割。春季里我们又被百花簇拥,置身在花的海洋,清丽的鸟宛,兰草的幽香,云缠雾绕,宛如仙人群阁。

我记不起是哪一位画家曾说过:山有魂。我得益于这山魂,吸吮过它的精髓。上八葵小学,我千百次地经过一座山崖下的小路,千百次地看到那岩壁上的一株小松树,它矮小而苍劲,弯曲却坚强,烈日炎炎,多少次我担心它会枯竭。恣风暴雪,雷雨交加,我又几度担忧它会耐不住无情地摧残,但它依旧屹立,青葱岸然。于是它顽强的生命力播进我幼小的心田,陶冶我那软弱的天性。在漫长的人生之旅;我有过戎马生涯,有过耕耘的岁月,也有过短暂的校园。我有过生离死别,有过身陷泥潭,也有过被误解的痛苦,被抛弃的辛酸,打工度日的艰难,每当想起那故乡岩壁上的小树,却我心依旧,一切释然。

山的瑰丽,小树的精神并不完全占去我童年的记忆,如果说山壁上那棵小树铸造了我的性格,赐给我顽强和勇气,那山道上的老人在我幼年的心灵又留下一种更可贵的东西,它令我至今仍产生着一种殷切的渴望。那老人便是我的祖母;一个红军团长的遗嘱,她不去城里住高楼,要求留在八葵山道上烧施茶,在夏天向过往行人免费供应,幼小的我,每到夏天几乎天天都要去祖母的茶棚,那茶设在山腰,棚里垒有石桌石凳,棚顶用树皮和茅草搭出一大片阴凉,山风悠悠,蝉鸟和鸣,潺潺溪流别有一番景象。每当汗涔涔的路人经过时,祖母便举着竹筒制成的茶杯,热情地招待来人,为他们盛茶。她那里备有凉茶、温茶,也有刚泡好的鲜茶,虽是粗大的叶片,它却带着山的气息,伴着竹杯特有的清香,叫人喝着滋润凉爽。我见祖母从不收取分文报酬,偶有陌生的过客坚持付费,我听祖母总是耐心地说:政府已经给了我许多,用不完哩,这茶算我替政府做了工作,免费的,再收费就对不住国家哩。直说得来人满脸的感激。其实我知道祖母是很不富裕的,两间瓦屋很破旧,夜里从不点油灯,总是用山上采来的松香油照明,蚊帐被它熏得黑尘尘的。那时候我太小,不明白祖母为什么这样做,常眨着迷惘的小眼睛。

许多年后,祖母仙逝了,临终前她把平时省下的一千多元抚恤金交了党费,我才知道她是党的人。祖母仙逝八年后,我也走出了山地襁褓,成为一名军人。我虽然走出山外,祖母也无法再生,可祖母的话在我记忆里翻滚奔腾,祖母的形象在我心中亦似清晰的影印,使我对荣誉和金钱显得淡漠,对同志对朋友格位真诚。在南方战火如荼的日子,我曾冒着炮火咬紧牙关从阵地背回一个又一个伤员,把阵亡的同胞抢回三八线,在迷失方向、水尽粮绝飞面对死亡的威胁时毅然献出身边仅有的半盒饼干。评功会上我把勋章送给了殉难的兄妹,荣誉证安放在麻栗坡烈士陵园。

我万分地感激祖母。

我真诚地感谢大山。

当我疲惫而思懈怠时,我的耳边会有山鸟的啼鸣:莫坐莫坐,快快收割。我便立即忙碌起来,不虚度这短暂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