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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眸 商怡安 892 字 2个月前

夜已很深了,我失眠了。

真作难哪!村里一些人为我该不该和民兵排长李长亮搞对象之事,说长论短,不亦乐乎。

说该的,对于李长亮的长处,论不出个方圆,只是一个劲地夸他,不错,不错。说不该的,也论不出个理由,只是横摇头,竖皱鼻的。

我!一个刚从学校毕业不久的姑娘,遇上这样一件终身大事,可总得有个态度吧,你看,这怎么不叫人作难呐。

李长亮,这人初中毕业,不大好吭声,个头不高不低,方脸,有红有白,双眼皮下一双黑黑的眼睛,头发黑得发乌。唉,这能说明什么呢?太无实在意义。不过,大家七嘴八舌的争论,倒还是说出了几件事来,可供分析。

头一件事,是队长介绍的。那是前年春天,春旱严重,队里三百亩小麦,该浇灌春水了,在这节骨眼上,抽水机坏了一时弄不上钱修理。长亮这娃比我还着急哩!一会跑朋友家,一会串亲戚,四处为队里生法借钱。可真不凑巧,全都扑了空。最后,他打主意卖自家的羊子。起初,他爹说死说活都不让卖,长亮这娃真有心窍,问他爹说:爹,您得住大处想呀,这叫做啥羊保苗以一换百,只要咱一带头。几句话把他爹给说活了,羊卖了,不几天工夫,地浇上了水,这一年小麦大丰收,队里老老少少,谁不夸他有心计,是个好小伙呀。

这事儿怎么说呢?和搞对象扯在一起,有啥关系?我说不上来。

再说第二件事吧?这事是村头王大娘说出来的。

春季的一天,我赶着自家的羊路过长亮家菜地边,谁知这挨刀的羊羔钻进地里吃菜叶,当时,我只顾手里纳鞋底,没注意往四处瞧突然大娘,羊羔吃俺家里菜啦。这声音倒是不大,我却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是长亮,便没好气地回答说,谁让你家菜地在路旁?喊得心都蹦上喉咙眼!长亮见我生起倒气来,不但没发火,还陪起了不是,真是天下少有这种颠倒事,事后,有人说他是软泥巴捏的。他反驳道,就是翻脸斗一阵子,菜也不会立即就长好的。

这事儿又怎么说呢?唉!这人不据理力争,让人家倒打一耙,真是太老实,非怪说他是软骨头。我翻了个身,朦胧中又想起第三件事来了。

这件事说来简单,那是我高中没毕业的事。起初,听有人说咱大队有一个气象站,站长是李博士。后来一打听便知道是他在自家屋顶上办起了简易观测气象仪。见天天上上下下跑三四趟,经常向大队提供天气情况,社员们还说他报的气象还灵哩!这事传得村里人人皆知,不知谁,送他一个站长、博士的大绰号。有一天,我也偷偷爬上他家房顶看了看,嘿!他的仪器,还果然狗头上安上羊角儿——还有些相似哩。

这件事不错,但凭别人说的这几件小小的事情,就答应和他,太便宜,不过人们还谈论到他尊老爱幼,助人为乐,还有,渐渐地,我进入了梦乡。

一阵惊雷,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啊,三点一刻,该我去大队麦场护麦了。天这么黑,雨打在脸上很有点痛哩。这鬼天气真是坏极了。我喊起另几个姑娘,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麦场走去,进场了,忽然听到草垛上悉悉的声响,几个姑娘悄声地议论着怕是别人乘机偷麦了,也许是第一次半夜遇上这种事,都一时失去了主张甚至胆怯。我惊恐地大叫了一身谁在垛上偷麦。只听见那麦跺上有人答话,声音格外入耳。谁敢动了一颗,老孙我正在此等候捉拿。

真不巧,是长亮的声音,这个平时不大好吭声的人,偏在这时多话了,把几个姑娘牙都要笑落,我又气又高兴。心想,这样大的雨,还上垛顶上守着,真是傻儿瓜几的,屋子里就不让你去坐?只因为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再喊出口。站在我身边凤菊这死妮子,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便问开了,亮排长,干嘛一个人上垛顶,还有人呢?只听他立即老实认真地回答说,都在棚里哩,天下雨,我观测这雨至少下两天,担心这麦垛还没盖严,老是睡不安,上来弄严实些。

一道闪电,倏地划亮夜空,只见他站在垛顶上,衬衣湿淋淋贴在身上,下巴滴着水,我看他样子,心一酸,忍不住责怪道,你呀,真傻,为啥不多喊几个人一起盖垛呢?你就不怕淋病?瞧,俺英姐多么疼你,愣哩,快回话呀?凤菊又添了一句。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一个人能干的活,何必让更多的人叫雨淋着,病就病俺一个,这算傻?

我听了他的回答,眼睛模糊了!不,是清亮了,天虽黑,雨虽密,李长亮桩桩事儿,像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动了我的心弦,使我犹豫不定的心事,一下子稳定了。此时,我感到他的言行虽平凡却很不简单,像这样热爱集体,又有能耐,有事业心的好小伙,不值得我爱?要不是身边有几个死妮子,我真恨不得上垛顶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