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仙女座 九(1 / 1)

“所以其实这本书,是谈恪的妈妈写的?”

谢栗坐在医院的餐厅里,面前摆着一杯冰奶茶。

巧克力糖浆在杯口堆成一团,沿着塑料杯壁缓缓往下流。

“后来我知道你和谈恪谈恋爱,就觉得你们似乎真的很有缘分。”方教授坐在对面,面前一瓶凉茶,“大部分底稿是她生前写的。谈恪告诉你有关他妈妈的事了吗?”

谢栗迟疑着,目光仍停留那本书上:“他说去世了。”

方教授提起故人,样子有些神伤:“这本书有一大半是她去坎儿城做观测之前一点点写出来的。后来她去了坎儿城,还没来得及完成就出事了。我哥哥想完成她的遗愿,也算是想留个念想。前两年一直找人想把这本书写完。起初找了两个都不大合适,后来我才把这本书接过来了。”

谢栗一时间没说话。

谈恪家的事情,围绕着他的父母,仿佛成了一个罗生门。每个人的说法都不尽相同。

谈启生在方教授嘴里是一个时时缅怀着妻子的丈夫,他自己表现的也确如是。但在谈恪那里,谈启生却又完全是另一幅面孔。

而他自己呢,谢栗忍不住问自己,他对谈启生的观感就更复杂了,一面是受人崇仰的科学家,另一面又是与子女矛盾重重的父亲。

他直觉方教授和谈恪都没有骗他,但却没有合理的解释,来阐明这些冲突。

方教授看出他豫豫难言的样子:“小谢,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谢栗摇摇头:“谢谢您给我这本书,我该回去了。”

方教授欲言又止,似乎原本期待他多说些什么。谢栗低头避开方教授热切的目光,抓起那杯奶茶,匆忙道别。

谢栗确实还有事,他还得去交材料办护照,还要跑好几个地方去开证明。

从医院出来,他坐车去办事的地方。大白天的,公交车山给没几个人,他没站了一会就有座位空了出来。

谢栗坐下,把书包取下来放在腿上,拿出了那本书。

装帧和封面设计显然是用过心思的。前头十几页厚实的铜版纸,印着各式各样的天体照片,有许多还是深空天体。

每张图下都印着日期地点,还有摄影者的名字,叶春熙。

谢栗略过前面的彩图,直接翻到序言页。

他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而果然,这本书的序言,是谈启生写的。

序言里记叙了叶春熙的一生。从校园里的意外相识,毕业后结婚生子留校任教,到孩子相继离家后又重新投身观测,直至意外发生。

和谈恪告诉他的,并没有什么分别。

谈启生在序言里十分朴直,也并没有如何煽情,提到了些过去发生的小事趣事,字里行间也是率直的温馨。

要说这份深情都是演出来的,那谈启生未免也太会演了。

但谢栗想起谈启生故意拿谈恪妈妈迁墓的事情来做文章,也无法肯定。

从办事的地方出来,谢栗看看表,也没打算再回学校去了。

他给谈恪发了条信息,就直接去了谈恪的家里。

谈恪很早前就给过他钥匙,但他之前从没有自己单独过去过,每次都是谈恪接他。

谈恪兴许是忙,也没有回信息。谢栗自己在前一站下了车,攥着钱包冲进超市准备血拼。

到家的时候,谢栗两只手都被勒出了深深的红印子。他把书包一甩,拎着袋子就去厨房了。

他前天才想起来查一查谈恪的生日,没成想就在眼跟前了。

他一时间想不出来能给谈恪送点什么,只好照着最土的那个办法来——烛光晚餐。

超市门口花店四十块一束的玫瑰,八块钱十根的大红蜡烛,预制的冷冻牛排连油都不用放,放进锅里闭眼煎三分钟就行。

长寿面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谢栗不会做饭也是真的不会做饭,这两天硬着头皮看了好几个菜谱,选了最简单的那个。

新鲜的虾去壳去线油煎,倒水,西红柿切块扔进去,水沸了下面,另一个锅里煎个太阳蛋。

最后放一小把青菜,摆盘。

这已经是所有长寿面里面最简单的那一款了,谢栗看完信心满满,这个跟谈恪给他下过的面也没什么区别,看起来一点也不难的样子。

结果第一步就翻车了。

锅里的油倒得太多火开得太大,一个劲儿地冒烟,谢栗手忙脚乱地把虾放进去,没成想立刻引发一场山崩地裂,虾上没擦干净的水星子在锅里炸得跟定向爆|破一样。

谢栗哇地一声就捂着胳膊窜了出去,半天不敢进厨房。等到锅里崩得彻底没声儿了,他凑头过去一看,那锅里已经变成了油爆虾冤死现场。

谢栗沮丧得要命。再看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谈恪今天有应酬,昨天就告诉他了的,回来应该都挺晚的。他来之前发的那条信息,就是拐着弯地打听谈恪的回家时间。

他本来计划得挺美,这么简单的一顿饭,一个小时就搞定了。可哪里想到半路杀出个油爆虾,把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但谢栗觉得还能救。虾没了,面还在,还有西红柿,还有牛排还有蛋,整巴整巴还是能端上台面的。

他这回秉持科学精神,吸取教训,先放鸡蛋再倒油,这总不能再炸了吧。

三分钟后,煎蛋变成了粘蛋,黏在了谈恪齁贵的意大利不锈钢锅上,死活铲不下来。

谢栗关掉火,绝望地靠在流理台前,终于认清了自己无可救药的辣鸡水平,拿起手机开始找外卖。

谈恪早早就从酒店出来了。他最近越来越不耐烦这种应酬,今天在里面只找几个关键人物喝一杯随便说两句,剩下的小鱼小虾他连寒暄都懒得。

肖助理在宾利上等他,司机不在,肖助理开着车,见他皱着眉毛上车来,立刻贴心地关掉了车里的音乐。

谈恪揉揉太阳穴,感觉世界都清净了。他拿出私人手机,这才看见谢栗下午就发来的短信。

谢栗说叫他晚上早点回家,不要应酬到太晚。

小东西语气好像个管家婆,谈恪不由得好笑,打过去电话,却没人接。

进小区大门时,正碰上一个外卖小哥在和保安争辩什么。

保安看见这辆宾利,径直走过来:“这不是6202的谈先生吗?”

肖助理经常过来替谈恪出面办事,这边的保安物业都认识他。

肖助理降下车窗:“有事吗?”

保安指指穿着黄色警示服的外卖员:“您家点外卖了吗?这有个外卖送到您家来的。”

肖助理想也没想就摇头:“人都不在家,怎么会点外卖?”

保安像得了圣旨,立刻转过去呵斥那个外卖员:“看到没有,人家业主都不在家,怎么会点外卖送到这里来?你赶紧走吧,别在这胡搅蛮缠!”

外卖员十分委屈,拿着手机里的订单给保安看:“但我这里写的清清楚楚,就是这个地址,点外卖的姓谢,电话是——”

肖助理耳朵尖,本来都开出去了半个车位,又停下来:“你说点外卖的那位姓什么?”

“姓谢!”外卖员也有些生气,大喊一声,又麻溜地念出一串电话号码。

谈恪从后面拉下车窗:“谢栗点的,你去拿过来吧。”

外卖员十分不满地把袋子交给肖助理:“那好了,里面还有红酒,别打了——我们迟到了就要罚钱,电话打了多少个都不接,怎么能这样。”

谢栗正忙着给厨房善后。

油爆虾惨死现场被油崩得一塌糊涂,墙上还黏着两块虾皮,好像那几只虾死不瞑目的呐喊。

外头的餐桌上被铺了红桌布,点了红蜡烛,摆着两盘速食牛排,还有一碗西红柿青菜白水煮面。

谈恪进门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七八根红蜡烛围着铺了红桌布的桌子点了一圈,餐桌正中央摆着几只碗,气氛诡异得让人乍一看,分不清这到底是祭品还是供品。

谢栗听见动静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拽着块抹布,一脸饱经揉令的样子。

谈恪换了鞋拎着袋子过来,皱着眉头递给谢栗:“你买酒干什么?”他又看看餐厅,“在家怎么点这么多蜡烛?刚才停电了吗?”

谢栗这才想起来,怎么他点的外卖都没给他打电话呢?!

但这都不重要了。

他抱着外卖袋子,期期艾艾:“你晚上吃了吗?”

谈恪是在应酬里随便吃了一点,喝了酒也没什么胃口,他随便嗯了一声,俯身过去先把蜡烛吹灭:“来电了就赶紧灭掉,这么多蜡烛不安全——”

谢栗立刻急了,上去要护自己的红蜡烛:“你不能吹!那是我专门点的,给你过生日的呀!”

谈恪一愣,回头看看谢栗,再看看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终于明白了。

谢栗放下手里的袋子过去抱住他,在他脸颊上使劲亲了一下:“祝你生日快乐。我给你下了面,冰箱里还有蛋糕,还买了玫瑰。”他邀功完又觉得不好意思,把头埋在谈恪怀里,“生日快乐。”

谈恪一时间,有点不忍心说出真相了。

他虚应一声,干脆把谢栗抱起来。小男生这段日子吃胖了,抱起来都称手多了。

他把谢栗抱到沙发上坐下。

谢栗伸手去替他解领带,边弄边说:“我本来想给你做个菜,但是没做好,我可能得练一练。所以点了外卖。怎么会让你碰上了呀。”

他拿着谈恪的领带,转而挂在自己脖子上,然后抱着谈恪脖子笑嘻嘻地去亲他的嘴:“生日快乐喔。”

谈恪看着他这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决定先让他高兴完了再说。

不就是过个假生日,孩子高兴不比什么都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油爆虾:我又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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