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人马座 七(1 / 1)

方显这辈子生下来就是被伺候的命,从来没伺候过别人。他小时候身体不好,被他爸送去英国上学的时候,他妈就差给他配个加强连,恨不得连作业都能有人替自己儿子动手。

沈之川吐得天昏地暗,从方显的车里一路吐进他自己家里,一开始呕的全是酒和胃液,这会抱着马桶,连胆汁都吐出来了,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方显有点怕了,赶紧掏出手机打急救电话。

那边问了几句,方显一一作答——人能勉强自己走两步,没有,体温不低,没吐出棕色呕吐物,意识错乱?叫我哈士奇算吗?

最后专业人员认定这就是普通醉酒,嘱咐了方显两句,说医疗资源紧张,这个情况没必要急救,就把电话挂了。

沈之川好不容易吐完整场,扶着马桶靠墙坐着,抬头看方显,醉意让他看起来不那么难以接近:“不给你好脸你还要围着我转,不是哈士奇吗。”

方显哭笑不得:“好好好,我是哈士奇。你吐完了没有,吐完起来换件衣服。”

沈之川吐完倒是清醒一点,扶着墙想站起来,但是浑身都发软,又一屁股坐回去。

方显赶紧过来扶。

沈之川推他,但一点劲都使不出来,只能口头拒绝:“别挨我,脏。”

方显不理他,抱着腰把人带起来:“脏不也是你自己吐的,怎么还自己嫌弃上了。”

沈之川的心突然软了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昏沉的大脑里晃过一个念头——其实这条哈士奇挺好的。

但下一秒他紧接着看到被随手扔在盥洗台上的车钥匙,跟着又想起那一筐车钥匙。

“你走吧。”他强撑着一丝清明,舌头打结,又重复一遍,“你回你家去。”

“不行。”方显语气不硬,但话很硬,“我一会就在这睡。你喝成这样半夜再吐怎么办。”

沈之川恼怒得很:“吐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方显的脸色瞬间沉了,狠狠地捏了捏沈之川的肩膀:“好好说话,不会说就闭嘴。”

沈之川闭嘴了。

他被方显像只大玩偶一样摆弄,沉默着任由男人蹲下来替他换鞋,帮他把脏衣服脱掉,手忙脚乱地找杯子给他倒水,又把盥洗室里家政留下的一块抹布拿过来要给他擦脸。

沈之川终于忍无可忍,按住那块抹布:“我要洗澡。”

方显挣扎一秒,放弃和他争执,只把人送进浴室里,又老妈子一样嘱咐:“刚才电话里人家说不要洗澡容易昏倒,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喊我。”

沈之川伸手把门拍他脸上,里面响起水声。

沈之川洗完澡出来,方显还在他家赖着。他没劲扯皮了,指指沙发,爱睡睡吧。

他以为方显这下总该走了。没人能放着一门之隔的床不睡,非得要睡邻居家的沙发吧?

结果方显连盖的都没要,直接就躺上去了。

沈之川自己回卧室里躺了一个小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方显把他从酒吧里带出来,虽然是多管闲事;来睡他的沙发,当然也不是他沈之川逼的;自己还吐到人家车里,这个算他的不对。

数来数去,就算方显是有一半真的关心他好了。

沈之川坐起来,算了,送床被子而已,扯平了。

他抱着毯子从卧室里出来,光脚走进客厅。方显闭着眼,两手交叉搭在胸前,标准的躺尸姿势。

他小心地把毯子搭到方显身上,转身要走,突然被人拉住了手。

沈之川有种做坏事被人窥破的羞恼:“你装睡。”

“明明是你过来我才醒了。”方显有点无奈,“你清醒点了吗?”

沈之川想走,手腕却被人握住,挣脱不开。

他不说话,方显当他默认,抓着他的手腕坐起来:“你就算心里不痛快,喝酒能有什么用?你和他分手,就要一辈子当个受害者吗?”

方显的手劲真的大,沈之川发了狠去挣也挣不开,手腕的皮肤都扯红了。他气急败坏:“你松开我。”

“我说完就松开你。”方显心里也攒着火,沈之川拒绝他,他不生气。他气的是沈之川糟蹋自己,“你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被人拖走强|奸,Carson会知道吗?知道了会可怜你吗?会因为可怜你就来找你和好吗?就算他可怜你来找你,这种可怜你要吗?”

方显顿了顿,注意到沈之川的眼角有东西在发亮。

他借着从客厅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才发现那竟然是眼泪。

“滚。”沈之川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指着门,颤抖的声音里压抑着激烈的情绪,“你给我滚。”

方显站起来,扶着他的肩膀强迫他面对自己。

沈之川哭起来的样子,有一种混合了脆弱和倔强的美,简直勾得人发狂。

方显又怒又爱,把人搂进怀里,这才发现沈之川浑身都在发抖:“我滚了,让你自己在这哭吗?”

谢栗星期天晚上收到沈之川的信息,说自己病了,叫他星期一去帮自己代一节大课,盯着学生写卷子,题已经发进他的邮箱。还说之前谢栗问他的问题,等他病好了上班再说。

谢栗举着手机和谈恪撒娇:“老师叫我明天去帮他代一节课。”

谈恪舀起一勺豆腐放进谢栗的碗里:“沈之川?他怎么自己不去?”

“他病了。”谢栗收起手机,嫌弃地看着碗里的东西,“我不想吃豆腐。”

谈恪觉得沈之川这病多半是被方显气出来。但他懒得管,只忙着操心自己刚养的崽。

谈恋爱的第三天,谈恪已经熟练掌握了男朋友和爹自如切换的技能。

现在饭桌时间,他是标准的爹态,对着谢栗半哄半骗:“豆腐对身体好,就一口,吃掉不给你夹了。”

谢栗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在原本就嫩的豆腐上捣了几下,豆腐碎得更恶心了。

爹态谈恪恩威并施:“你好好吃掉,等会出去给你买奶茶。”

谢栗眼前一亮:“我要喝奶霜草莓果茶!”

奶茶店的小妹站在柜台里,看面前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为了一杯奶茶放不放糖起争执。

年长些的那个气势颇足,十分严肃,年纪小的那个长得可爱又活泼。

乍一看还以为是谁家长辈带着小辈,或是年龄差很大的哥哥弟弟。

只是两个人手牵手样子亲密,看起来竟像是情侣。

谢栗非常不满地抗议:“奶茶不加糖,日子过不长!”

谈恪耐着心和他讲道理:“糖摄入过量对身体不好,你自己也可以查一查。”

谢栗很委屈:“可是我就喝这一回。”

谈恪表示:“这种事只有零回和无数回的区别,你下次再来买的时候,就不要糖了吗?再说糖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不吃最好。”

谢栗讲不过他,心里怄气:“那我不想喝了。”

奶茶店的小妹看不下去了,赶紧出来打圆场:“其实我们的奶茶里有加很多天然草莓哦,就算是不另外加糖的,奶茶里也有草莓天然的香甜,一样很好喝呢,要不要尝试一下呀?”

谢栗拧着头不说话。

谈恪看他一眼,转头对小妹说:“麻烦给我一杯。”还特地强调,“不要加糖。”

小妹总算能下单。

谢栗心里十分委屈,手也不想牵了,偷偷摸摸地往外抽。

谈恪捏住他的手:“你自己讲,我说的对不对?”

谢栗不说话。

谈恪一手拿着奶茶,一手牵着崽,往停车的地方走。

谢栗一路上别别扭扭,走路踢踢踏踏,鞋底磨地的声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谈恪打开车门把人塞进去,自己上车以后才把奶茶晃匀了递给谢栗。

谢栗不接,他转手搁在杯架里,发动了车。

车开到一半,肖助理的电话打进来,问谈恪几点能回公司。

谈恪晚上本来有事,但是谈恋爱以后他调了自己的时间表,把周末的工作都尽量推到和谢栗的约会之后。

肖秘书在电话里和谈恪确认行程:“那我就通知他们十点上线开会,预计十二点结束。”

谢栗听着,慢慢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无理取闹。谈恪那么忙,还要抽出空来和他谈恋爱,与他约会,陪他走到十几分钟的路去买奶茶。

他就为了放不放糖这种小事,和人家生气。

再说,人家说的其实也没错。

再再说,他一个一,应该主动和好认错。

谢栗越想越觉得自己很过分,撩起眼皮偷偷看谈恪。

谈恪正好挂了电话。

于是谢栗偷偷伸出手,去牵谈恪靠在中控上的右手。

谈恪由着他把手往自己的手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