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防一线的激战,是以罗店为中心展开的。罗店之战,在整个淞沪会战中,都称得上最为惨烈,它被日军称之为“血肉磨房”。其总的态势是,中国军队先将日军包围,敌军又增援对中国军队作反包围,中国军队再复增援围攻,如此层层包围,双方进入短兵相接、掷弹互炸的恶战场面,两军惨战,罗店成了一台“磨肉机”,一座“血肉磨房”。
◎血战之前
日军沿长江江岸登陆的主要目标,一是为抢占宝山县城,一是为罗店。前者是江口的重镇,后者是吴淞、浏河与嘉定的会合点。敌军以主力进攻罗店,是企图夺取罗店,威胁嘉定,直出京沪路,以断上海中国军队的退路。
8月23日拂晓,敌增援部队一部分从张华浜登陆后,以一个师团的兵力从川沙口分兵,一路犯浏河,一路袭罗店,一路向宝山前进。中国军队在以上地点进行了英勇的抵抗。
罗店是日军进攻的主要目标。从8月23日到9月10日的三周当中,敌军先后增援的约有五个师团的兵力,其中在浏河登陆的有四个联队,在吴淞登陆的有三个联队,而在罗店登陆的就有七个联队。
敌军先以六七百人乘隙由川沙镇经木杓镇潜进罗店,因中国军队守备力量薄弱,罗店被其占领。敌军作战的重点是向罗店通往嘉定公路两侧地区进行攻击,企图威胁我战区的左翼。中国军队以陈诚部彭善将军率领的第11师从24日起,对进犯罗店之敌实行反击,另外李树森将军率领的第67师、霍揆彰将军所率的第14师及第七十四军王耀武的第51师也直接参加罗店反击战。
◎第14、第67师英勇杀敌
奉命增援的第14师,辖第40和第42两个旅,每旅两个团。因第40旅的80团和第42旅的84团正在防守江岸,无法撤下,只有79团和83团两个团在师长霍揆彰的率领下,由常熟星夜兼程,直奔罗店。
此时,在罗店前线作战的第67师已伤亡过半,但各级官兵同仇敌忾,斗志高昂。蔡炳炎旅长更是身先士卒,经常深入团营前线督战,表现得十分英勇。当时,由于中方的军火与装备均远逊于日军,在战斗中,日军利用其武器装备的优势,多次出动大量坦克,掩护其步兵向我阵地发起攻击。同时,还派遣他们的所谓“空中王牌”木更津航空队,每次以数十架飞机向我阵地来回扫射、轰炸,使罗店之战更为艰苦惨烈。
当霍揆彰师长抵达嘉定时已是晚上,他得知罗店尚在敌军之手时,马上就与参谋长郭汝瑰商议对策。他们认为虽然自己只有两个团,但右侧方是中国第67师,因又是在夜晚,敌人不知中国援军已到,这样我们可以主动出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一个团正面进攻,另一个团迂回到敌人背后,两团夹击,夺回罗店。他们商议好作战方案后,立即命令高魁元的83团由西向东发起正面进攻,阙汉骞的第79团迂回包围,通知第67师从右侧佯攻。
高魁元接到命令后,率团从正面向罗店发起攻击,不料罗店西侧有一条小河挡在冲锋道路的前面,河面上仅有一座小桥,日军用轻重机枪将其死死封锁,挡住了中国军队前进的道路。83团虽然数度向这座桥发起进攻,但因缺乏战斗经验,加之山炮营尚未到达,无炮兵支援,正面进攻受阻。
迂回到后侧的79团,也被一条小河阻挡,阙汉蓦团长命1营、2营原地待命,3营渡河攻击。3营的战士们立即找来一些桌椅板凳,搭起一座简易浮桥,很快到达对岸。敌人正在酣睡,被中国军队的突然攻击搞得惊慌失措,四处逃窜。3营一举捣毁了敌人代号为“清水”的司令部,占领了被日军盘踞的一个堡垒,缴获了大批的军用物品。这时正面枪声很激烈,3营官兵不明情况,加上天已发亮,他们不敢前进,就隐蔽在一块方圆不到两公里的竹林子里。不想被敌人发觉,用大炮、轻重机枪向他们开火,并用飞机进行轰炸,3营迅速撤退。
当3营来到原来渡河的岸边时,看到夜里用来搭浮桥的大部门板、桌子都被水冲走了,给渡河造成了很大的困难,前面无路可走,后边敌人又在追赶,不少士兵被敌人打死,有些在抢渡河时被淹死,3营营长阵亡,士兵生还者不到半数。79团的另外两个营全部撤退下来。83团虽也撤了下来,但伤亡了200多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第14师司令部原设在嘉定城内,当部队对罗店发起攻击时,师长霍揆彰和参谋长郭汝瑰商量,为了便于就近指挥,将师指挥所推进到施相公庙。当战斗打得最激烈的时候,负责江防的陈诚将军到前线视察,他到师指挥所时,不时有敌人的枪弹飞来,他当即向师长指示:“指挥所太近前线,须乘夜暗时撤退下来隐蔽。”陈诚离去后,霍师长立即下了撤退命令。由于月浦方面战斗激烈,第14师奉命将罗店方面的任务交给了第11师和第67师。
◎第11、第51师同仇敌忾殊死战斗
1937年8月9日,第十八军第11师奉命北上增援华北,快到保定时,日军登陆猛攻上海,该师又奉命立即东下,并在月浦与敌遭遇,展开激战,18日傍晚到达上海大场郊区。
当第11师接受攻打罗店的任务后,首先在战术上作了部署,以65团和66团进攻罗店,62团协同浏河附近的第67师进攻月浦。师长彭善亲临指挥,以劣势装备攻击武器精良的敌人。敌军凭借构筑的坚固工事,向中国军队猛烈射击,中国军队几次冲锋,均受压制。但广大官兵同仇敌忾,士气高涨,勇敢无比,与敌人殊死搏斗,全师伤亡很重,有四位营长为国捐躯。
张治中将军急于了解罗店的战况,派出两名参谋乘车驰往罗店了解情况,协助指挥。谁想来到镇口,汽车便被日军击毁,司机牺牲。
65团1营营长林映东率部抢先占领罗店以南三岔路口和李家集附近的要地,在此与敌人进行激战,控制了罗店敌军的进出。这一仗虽未夺回罗店、月浦,但敌军遭到严重打击,伤亡惨重,不能前进一步,与中国军队形成了对峙状态。在这次战斗中,林映东营长也身负轻伤,但他仍坚守在阵地不下火线。
日军依仗着自己武器装备的优势,不断对中国军队发起攻击,但其战术大同小异,很少变化。总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以飞机对我军阵地狂轰滥炸一阵,再升起气球,指示海军和陆地炮兵作第二次炮击,然后步兵在坦克车的掩护下向中方阵地进攻。
中国军队制胜的法宝则是利用夜间切断公路,埋设地雷和成捆的手榴弹,设置多种障碍物;埋伏在公路两侧,不断袭击日军哨兵;待日军开道的坦克车陷入深坑,对其车后跟进的步兵甩手榴弹,或拼刺刀进行肉搏。这种歼敌方法,屡屡生效。
罗店、月浦一带的日军,为了达到预定的目标,经常出动较多的兵力攻击我方阵地,但统统被击退,双方形成了拉锯战。一次,敌人在海、空军的掩护下,向第11师正面发起攻击,来势凶猛。我们的士兵怀着满腔的仇恨与日军进行殊死肉搏,整个战场敌我双方搅在一起,枪声、刺刀碰撞声、喊杀声及受伤后的呻吟声相互交汇战斗异常惨烈。第11师已八次补充连排长,有的连仅存官兵十余人,但仍坚守阵地,就连日军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线的中国部队是中国的精锐部队。
中国军队经过大举反攻,激战至8月25日夜,将罗店敌军逐出,在月浦之线与其形成对峙。到27日,罗店又被日军攻陷,中国军队退守施相公庙、蒲家庙。罗店之战是一场苦战,一场恶战,中国军队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国民政府密切关注着罗店之战,严令攻击,并下死命令:“罗店关系整个战局,须要限期攻下!我军将士要有进无退,不成功便成仁!”
这时陆军第七十四军第51师也奉命从外地赶赴上海,进入了罗店前线阵地,并迅速筑好掩体战壕。邱维达师长命令部队积极备战,用高射机枪构成低空火力网,抵制日机低空轰炸扫射,准备夜袭敌军。
8月29日夜,罗店笼罩在浓重的夜幕中。突然一颗红色的信号弹飞向夜空,中方阵地机关枪喷出了愤怒的火焰,手榴弹在日军中开花。3营营长胡豪率领预备队,以两个加强连的兵力,从罗店南侧冲进日军阵地。
日本兵从睡梦中惊醒,慌忙拿起武器应战。中国士兵时而举枪射击,时而挥枪拼刺,将日军杀得鬼哭狼嚎。次日天一亮,大批日军蜂拥而来,双方又展开更为激烈的战斗。
中国军队参加罗店战斗的各个部队压力都很大,伤亡也比较严重。有的部队,一个师投入战场,撤下来时,仅剩下一个团的兵力。负责罗店指挥作战的陈诚给时任第十八军军长罗卓英将军下了命令:只要守住阵地,就是把第十八军打光,也在所不惜!8月29日以后,我军仍与敌军相持于罗店—月浦线上。
这时,日陆军指挥官松井石根见在罗店没有进展,急红了眼,他令第11师团多田骏部,从川沙口登陆,占领陆家宅、沈宅一线,以威胁中国军队侧背。罗卓英军长命令第67师的蔡炳炎之第110旅,必须消灭陆家宅一线的日军。蔡炳炎旅长接到命令后,亲率全旅官兵趁夜色扑向陆家宅,立即向敌军发起猛烈的攻击,敌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全部被歼灭。
次日黎明,敌援军赶到,在飞机、大炮和装甲火力的掩护下,向中国军队发起了更大的进攻。蔡炳炎指挥全旅将士,冒着日军的炮火,顽强地打击敌人,并不时发起反冲锋!双方殊死搏斗,死伤都很惨重。由于中国军队武器装备粗劣,付出的牺牲更大。蔡炳炎深知形势严峻,他大声疾呼:“本旅将士,誓与阵地共存亡,前进者生,后退者死,其各凛遵。”狭路相逢勇者胜,“吾辈只有两条路,敌生,我死;我生,敌死!”说完他端起步枪,带头冲向敌群,与日军展开了惨烈的肉搏战。突然敌人的一颗子弹击中了蔡炳炎的胸部,顿时鲜血如注,但他仍然高喊:“前进!前进!”……蔡旅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的鲜血洒在了他战斗的土地上。
尔后,三路日军对罗店防线展开集团强攻。第十八军将士苦撑了五天,已经是精疲力尽,部队伤亡惨重。这时,数百名日军从右翼阵地突入我军阵线,守军几乎全部阵亡。缺口被打开了,大批日军蝗虫般涌来,阵地动摇了,我军只得再次撤出阵地。
南京政府闻知罗店又一次失守,严厉斥责陈诚不该放弃坚守,下令组织反击,夺回罗店。陈诚亲赴前线,重新组织第11、第14、第67师组成突击部队,向罗店反击!
在枪林弹雨之下,我军勇士们舍生忘死,向罗店发起连续不断的冲锋。罗店,已变成一间名符其实的“血肉磨房”,到处是尸体,血流成河。
到了9月10日,中国军队仍坚守在罗店—江湾—北站一线上。中国士兵用骁勇善战和坚毅不拔的精神,使世界了解了中国士兵的战斗力,他们不是不善战斗和易受恫吓的。英国人士史摩莱少将说,他从没有看过比中国“敢死队”的行为更壮烈的事情了。这是对中国军人战斗精神的高度评价,这是中国军人的荣誉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