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子全当吴以羏是为她才设计苏绍群炸毁军资船,但此时若是暴露,吴以羏肯定受到严厉惩罚,甚至丢掉性命,绘子不得不担心问道:“你炸毁军方船只,若事情败露,你必死无疑。”吴以羏收了收抱住绘子的手臂柔声道:“船是大佐的。”
虽然这个消息另绘子出乎意料,但贪婪声正是大野清平最致命的弱点,绘子更好奇吴以羏的信息来源:“你怎么知道的?”吴以羏从抽屉中拿出万林的证词:“拿去,防身用。”绘子用崇拜的眼神看向吴以羏:“你怎么做到的?”
吴以羏摸摸她的头:“借你的威望,连哄带骗,骗来的。你和大佐为何看上去信任,却又如此相互敌方?”绘子无奈摇摇头:“因为他和老师是政敌,虽说目标相同,但方式不同,他在前线指挥出错,这才被调往后方管理上海。”
吴以羏本想套出些有用的消息,不料一切和情报显示并不太大区别,只得佯装不在意道:“那你可要收好这份证词,将来大有用处。”绘子抖抖手中的纸淡然道:“大佐对我还算信任。”
苏绍群自知上当受骗,不敢有任何欺瞒,将在仓库发现的情报原原本本上交给大野清平,大野并未多说,仅是吩咐他停止调查仓库一事,苏绍群心里明白,这一次他是真的被日本人弃用,眼下最紧要是另寻出路。
大野清平仔细检查情报,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他决定亲自调查仓库一事。大野清平和山口泓杉再次驱车来到仓库,对仓库的每一处角落进行地毯式搜索,山口泓杉在废弃的油桶内找到一封密信,上面是用日本军方秘密火漆进行的密封,按照级别,山口泓杉没有权利打开军方的火漆密信。
大野清平接到信第一件事情不是打开,而是仔细检查火漆的完好,随后不动声色地收入口袋,下令撤退。
大野清平连夜调遣76号和宪兵司令部全体人马前往十六铺码头进行大盘查,务必抓住今夜离沪的延安特派员。冬日的码头寒风阵阵,绘子在风中瑟缩着身体,不自觉掏出香烟正欲点燃,却被吴以羏劈面夺下,吴以羏脱掉自己的大衣,用他还残余体温的大衣裹住绘子的身体,将手中整盒烟抛向大海,隐隐怒道:“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你是学医出身,抽烟对你的肺不好。”
自上次起,绘子感到吴以羏的变化,不再在意外人的眼光,这样的变化,让她心里甜蜜的同时,也有些隐隐担心。绘子环抱住吴以羏的腰撒娇道:“我戒还不行吗?”吴以羏不为所动道:“戒不掉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手刮了刮绘子的鼻子,笑着从她身后抱住,为她提供温暖。
山口泓杉每每看见吴以羏与绘子,内心的无名火便烧起,他便会想到美莎,绘子的争强好胜害死美莎,让他一度失去人生的光。山口泓杉一把将绘子拉入怀中,冷漠道:“苏处长,绘子是我的人。”吴以羏不甘示弱,再次拉绘子回到怀中紧紧护住,反击道:“从即日起,她便是我的女人。你若再敢靠近轻薄,我就杀了你,让你去见田中美莎!”
山口泓杉身形微微颤抖,美莎是他一生的遗憾,一世的痛,吴以羏故意言语伤害,无非是想摧毁他的意志,山口泓杉眼神阴狠微笑道:“苏处长,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你的手上可全是中国人的血。”
吴以羏和绘子十指紧扣的更加用力,举起手道:“我的手上是谁的血,不重要,我认定她,即使让我去死,我都心甘情愿。”山口泓杉愤愤掉头离开,绘子抬眸看着吴以羏的眉眼,他仿佛近在眼前,又似乎远在天边。
在晴气本看来,这三人关系着实复杂,吴以羏的行为反复无常,山口泓杉孤僻怪异,所有事都在他眼里,他也早就习惯在角落里看她,替她做想做的,保护她想保护的人,或许这一世他能做的只能是远远想念,把自己的心埋在最深处。晴气本走近道:“苏处长,绘子小姐,苏处长借一步说话。”
吴以羏对这个晴气本有着说不出的感觉,他的身份疑点重重,却又暗中帮他:“晴气先生,有事吗?”晴气本余光扫到绘子的侧颜开口道:“接下来几日怕是要麻烦苏处长驻扎十六铺了,兵力集中,虹口码头那边只能暂时松懈。”
吴以羏笑道:“辛苦晴气先生来回奔波,虹口码头我相信大佐自由安排。”晴气本拍拍吴以羏的肩膀道:“那改日会乐里小聚,还望苏处长赏脸。”吴以羏毫不迟疑答道:“多谢晴气先生。”晴气本转身对绘子行礼离开码头。吴以羏总觉晴气本对他异常关注,自己的身份难道已经暴露?
但他对绘子恪守礼节,眼神又多有克制,几次三番出手相助,他究竟是谁?吴以羏问道:“绘子?晴气
先生……”还没待他问完,绘子抢先开口道:“他是我训练班同学,一起共事多年,值得信赖。”
答案让吴以羏突然很放心,他在心里暗暗嘲笑着自己,演戏演到不可自拔的,古往今来怕是只有他一个,晴气本思慕绘子已久,难道绘子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明里暗里多次派他出手相助?还是晴气本本就是自己人,不愿看他泥足深陷才忍不住出手?
大野清平亲自坐镇,一夜不眠不休都未能抓到延安特派员,所有人铩羽而归。大野清平不甘心放弃任何机会,留下大部分人马继续进行布控,若发现任何可以人等全部带回76号。大野清平得到情报,今夜延安特派员将从十六铺码头撤离上海,他连夜组织76号和特高课全部精锐,前往码头进行设伏抓人,每人手中都有画像,吴以羏仔细看过,画像出自陈辰之手,拿来迷惑敌人。
夜色笼罩在码头上方,乌云遍布,眼看大雨即将倾盆而至。大野清平安静地坐在车上,静候收网抓鱼。吴以羏环视四周,都未能找到苏绍群的身影。绘子明白恋人心中所想:“苏主任,之前犯下大错,大佐命他去南京向汪主席述职说明情况去了,这一去怕是很难回来了。
吴以羏自是相信绘子,便没有过多怀疑,静等好戏上演。根据晴气本的消息,吴以羏决定今夜护送特派员离沪,他吩咐老余、孙寻、冯桩组成主要护送队,带着特别通行证从虹口离沪,梁龙伪装成特派员,前往十六铺码头吸引敌人注意力。
梁龙按照计划出现在码头,行迹尽可能地鬼鬼祟祟,吴以羏死死盯住他们,低声对绘子道:“那两个人,有问题。”绘子迅速派人将他们拦住,几番检查下来,并无疑点,只得放他们过关,大野清平在此时突然下令,全员撤退,码头瞬间恢复往昔,并且让众人结束执勤,回家休养生息。
吴以羏嗅到一丝不详的气息,叫上陈辰迅速赶回家中。空无一人,按照计划,此时特派员理应已经上车,梁龙在吴以羏之后赶回。一直到凌晨时分,冯桩搀扶着老余和孙寻回到家中。顾不得他们的伤势,吴以羏劈面问道:“一切顺利吗?”
孙寻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老余轻轻摇头。吴以羏明白事情暴露,特派员怕是已经命丧敌人枪下,他在脑子里不停回放这次任务的布置,事先利用苏绍群放出烟雾弹,炸毁日本物资船只,吸引注意力,趁乱送特派员离沪,计划天衣无缝,怎么可能暴露?
吴以羏自始至终不发一言,让众人帮忙照顾老余,只留孙寻在房中,吴以羏替孙寻便包扎伤口边问:“孙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孙寻羞愧难当道:“一切按照计划行事,起初刚到码头时,没什么特别,但就在特派员离开我们保护圈,登船时,被对方狙击手开枪,一枪毙命,随后苏绍群的人迅速合围,同志们为了保护我和老余,都牺牲了。”
苏绍群!绘子骗他,苏绍群根本一直都在上海。孙寻再次开口道:“有一件事,很是让我感到奇怪,敌人明明有能力杀掉我和老余,但不知为何敌人的狙击手,只冲我和老余连开数枪,桩子反倒全身而退。”
吴以羏猛然意识到队伍之中有间谍:“孙大哥,我们之中有间谍。”孙寻连忙替冯桩开脱道:“不可能,桩子不会是。”吴以羏并未多说,开口叫众人回来开会。
吴以羏突然面目一转拿着文件对众人道:“这是特派员给我的情报,真正的特派员在清水镇,我的老家。”陈辰率先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特派员还活着。”吴以羏笑道:“当然,我怎么可能轻易相信日本人,自然是做好万全准备。”
吴以羏的话引得众人议论纷纷,老余问道:“既然如此,你何以用兄弟们生命做赌?”吴以羏自知惭愧低声道:“我很抱歉,最新指示,特派员同志会继续留在上海。”老余十分气恼吴以羏用兄弟性命做赌去打击日本人,他无法相信吴以羏已经变得为了任务不择手段。
行色匆匆地背影,引起在街上闲逛的冯桩的注意,这个背影很像老余。冯桩来不及多想,跟踪背影一路至偏僻的小镇,那人似乎感到有人跟踪,几次拐折,把冯桩甩在身后,消失在他的视线。冯桩不死心,一路跟随感觉走到一栋民居,当他推开大门的一刻,他看见吴以羏和孙寻坐在房中,似乎是在等什么人的到来。
孙寻发现来者是冯桩,眼神流露出极度的不相信和无可奈何,吴以羏依然面无表情。冯桩疑惑问道:“组长、孙大哥,你们怎么在这?”吴以羏并未回答冯桩的话,转而对老孙说:“人已经来了。你看着办。”孙寻不愿相信冯桩就是敌人埋在他们中间的间谍,忍不住问道:“桩子,你为什么
来这?
冯桩不解道:“我跟着老余来的,他不在吗?”吴以羏和孙寻同声道:“老余?”吴以羏转念道:“你这个叛徒,随意攀咬。”孙寻相信冯桩的为人,更加相信老余,无奈之下,他提出回家对峙。
老余对突如其来的怀疑很是愤慨,激动道:“我今日都和小龙在一起,若不信,大可问他。”梁龙点点头回答道:“今日老余一直都和我在街口茶馆喝茶,闲聊,哪里都没去。”吴以羏不想再听众人废话,下令孙寻将冯桩带出去处死。
内奸已除,很快上线便发来吴以羏的处罚通知,众人适才反应,原来特派员真的被敌方击毙,所谓的特派员留沪,都是吴以羏为捉拿内奸设下的圈套。
老余请求梁龙帮忙时,梁龙没有多做考虑,却不料此事竟是与捉拿内奸有关,梁龙问道:“老余,你究竟去了哪里?”老余叹了口气道:“我去跟踪山口泓杉。”梁龙不明白道:“那为何不能让组长知道?”
老余道:“上级发电令全体静默,我私自跟踪担心受到处分,之前就因为一些任务受到处分,此次若在出错我怕是要被调离。”梁龙点点头安慰道:“没事,我保证保密。”老余拍拍梁龙的肩膀以表示感谢。
晴气本借送文件之名登门76号,造访吴以羏:“苏处长,近来可好?”吴以羏并不讶异晴气本的多次到来:“晴气先生,有事吗?”晴气本把文件交给吴以羏:“苏处长,多日前您答应过愿意参加会乐里的聚会,今日便是来送请柬。”
吴以羏客气道:“一定按时到。”晴气本低头行礼,还未走出办公室大门,一句话生生遏制住他离开的脚步。吴以羏装作不经意道:“晴气先生是谁的人?绘子还是大佐?听说,晴气先生,对绘子小姐情有独钟,是真的甘心为她所用吗?”
晴气本抑制住自己的思绪转身笑答:“有些事做不得,有些人求不得,我仅有尽人事,愿有些人得以安好。”吴以羏直视晴气本的眼睛,满意地点头道:“即使同道中人,理应守望相助。”
吴以羏如约至会乐里赴宴,岂料所谓的宴会就只有晴气本一人静候吴以羏的到来。吴以羏拍手道:“好,好舞技。”晴气本忙起身行李:“苏处长,您来了。”吴以羏实在猜不透晴气本:“晴气先生,有事吗?”晴气本招呼吴以羏坐下,轻描淡写道:“有个卖人情的事,希望让给苏处长。”
吴以羏疑惑道:“哦?何事?”晴气本掏出周丽云的照片,吴以羏眉头微簇,神情有丝丝不自然,这些都被晴气本看在眼里,轻声道:“这个人,绘子小姐准备再次实施抓捕,据我所知,她与苏处长和山口秘书长关系匪浅,这不,卖人情的事,我第一个就想到志同道合的苏处长。”吴以羏不动声色收好照片,回敬道:“这份人情,苏某记下。”
晴气本虽不明白吴以羏为何处处维护山口泓杉的情人,但出于对绘子的保护,他不希望绘子和山口泓杉彻底闹翻,如此对她有害无利,吴以羏是她的爱人,由她卖这个人情最合适不过,如此一来,即可保护绘子,又能帮到吴以羏,他能做的只有这些,将来就看他两人的造化,他肯付出一切代价,换取绘子得偿所愿。
吴以羏果然在周丽云藏身处周围发现可疑人物,顾不得多解释,便将她转移至安全地方。山口泓杉照往常给周丽云送补给,找遍周围都没有看见她的影子。知道她藏身处的只有吴以羏和他,山口洪山第一反应就是吴以羏出卖他和周丽云。
山口泓杉一路飙车,找到吴以羏,拿枪对准吴以羏问道:“丽云呢?”吴以羏发觉角色调换也是十分有趣,之前向来都是他山口泓杉要挟绘子和他,如今他也尝到这滋味,吴以羏玩味道:“不知道,应该被抓了吧。”
山口泓杉声音阴冷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她在哪?”吴以羏摊开双手大笑道:“你敢杀我吗?”山口泓杉顾不得身份,不顾其他怒道:“我杀了你,替她偿命。”吴以羏闭上双眼,迎接死亡。周丽云的声音划破这紧张对峙:“住手。”
山口泓杉看见周丽云安全无虞站在那里,才将对准吴以羏的枪放下,冲过去搂住周丽云,他很担心,更加无法承受失去她的后果。吴以羏被眼前的一幕激起满心温柔,感慨道:“都是敢爱敢恨,被命运玩弄于鼓掌间的可怜人。”
吴以羏径直走出房门,不经意间绘子的身影浮上眼眸,他与绘子都被琐事缠绕,中间横亘的更是一道天堑,他没有勇气向山口泓杉那般,只有爱没有杂质,绘子也不是周丽云,她总有太多牵绊,她总给他在查找些什么的感觉,彼此都不愿放下执念,只能在沼泽中挣扎求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