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章 上海(1 / 1)

乱世谍海 流烟 3045 字 2个月前

十里洋场大上海,初入上海的吴以羏,发现自己眼睛根本不够用。走出十六铺码头,坐上苏绍群的车,一路行驶到上海最著名的马路——四马路,映入眼帘的是车水马龙,街边的汽车依次排下停靠在路边,街边叫卖的小贩随处可见,人力黄包车,人力三轮车更是将马路上围了个水泄不通。由于上过几年私塾,吴以羏认得些常用字,四马路由西到东分别是,和广汽水有限公司,梦美与中西大药品房,美国花旗总部,随处可见悠闲自得的外国人,牵着自家的狗在街上散步。

除了繁华,吴以羏更见识到了,他从来没见过的女人,人们口中的烟花女子,她们中的一些穿着时髦,坐在汽车中呼啸而过,也可以看见许多下等妓女,站在马路边上大拉客人,最让他惊奇的是,一个妓女骑在男人的脖上,就这么招摇过市,有轨电车从他坐的车旁擦肩而过,他回头通过后车窗望了很久,不知不觉出了神。

被大上海的喧繁迷住的吴以羏,久久没能回过神,坐在他旁边的苏绍群早已观察他良久,此时苏绍群的心里,疑窦丛生,故意绕道十六铺码头,让他看见杀父仇人,又绕道四马路,任由他看尽上海滩的繁华,从侧面敲击,只有权力才可保一世安稳,除去茫然,竟看不到一点其他,这点让他对这个年轻人更加不解,唯恐他是中统派下来暗杀他的人。

苏绍群不动声色地试探:“怎么?没见过这大上海吧,改日义父带你好好逛逛?”吴以羏被猛然从记忆中惊醒,并没有回答苏绍群。

车子顺着大上海的弄堂里巷停在霞飞路45号,下车便看见一个打扮妖艳的妇人前来迎接,吴以羏从没见过如此有韵味的女人,不同于烟柳花巷的妖治,却又有着更为致命的**力。苏绍群嘴角微微扬起介绍着说:“这位是我的秘书,曾小姐。”

苏绍群转头对曾小姐说:“这位小兄弟叫吴以羏,我落难时的救命恩人。”这位曾小姐一看就是场面上的老手,连忙拉着吴以羏献媚:“原来就是你这位小兄弟呀,来来来,进来看看,姐姐的布置你可满意?”说着就把吴以羏拉进面前这座花园洋房。

洋房的大门打开,第一眼就可以看见一座楼梯通向二楼,客厅里满是围着雕工精美的红木家具,二楼更是有5个房间,每个房间摆设更是极尽奢华,前清古董,昂贵西洋真皮沙发,还有他见都没见过的留声机。

吴以羏看见这一切,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切存在的,转身跪在苏绍群面前:“义父,我救您不是为这些,我父亲死于非命,至今我仍后悔没能尽力医治他,看见您我就如同看见自己的父亲,我是真心拿您当自己的亲人。”

说着磕下三个响头。苏绍群面上是一副慈父的样子,弯下身把他搂入怀中,连连说道:“好好好,义父都知道,都知道。”说着就要拉吴以羏站起,吴以羏不仅不愿站起,更是打开苏绍群的手坚定地说道:“义父,我自愿改姓苏,名唤苏清,意为愿为您肃清一切敌人。”苏绍群看着眼前这位敌友不明的年轻人:“好,就如你所说。”

吴以羏被清晨上海的人声鼎沸吵醒,从村子到这里已经整整两月,除去终日吃喝玩乐,偶尔能见到他的义父,整个宅子中只有杜桥和他,他对苏绍群虽说谈不上了解,但门口这两个月从未没能少过盯梢的人。

杜桥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下来吃早饭。”既然苏绍群对我不放心,与其自己上门自讨苦吃,不如索性由得他监视,打消他的疑虑也好,吴以羏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股陌生的气息飘入鼻间。

吃过早饭,他和杜桥打算去百乐门喝一杯,顺便看看那些莺莺燕燕的女人。说话间就要出门,在门口却撞见他那个两个月来甚少露面的义父:“义父。”吴以羏毕敬地行礼。苏绍群见吴以羏和杜桥要出门:“怎么?出去?”吴以羏恭敬地说着:“是啊,出去转转。”

苏绍群面带笑容:“可是怪义父忙于工作,没能好好招待你?”说罢笑出声。吴以羏自然知道这只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清儿不敢,不过出门找找乐子。”苏绍群一脸满意:“来,义父今日带你去见你爷爷。”

车停在会乐里74号,守大门的人认出苏绍群便放行让他们进去,吴以羏不知道自己要见的是谁,不过苏绍群的疑心起码也消了大半。跟随着苏绍群走进了大门,看见上座坐着一位不怒自威的老者,招手将他唤去:“你就是清儿?绍群的义子,是个好孩子。”

苏绍群端着一杯茶毕恭毕敬地递给这位老者:“是的,干爹。是个好孩子,烦您多多照顾。”老者接过茶杯:“好说,好说,去码头当个监工吧。”

离开会乐里,苏绍群才向他介绍这位老者的身份:“今日你拜会的老者,便是这上海滩青帮大佬一—季成林,我的干爹,从明日起,你去十六铺的码头当监工,义父相信你。”吴以羏也仅仅简单地回了句:“是,听凭义父安排。”

吴以羏按照安排去码头上班,苏绍群看来对他的疑心已经完全消除,撤去尾巴,任由他带着杜桥前往码头。码头还是一如往常,吴以羏十分地好奇苏绍群这么安排究竟何意?直到他看到当年不愿赔钱,并且害死他父亲的工头,他终于明白苏绍群的用意。

工头对于他早已没了映像,只是从监工变为普通工人,心中很是不快,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向他陪着笑脸。吴以羏看着工头,既然苏绍群有心借我的手除掉你,巩固自己在码头

的掌控权,加之他和季成林面和心不和,吴以羏决心在苏绍群面前表现一番,进一步取得他的信任,尽快让自己在上海站稳脚跟,一方面可以出力帮忙除掉这个季成林的眼线,另一方面也可报当年杀父之仇。

一个月后的夜里,巡捕房突然来到码头,提出怀疑船上有违禁品。吴以羏已经在码头已上班月余,青帮从事什么买卖他早已一清二楚。昨夜他的手下截获老工头写给季成林的密信,信中尽数苏绍群的不敬和野心以及他吴以羏的跋扈,更是放言说,在船上藏了违禁药品,希望季成林配合,通知巡捕房的人前来搜船,想要把这一失误栽赃嫁祸到他和苏绍群的头上,借机铲除这位野心不凡的干儿子和干孙。

季成林和巡捕房厅长王化成是总角之交,当年季成林发迹更是不忘提携这位至交,至于这位老工头,表面上是码头的监工,实际上一直是季成林放在码头监视苏绍群的眼线。他与苏绍群有着杀女不共戴天之仇,自然心甘情愿的替季成林卖命。

暗地里查清这一切的吴以羏,决定将计就计,重金收买送信人,让他把信送去给季成林,并逼他许诺,如果他日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尽力效命,吴以羏当然十分清楚,钱财不足以让人死心塌地,他派人连夜把这位送信人的妻儿绑到了吴淞口仓库,答应事成之后给他一笔钱,让他带着妻儿离开上海。

吴以羏告知杜桥,让他带人连夜隐蔽地找出藏在一般货物里的违禁药品,将这些违禁药品悉数偷偷运出连夜烧毁。还命令人冒充老工头的笔记写了一封告密信,藏在老工头家里的米缸里。一切就绪只待东风。

巡捕房的人上船仔仔细细搜查一番,什么也没有找到,更派人在附近海域进行搜查,依然一无所获,一行人铩羽而归。得到消息的苏绍群更是兴奋的完全坐不住,拔腿就去了季公馆,向他的干爹报告码头货物被人出卖之事。

季成林佯装十分吃惊和愤怒:“是谁?胆敢出卖我青帮!”苏绍群顺水推舟:“我的义子吴以羏已经查出一干人等,还望干爹明鉴。”苏绍群面含微笑地望向季成林,看着季成林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铁青,内心有着说不出的痛快。

此时,码头其他合伙人早已闻讯赶来,要求严惩。季成林眼看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答应请求。吴以羏带着老工头和密信赶到了季公馆,当日送信人更是一口咬定,这信是他看着老工头亲手书写,他亲自送去的巡捕房,更是咬出季成林埋在码头的其他眼线,以及航运公司现总经理,人证物质俱全,季成林被逼弃卒保车,由得苏绍群铲去他在码头的势力。

其他合伙人更是以监管不力为由,要求撤去季成林对码头仓库的监管权,要求尽数交给苏绍群管理。季成林无奈之下选择答应,苏绍群当场任命吴以羏为航运公司的总经理,监管仓库和码头。

这次夺权成功,苏绍群更是看中了吴以羏的心狠手辣,将手下不少黑买卖都交给他管理。面对苏绍群所谓的信任,吴以羏深知,只是现在自己对他还有用武之地,苏绍群他现在还是中统和共党的叛徒,企图通过汪精卫和日本人,另开辟一番天地,自己只不过是他手下的一颗棋子,帮他铲除异己赚钱的棋子。

上海局势复杂,租界内更是龙蛇混杂,各大势力盘根错节,苏绍群派吴以羏调查追杀之事,虽说先前码头之事,让吴以羏打出一些名堂,在上海滩也小有名气,一跃成为上海滩新贵,但他根基未稳,尚不能独立应付上海滩的各方势力,事事还需依仗他苏绍群。

吴以羏也并非是个任人利用的冤大头,苏绍群想趁他在根基不稳时,将他送到各个势力的眼前,成为枪靶子,他在前面冲锋陷阵,苏绍群在幕后坐收渔翁之利,一箭双雕,好个苏绍群,看小爷我吃不吃你这套。

吴以羏借着调查杀手一事,便访整个上海,慢慢熟悉上海的各大街道,一点一点将自己的势力渗透入上海的各个街区,借着所谓苏绍群和季成林的名气,暗地里降服一批忠心耿耿的门徒。

吴以羏趁着苏绍群和季成林谈话的功夫,前去闸北视察他悄悄新开的照相馆,谁料被一个行色匆匆地人迎面撞上,吴以羏正想对此事发难,发现不远处几个身穿黑衣头戴圆帽的人一路跟踪此人,吴以羏认为此人可能得罪了些他惹不起的人,急于笼络人心,给自己留退路的吴以羏,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帮助街头混混的机会。

他一路横穿窄巷,取道捷径,来到了自家照相馆后门,看见男人从他面前的窄巷经过,便把他一把拉进自己所在的巷道,男人见此情形张嘴就要质问,吴以羏一把捂住他的嘴,做出一个嘘的手势,将他从后门带进了自己的照相馆,小斯看见老板带着个陌生男人从后门突然进入,心里不免疑惑:“老板,您这?”

吴以羏轻轻抬眸回头瞥了一眼男人:“哦,这位是我朋友,我带他来照个相。”小斯怯生生的发现吴以羏的脸色阴沉,不似往常的轻狂高傲,一句话都没敢多问,欲带男人前去照相,男人摆摆手:“不必了,改日再来吧。”

吴以羏觉得这个男人饶有趣味:“也好,我送你出去,下次可一定要来光临啊。”他故意将光临二字说得极其的重,男人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径直走出店门。

男人敲开闸北东巷的一处普通民房,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只见那小伙子把头伸出门外,左右张望一番,才将门关上:“孙叔,您没事吧。”

男人

把圆帽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没事,说来也蹊跷,今日快被抓到时,被一个照相馆的老板给救了。”年轻的小伙子十分吃惊地问:“什么?照相馆老板?他是什么人,是我们的人吗?”正说着话间,门再次响起,年轻的小伙恐防孙叔被跟踪,从腰间掏出枪:“谁呀?”

只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罗海棠,开开门,我是来找孙寻的。”罗海棠这才松了口气,把枪别回腰间,将衣服穿好,挡住枪:“哟,鲁妈呀。”鲁妈:“是我,我这包了包子,给你们叔侄两拿些来。”

说着这位鲁妈就要进屋,罗海棠连忙拦住:“鲁妈,这不方便,叔叔在洗澡。”鲁妈舔着脚朝房里望了望:“那就算了,改日,改日我再来看你叔叔。”罗海棠送走鲁妈:“孙叔,走了。”

孙寻向来不是个多疑之人,这鲁妈自打他们搬来,时常来献殷勤,让他心里甚是不安:“不管她,对了,这个月初十乃季成林的寿辰,到时他会大摆筵席,知道他在哪办吗?”罗海棠:“知道了,在百乐门,我们约翰逊酒店协助办理,提供餐饮,时间是晚上8点,宴席准时开始。”

孙寻轻轻点头:“都安排好妥当?”罗海棠:“安排好了,我特地收买经理,借着要去百乐门见识的借口,骗经理让我前去服侍。”孙寻拍拍罗海棠的肩膀:“成败在此一举。”罗海棠似乎有些犹豫:“组织,不是说,不轻易暗杀行刺吗?”孙寻:“海棠,此事组织已经批准,我们要替牺牲的吕同志报仇,当年吕同志被人暗杀,是谁做的到现在都不得而知,至今我都没能找到他流落在外的骨肉。

三浦洋行的经理北野武,他表面上是三浦洋行经理,实则是日方特务机关派到上海的特务,他是来为将来战争做准备。不除掉他,我们的工作便很难开展,去准备吧。”孙寻总觉上次救他的男人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在哪见过。

百乐门今晚迎来全城庆祝的盛世,季成林的寿辰,虽说苏绍群和季成林不和,但在这件事上,苏绍群还是十分的给季成林面子,带着吴以羏早早感到百乐门招呼,帮忙准备。晚上八点,宾客陆陆续续都到齐了,苏绍群上台致辞:“今天,是我干爹的寿辰,作为干儿的我,在此祝干爹长命百岁,各位贵客都吃好喝好……”

吴以羏实在懒得看苏绍群在人前装模作样,翘着二郎腿搂着个姑娘坐在底下沙发上喝酒,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身边略过,吴以羏总觉在哪见过,却一直难以想起,苏绍群致辞结束便拉着吴以羏,四处介绍,表面上对他这位义子推心置腹,介绍各路大人物给他认识,宴席在一片祥和声中顺利进行。

罗海棠和孙寻一直在找寻机会,伺机动手刺杀北野武,孙寻突然在人群中发现吴以羏,他站在苏绍群的身边,北野武和他正在寒暄,他惊觉事情可能难以继续,北野武这时有些喝多,随手召来小斯扶他去卫生间,罗海棠赶忙上前扶住:“先生,您没事吧。”

北野武操着一口别扭的中国话:“我的没事,厕所的干活。”罗海棠扶着摇摇晃晃的北野武去了卫生间,孙寻紧紧跟在身后。吴以羏一直都在想,那人究竟是谁?如何在没有邀请函的情况下还进的来?熟悉的身影再次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吴以羏想起他究竟是谁,四处找寻下,发现他走往卫生间方向。

吴以羏快步跟上,却发现卫生间门紧锁,里面传来打斗声,此时宴会厅想起了舞乐,众人跟随乐曲翩翩起舞,根本无法听到卫生间的一切声音,吴以羏猜出他们的用意,一脚将门踢开,只见北野武的脖子被两个男人用细钢丝紧紧缠住,气息一点一点消失,滩死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个男人检查鼻息,确认死亡,其中一个男人拿着钢丝向吴以羏扑去,他一个侧身躲过了第一次攻击,

这时另一个男人低声呵斥:“海棠住手!”吴以羏疑惑地看着这个男人,低声怒斥:“你们既然敢在小爷的地盘上杀日本人!”这个男人抱拳:“小兄弟,此事与你无关,你救过我,我不想连累你,你速速离开。”

罗海棠:“孙叔,不可以。他看见我们杀人!”吴以羏没空听他们争论:“够了!快点人搬到隔间中,你们跟我来。”

孙寻和罗海棠跟着吴以羏上楼,吴以羏拿出两件他的近身保镖服让他们换上:“换上,佯装在打牌,陪我下去跳个舞,随后由我发现尸体,你们再趁混乱借机离开。”

吴以羏带着孙寻和罗海棠绕道偏厅返回正厅,坐在角落的桌子佯装打牌喝酒,吴以羏装醉撞上一个服务员:“扶我。去厕所!”

服务员扶着吴以羏进卫生间。突然卫生间传来吴以羏和服务员惊恐的喊叫:“啊……”众人听到连忙跑到洗手间,只见吴以羏坐在地上,吓得两腿发软,苏绍群眼中却只有北野武的尸体:“来人,快来人,把北野先生抬出去。”

众人乱做一团,罗海棠和孙寻趁乱逃离百乐门。苏绍群看着吓得软瘫在地上的吴以羏:“怎么回事?”吴以羏用手擦擦自己额头的汗,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发现尸体的来龙去脉。苏绍群见他吓得不轻,于是派人将吴以羏送回家。

孙寻和罗海棠顺利返回闸北家中。罗海棠抱着一肚子的疑惑:“孙叔,那个人究竟是谁?”孙寻一时也摸不到头脑:“不知,他就是上次救我的照相馆老板,罢了,既然都已脱险,早些休息吧。”孙寻这下更想借着机会去那家照相馆,好好打听一番,此人究竟是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