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列御用火车里有一个车厢,是专供工役堆放衣箱、网篮、铺盖等等杂物的。
这节车厢里,却老是有人在不知忙些什么,每当工役们发现自己所穿的宫袍已沾满了烟煤油垢,他们便要到这节车厢里来换新的。
在这节工役杂物车厢后的一节车厢里,是一群很特别的人物,他们是京奉铁路上的官员。这些人足以代表满清官场上的腐败现象,有关他们庸碌可笑的记载太多了。虽然他们是“铁路官员”,其实他们对于京奉铁路,根本办不了什么公事。他们除了坐享其成外,也干不出什么好事。这次,他们之所以随驾同行,固然是因为慈禧误认为他们有功于铁路,熟悉铁路,想要他们来照管此次行程,多一些安全系数。另外,还有一半的原因是这些“铁路官员”想借这个机会,再捞到一些好处。
这些“铁路官员”里,也有一个领头的人,名字叫孟福祥。他地位显赫,仪表轩昂,穿着的公服富丽堂皇。京奉铁路的大部分收入落入了他一个人的腰包。然而在事实上,他简直不做任何一件事。所幸的是他没办一事,因为他对管理铁路的知识,比一个小学生知道的还少。如果他舞弊弄权、亲自办起事来,这条铁路那就会真正的遭殃了。但他整天也没有空闲着,因为他满脑子想着的是怎样捞钱。
这些“铁路官员”在车上的最大任务,就是督察那三个驾驶火车的司机,四个烧火的司炉工,还有六个负责停车的司闸工。孟福祥把这些官员分成几个小组,每组两个人,分别来监视工役。有一组在那机头车上专门监视三个司机和四个司炉工,他们虽然在那里指手画脚,可根本不懂得什么。就是那个司机把火车开到了轨道外面,他们也不会知道。他们毕竟是官员,他们所发出的指令,那些工役们无论如何要服从的。他们站在一边,吩咐司机或司炉工要怎样怎样做,司机和司炉工都会装模作样地动一动。
这些官员最注意的倒不是火车的行驶速度是否适当,锅炉的火力和添加煤是否充足,他们只是牢牢地看住这些司机或司炉工,不让他们偷闲坐下。只要车上不见有人(包括在煤堆上铲煤的司炉工)偷闲坐着,也没有一个司闸工私自在黄色的车顶上走动,他们的任务便圆满完成。他们为了不违反慈禧的命令,一刻不离地守着工役。这任务虽很简单,也够他们累的,因为他们也不能坐了。
孟福祥当时是京奉铁路局局长,在表面上孟福祥是皇太后委派的,但内情是:他花了巨额的银两,向总管太监李莲英买来这个官。所以,孟福祥绝对不配当这个局长。然而,他既然是一个比较重要的高级官员,即使一事不办,总得也有一两个重要的助理人员。孟福祥的这些助理人员,也学到了他的秉性,另招了些助理他们的人。这种冗员的情形,在满清的官场中已经难以逆转的了。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孟福祥所做的事情,只是银钱的进进出出而已。他简直对铁路的知识一无所知。太后在御用火车上,急于要知道一些关于火车的知识,便派人去把孟福祥召来了。他来到太后跟前,先恭恭敬敬地磕了头,磕罢头,低头不语站了起来,眼睛看着地板,静候太后的询问。
太后问道: “究竟是什么使得这辆火车行驶呢?”
孟福祥是有口吃病的,他说话速度很慢,而且是断断续续不连贯的:“回太后……回老佛爷,是车上的工役们把火车开动的。”
“这些咱还不知道吗!现在要问你的是:他们究竟是怎样把火车开动的?"
“奴才该死!奴……奴才不清楚……奴才不,不,不敢妄回话!”“记得在前一站,”太后哪壶不开偏提哪壶,盯住问孟福祥道: “为着一件什么事情,我们的火车,曾经往后面退,你现在就告诉我,为何这些车轮既能向前面滚,又能朝后面滚呢?”
“奴……奴,才知……知……知道!太后,这是……那司机弄的!”“那么,他们又是怎样把这火车停下来的呢?”
“回太后:六个司闸工从车上跳下,到最后的那节有轮盘的车厢里;只要他们尽力抓住了轮盘,车子就停下来了!"
孟福祥的这个答复,多出于他生搬硬套的想象,他自己总以为那些司闸工一定是生拉硬拽地把这列车拉住的。
看到这里,读者也许要发出疑问:在满清当一个铁路官员,需要是什么资格呢?答复是:只要有钱。钱就是资格!至于这些人能干什么,这些人能怎样干,只要精通两个字:圆滑!
从表面上来看,朝臣们经常在蒙蔽慈禧,包括负责铁路管理的官员,都把慈禧欺骗得厉害。其实这些慈禧全知道,她只不过是不闻不问罢了。朝廷是一架老掉牙的机器,有些人讨厌宫内的繁文缛节,但不得不忍受这一切!皇太后也一样。她极清楚宫中那些臣下的种种毛病,如虚荣、自大、虚伪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