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废立太子起风波 戚姬的野心(1 / 1)

历代帝王,多因后宫争宠,引发事端。刘邦虽为一代有作为的帝王,也因嗜酒好色,专宠戚姬,引起了一场轰动朝廷的废立太子的风波。

汉高帝二年(前205)六月,刘邦兵败彭城,返回栎阳后,在萧何的辅佐下,在同月初六,正式建汉制,立长子刘盈为太子。根据《汉书·惠帝纪》“帝年五岁,高祖初为汉王”的记载,刘盈约生于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被立为太子时年方六岁。

汉高帝五年(前202)二月初三,刘邦称帝于定陶,改太子为皇太子。

如此,汉初太子早已立,然而自“汉王得定陶戚姬,爱幸,生赵隐王如意”后,使刘盈太子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刘邦得戚姬,还应追溯到他兵败彭城之后。汉高帝二年四月,汉军被项羽击败,刘邦只身逃出后,顺路返回家乡欲搬取家眷,不料,老父娇妻均已逃亡,不得已,只好纵马自去。

因被项羽打得大败,刘邦心情沮丧,自想心事,任马自行,就这样走出数十里路。这时,日已偏西,天冷肚饥,刘邦奔跑了一天,顿感疲惫不堪,想下马休息,又恐楚军追来,只好继续赶路。又走了数里,忽闻远处传来狗叫之声。有犬吠必有村落,刘邦立即来了精神,纵马前赶。不久,他来到一片树林前,隔林望去,见林后有一个小小的村落;他又饥又渴,想前往村投宿,又怕村中住有楚兵。于是,他下马将马拉入林中,观察了许久,村中平静,未见异常。他这才将马拴好,自往村中走去。

其时天已全黑,村中闪出无数灯光。刘邦走进村落,恰巧迎面走来一人,刘邦遂立于路旁相候,来人临近,刘邦方知是一位老翁,当即走向前去,躬身一礼,问道:“敢问老父,村中可住有军马?”

老翁见刘邦容貌举止不同凡人,答道:“村中并无人马,不知足下要找何人?"

刘邦听后方放下心来,也不加隐瞒,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如实对老翁说了,并请求借宿一晚。

老翁闻后,当即一礼,说道:“老朽不知汉王驾到,有失远迎!”说着,待刘邦从林中牵出马匹后,将其引入家中,让于上座。这才说道:“今因村中有喜庆之事,夜宴归来,巧逢大王,真是不胜荣幸!"

说完,就要行跪拜大礼,刘邦慌忙起身,将其扶住,遂问起老人家世,老翁道:“老朽姓戚,原本定陶人。困秦项交战,田宅被毁,落得妻离子散,故土无法安身,只得带了小女,逃到此处,以避战乱,唉!真是宁做太平之世犬,不作乱世之中人。"

说到凄惨之处,老人不禁落下了几行清泪。刘邦听后,也觉心酸。但刘邦此时已饥肠如鼓,最迫切的是需要进食,于是打断老翁所言,问道:“村中可有卖酒饭之处?"

老翁道:“此处乃是僻乡,离市镇很远,大王如不嫌弃,寒舍尚有薄酒粗肴,可供食用。”

刘邦已饿得饥不择食,忙道:“那就有劳老父了。”

老翁当即传声入内,令女儿快快准备酒饭。过了不久,有一个年轻女郎,端着酒食,迈步来到面前。刘邦瞧她,虽衣衫简陋,但体态轻盈,容貌秀丽,心想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之地还有这样的美貌女子。心中想着,口中却不禁称赞起来。

老翁见刘邦如此,心中一亮,遂叫女儿放下酒食,道:“这位是当世汉王,还不快快上前行礼。”

女郎闻言,忙盈盈下拜,刘邦也起身以礼相答。女郎礼毕,转身返入内室。老翁遂陪刘邦对酌起来。酒过数巡,刘邦饥状渐解,且人借酒力,愁意也消,便与老翁扯起家常来。

“不知老父有几个儿女?”“老朽有一儿一女,因家境尚可,也请先生教他们识些文字,读些诗书,现今,儿子已失,只有小女随在身边,闲时学女工,习琴画。”

“老父之女可否许人?”

“小女虽已二九,但至今尚未许人。前日有一相士,说小女天生贵相,日后必嫁王侯之家。”

说完,老翁偷视刘邦,看他如何表现。

刘邦闻后半晌不语,若有所思。老翁见时机已到,接着道:“岂非前缘注定,前日相士刚言,今日大王就到,看来小女应侍大王巾栉,不知大王尊意如何?"

刘邦闻言颇为惊喜,忙谦道:“我逃难到此,多蒙老父留宿,已感盛情,怎能再屈令媛为姬妾呢?"

老翁道:“大王不必过谦,只怕小女还不配侍奉!”

刘邦道:“既如此,我刘邦领情便是。”

说着,解下随身玉带,且掏出所带数锭黄金,一起交与老父,算作聘礼。

老父接过聘礼,走入内室,将喜讯告知爱女。不一刻,戚女手捧玉带,随父腼腆而出,向前替刘邦斟满了酒,刘邦接过一饮而尽。老翁见刘邦心中高兴,便道:“汉王在此定不久留,既是天定姻缘,老朽就在今夜为你二人完婚吧,也免去日后老朽牵挂之苦。”

当下,在老父的安排下,刘邦与戚女行完交拜大礼,又喝了合卺酒,便草草完婚。

翌日清晨,刘邦早早起来,出见戚公,吃过早饭,便要辞别出行。戚公父女苦苦相留,刘邦道:“不是我狠心要走,只是汉军刚败,众将士不知退往何处,我怎能在此长留?再有汉军寻不到我,也会着急,容我往收军马,如日后大事有成,我定会前来迎接老父、爱姬,绝不食言!”

说完,出门上马,往西而去。行出数里,迎面碰上一支人马,刘邦恐怕是楚军,忙躲入林中。待人马临近,方认得是汉军,为首一将正是夏侯婴。

夏侯婴时已被封滕公,兼职太仆,常奉王车。彭城战败,刘邦弃车换马,得以逃脱。夏侯婴保着王车,突出重围,已不见了汉王刘邦,遂率领人

第七章废立太子起风波马,四处找寻。

刘邦见是汉军,这才放下心来,立即走出树林迎上前去。夏侯婴见是汉王,真是大喜过望,赶紧下马参见,具述败后情况。然后,请汉王刘邦弃马乘车,往西行去。途中又巧遇与吕雉走散了的鲁元公主及刘盈,夏侯婴遂将他们救起,直至退到荥阳,这才安顿下来。

刘邦与戚女分别后时常思念,一则忙于争战;二则戚女所居之地,恰为项羽所辖地域,往接十分困难,只得将怀思之情暂时压下。

汉高帝五年(前202)十二月,刘邦彻底打败项羽。二月,称帝于定陶。其时,江山一统,刘邦这才令人将戚氏父女接入栎阳。此时,戚女已生一子,取名如意。刘邦见后格外高兴,遂立戚女为戚姬。

这戚姬年轻美貌,能弹会唱,能歌善舞,且又知书识字,所以一到栎阳,便美倾后宫,技压群芳。刘邦本就是个好色之人,得姬如此,怎不令他心悦,于是,渐渐冷落众美,专宠戚姬,不管走到哪里,常将戚姬带在身边。

一日,御史大夫周昌有事要面奉刘邦,趋入殿内没找到皇帝,便径直闯入内宫,刚一进门,便看见刘邦坐在**,怀中揽着一位美人,正在调情取乐,那美人便是刘邦宠爱的戚姬。周昌见此,心想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遂以袖掩面,转身回返。不料,周昌的脚步声惊动了刘邦,刘邦抬头一看,见人影一闪而过,从身影看,已知是周昌,但故意喝道:“外面何人?”

周昌见问,只好边走边答:“臣周昌有事面奉陛下,不想陛下在……”

这周昌,便是前御史大夫周苛堂弟;后周苛战死荥阳。刘邦称帝后,因感周昌忠厚,便令其继领兄职,加封汾阴侯。昌自幼口吃,平时还可将话说完整,着急时,就往往只见张口,不闻吐音了。为此,周昌平日少言寡语,但性格却极为强直,他遇事敢言,即使一时说不清楚,与人争得面红耳赤,也要慢慢将自己意思表达出来,不肯含糊,所以萧何等人都视其为诤臣,就是刘邦也畏他三分。

刘邦见周昌仍未停住,又大声叱道:“你还不与我站住!”说着,撇下戚姬,赶出宫门。周昌听刘邦追出,不便再走,遂转身跪谒:

“臣……有要事……”

刘邦不等他说,便趁势伸开两足,骑在周昌身上,道:“你好大胆,不先禀报,擅闯后宫,该当何罪?”

周昌闻叱,争道:

“青……青天白日,陛下不在……前殿,却在后……宫……”“那你为何来而复去?”

“臣不……愿睹……陛下所……为。”“那你把朕看成是什么人了?”

周昌仰面看着刘邦,满脸憋得通红,嘴唇乱动了片刻,才崩出一句整话:“陛下好似桀纣。”

刘邦听后不觉大笑,遂起身,放周昌起来。

周昌站起身,长喘了几口气,将事奏完,方扬长而去。由此可见刘邦宠幸戚姬已到何等程度。

汉高帝七年(前200)十二月,匈奴攻代,代王刘仲弃国亡归。刘邦大怒,当即将其降王为侯,立子刘如意为代王。事毕,刘邦返回内殿,欲将封王之事告知戚姬。

刘邦临近戚宫,忽闻室内传来童音喊“杀”之声。他隔窗内望,只见小如意骑在一小太监身上,小手握着一把木刀,在学骑马打仗,刘邦迈进宫门,如意见父皇来了,方从太监身上滚下来,跪在地上,道:“儿臣拜见父皇!"

说完,便起身扑入刘邦怀中。

刘邦用手抚摸着如意的小脸,只见他浓眉大眼,方脸隆鼻,颇似自己,又想起刚才顽皮情景,随口说道:“此儿类我,将来必成大事!"

这时,戚姬已从内室走出,听刘邦夸奖如意,心中也颇为愉快。刘邦见戚姬迎出,将如意交与太监,自己和戚姬返回内室,遂把封如意为代王之事向戚姬说了。不料,戚姬闻讯不仅不喜,反而落下泪来。刘邦见状十分吃惊,问道:“封如意为王,本是好事,爱姬如何悲伤?”

沉默了片刻,戚姬才道:“陛下觉如意聪慧如何?”“此子伶俐,又生性好武,颇似朕。”“那和太子相比又将如何?”刘邦已知戚姬之意,遂道:

“太子显得仁弱些。朕知爱姬之心,但太子之事,牵扯朝野,容朕缓图良策。”

戚姬闻言,心中稍安,又道:“臣妾只有此子,又年幼无知,怎可远赴代地,为镇一方?”

刘邦听后,笑道:“这事好办,令其暂缓就国,派人先往镇守就是了。”翌日,刘邦颁诏,说如意年幼,不能就国,特命陈豨为代相,先往镇守。

汉高帝九年(前198)一月,因贯高之事,刘邦废赵王张敖为宣平侯,徙代王如意为赵王。时如意已临十岁,刘邦欲令其就国。

戚姬得讯,惊得六神无主。待刘邦回宫,她早已迎出宫门,双膝跪地,未语先泣。刘邦见她神色仓皇,早已窥透其心,便道:“爱姬且起,朕知是为了如意之事,朕本欲立如意为太子,但此乃国之大事,容朕与众臣商议。今暂令如意就国,朕将派得力大臣相佐。”

戚姬知刘邦决心已定,也只好作罢。

如此,戚姬借刘邦之宠,已久窥储君之位,多次婉转进言,欲立亲子如意为太子,引起了一场废立太子的风波。

戚姬的用心,吕后何尝不知,但多年艰辛的生活,使她学会了忍耐,多年的风险经历,教会了她狠毒,多年的处事经验,令她熟知了狡诈。

她深知自己虽贵为皇后,但自刘邦起事,自己就一直伴着太公留居故乡,直至刘邦称帝,夫妻才得以团圆。这中间相隔了七八年,夫妻感情难免生疏。

她深知,自己风华年代已过,容貌渐衰,又常与太子留住长安,而那戚姬正处年轻貌美之时,且多才多艺,又常随刘邦身边,实难与之抗衡。

俗语说,母以子贵。今日的刘邦,已非昔日的刘邦,贵为天子,拥有天下。太子之争,就是皇位之争,权力之争,财富之争。这直接关系到自己的权位,甚至是生与死!如果胜利了,刘邦百年之后,儿子刘盈就将即位,自己也便自然成为皇太后,到那时,便会权倾天下,将那些异己一并铲除。如果失败了,儿子便会沦为人下臣,自己也就成为人臣之母,不仅受人支配,而且还可能遇到说不尽的风险。

吕后自嫁刘邦,受尽了苦难,历尽了风险,她岂能坐视储君之位被夺?她时刻提防着,密切注视着刘邦、戚姬的一举一动,用自己的地位、影响、智慧和手段,与戚姬展开了一场争夺太子之位的斗争。

那戚姬毕竟年轻,她依靠刘邦,窥视太子之位,岂不知人会死,山会崩,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有朝一日,刘邦驾崩,太子之位又争不到,又将如何?

她低估了吕后的力量,致使刘邦崩后,儿子被杀,自己也被吕后害成了“人彘”。

她不如薄姬明智,虽失宠于刘邦,但有意避开争斗旋涡,随子刘恒王代,得以终享天年。

争夺君位,历朝有之,激烈而且残酷。汉初也是如此,废立太子,一波三折,惊动朝野,结局也异常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