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彭越(1 / 1)

梁王彭越,自起兵之日,就助汉灭楚,截粮道,焚辎重,在楚地游动作战,终使项羽败亡垓下。其功虽不及韩信,也相差无几。自张敖被降,韩信被擒,唯恐祸及自己,暗暗怀有戒心,行事格外小心谨慎。

及陈豨反,刘邦征兵于梁。彭越称病不往,只遣属将领兵会于邯郸。刘邦不悦,驰诏诘责。彭越见诏,心中慌恐,欲亲往谢罪,部将扈辄从旁劝道:“大王开始不往,今见责而往,去了必被刘邦所擒,不如就此起事,乘虚西进,大事可成。”

彭越道:“刘邦待我不薄,起兵叛汉,有失忠信。且刘邦多诈,起兵败多胜少,容后再议。”遂不听,仍称病不往,静观时变。

不料,二人所议,被梁太仆闻知,暗暗记于心中。自此,太仆自认为握有彭越隐私,行事渐生骄横,得罪彭越。彭越欲擒之治罪,太仆惊恐,竟借机逃出梁地,往报刘邦。其时,刘邦败陈豨后正于返洛途中,恰于路中相遇,太仆拜见刘邦道:“梁王已生异心,现正与其将扈辄相谋,欲起兵叛汉。臣为梁太仆,特来禀报陛下。”

刘邦闻报,信以为实真,当即遣一将领一支人马持诏往梁,擒拿彭越。傍晚,彭越正在宫中进食,忽然属吏来报,说刘邦派兵已将王宫团团围住。彭越闻言大惊,推案而起,刚要出门,已被拥进的汉兵擒住。彭越当即叫道:“你为何人,胆敢闯进宫中擒拿本王?”

来将道:“有人告你谋反,现奉陛下之命,前来拿你,有何冤枉,去与陛下申辩?”

彭越见来将持有皇诏,也不再多言,心知遭人陷害,只得等见到陛下后,再加澄清。

这时,扈辄也被捉到,与彭越同囚一车,被来将连夜押往洛阳。到了洛阳,彭越、扈辄直接被押往狱中,刘邦并不与之相见,令廷尉王恬开审理此案。

王恬开庭审数堂,已知罪在扈辄,彭越小过。但他暗观刘邦之意,不得不加重定罪,于是上奏道:“彭越不听扈辄之言,无意叛汉,仍忠于帝室,理应诛辄赦彭越,但彭越不诛扈辄,显见心怀不满,应从重定罪。”

刘邦本对异姓王有疑,正好借机除去,但已削去两王,怕诛杀彭越,会引起人心不安,于是下诏,诛杀扈辄,赦彭越死罪,废为庶人,徙往蜀地青衣县居住。

彭越本无反意,见自己落得如此下场,不禁心酸落泪,但也万般无奈,只得依诏西行。

这日行至郑地,恰与从长安来的吕后相遇,忙拜谒路旁。

汉初吕后,心胸异常狭窄,对建国老臣,除能为己所用的外,恨不得都置之死地而后快。她已闻彭越下狱,心中暗喜,总认为刘邦定会将他判成死罪,没想到将他赦免,徙往蜀中。正想赶到洛阳,面见刘邦,劝他速杀彭越。没想到冤家路狭,巧逢路上。

吕后见彭越伏于路旁,忙喝住车马,假意慰问。彭越遂哭诉陈词,说自己仍忠汉室,确无叛意,并乞吕后说情,请刘邦开恩,将自己放回故乡昌邑。吕后听完,当面应允,并令其乘坐后车,一起返回了洛阳。

到了洛阳,吕后令彭越暂住馆舍,自往宫中,面见刘邦道:“彭王壮士,今将其徙往蜀中,是养虎遗患,不如速诛为好。

刘邦本有杀彭越之意。因怕引起众议,才将其赦罪徙蜀,现闻吕后之言,也觉有理,但赦令已发,如无故更改,定会引起满朝议论,于是道:“彭越有罪,罪不当死,如要诛杀,当另有别因。”

吕后见刘邦应允,忙遣人传来彭越舍人,令他诬告彭越,暗招旧部,还想谋反。

一切就绪,刘邦仍将此案交于廷尉王恬开办理。王恬开闻诏,已知刘邦之意,忙派役吏前往馆舍拿人。

彭越住在馆舍,一晃数日,寝食不安,盼望好讯快快传来。不料佳音未到,却来了一队役吏,不由分说,将其擒住,直接押往狱中,至此,彭越方知吕后所言,全是欺诈之词,从她计杀韩信来看,也非要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真是最毒不过女人心!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

王恬开是个逢迎老手,诏令再擒彭越,已略知幕后缘由,遂草草审理,将彭越定成死罪,并株连三族,上报刘邦。

汉高帝十一年(前196)三月,彭越被绑赴市曹,斩首示众,并株连三族,且在悬首之处,贴有诏书,上写:

“有收祀彭越首者,与越同罪。”

数日之后,忽有一人,身着素服,携着祭品,向着越首,摆设完毕,边哭边拜。当即被守吏拿获,报知刘邦。刘邦大怒,亲自审问:

“你是何人,胆敢私祭彭越?”

“臣乃梁大夫栾布,闻梁王被斩,故来祭拜。”“你没见诏书,敢私祭彭越者,与越同罪。”“臣只见王首,未见诏书。”刘邦勃然大怒,拍案道:“快将他烹杀!”

其时,殿前正摆着汤镬。左右武土闻令,一起上前将栾布举起,欲投汤镬。

栾布目视刘邦道:“容臣一言,死而无恨。”

刘邦道:“让他说来。”

栾布道:“往昔,陛下困于彭城,败于荥阳、成皋间,项王之所以不能西进,是因彭王在梁地助汉抗楚,否则,项王军已进入关中。当时,彭王力量牵动全局,从楚,则汉败;从汉,则楚败。况且垓下一战,如彭王不至,项王未必败亡。今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传之万世。因陈豨谋反,陛下征兵于梁,恰逢彭王有病不能往,陛下就疑为谋反,诛彭王身,灭彭王族,甚至悬首醯肉,臣恐此后功臣,人人自危,不反也要被逼而反!现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情愿就烹。”

说完,闭目等死。

刘邦诛杀彭越,本就心愧,又见栾布理直气壮,慷慨激昂,忽然良心发现,遂令左右放下栾布,松去其绑,说道:“朕看你是个忠信之士,现赦你无罪,并拜你为都尉,下殿去吧。”

栾布闻赦,又拜请收越尸骨,刘邦准请,这才辞谢而出。

栾布,梁人,与彭越是旧友。家境贫寒,曾流落齐地为酒保。不久,又被人卖到燕地为奴,后被燕将臧荼看中,提为都尉。及臧荼为燕王,布即为燕将。汉五年,臧荼起兵叛汉,战败被杀,栾布也被汉兵所掳,亏彭越顾念旧情,将栾布赎出,拜为梁大夫,栾布才得已活命。彭越被捕之时,栾布恰使齐国。及事毕归梁,彭越已被诛,于是赶至洛阳,冒死祭礼,才发生了上述之事。

栾布被拜都尉,渐成汉初重臣。刘邦死后,连事惠帝、高后,至文帝时,官至燕相、将军,被封郇侯。刘邦既诛彭越,

遂将梁地一分为二,东北仍号为梁,西南改号淮阳,然后下诏说:“王、侯、将、相,可举能为梁王、淮阳王者。”

燕王卢绾、丞相萧何等人请立皇子刘恢为梁王、刘友为淮阳王。刘邦准请。

至此,汉初异姓王中,已有一人被削,两人被诛。史书中在言及韩信、彭越被杀时,皆不说其反,且突出了吕雉的作用。前者已暗隐是非;后者却有些不公,虽写出了吕雉的阴狠,为她日后专权施暴埋下了伏笔,但刘邦对她所为,能听之任之,只能说明在他心中,已存诛杀之意。在对待韩信、彭越的问题上,如此认为,才算较为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