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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新解 钱穆 682 字 3个月前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

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

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惠而不费:谓有惠于民,而上无所费损。

又焉贪:贪者,有欲而常感不足。心所欲在仁,可常感满足,故谓之无贪。或说:教民欲仁,今不从。

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言无论对众寡大小皆不敢慢。人固易慢寡小,然亦有喜慢众大以为刚直者,故并言之。

不戒视成:不先告戒而临时责其成功。

慢令致期:先为教令,不丁宁申敕,而往后刻期无许宽假;缓于前,急于后,误其民而必刑之,是有意贼害其民也。

犹之与人:犹之,犹言均是。同样要给与人,而吝惜于出纳之际,此乃有司之所为,非当政者所宜然。

或说孔子告问政者多矣,未有如此之备者,故记此以继帝王之治。

此说可发明以本章承《尧曰章》后而合为一篇之意。则殆是孔子专以帝王为治之道授之子张一人矣,故复有人分出两子张问而使之独立为篇。如此说之,则《尧曰篇》信为出于子张氏之儒之手矣。

又按:本章子张问政,孔子约数以示,俟子张请目,然后详晰言之,与“问仁”章文势划一,显出一人之手。而两章皆称“孔子曰”,与《论语》他章体例不同,故疑在《论语》全书中,此为最后编入者。

或曰:当是编《论语》者于书成后续得此两章,更待编集,而未有所得,故《子张篇》只两章,为孔壁之旧,而齐、鲁学者并之入《尧曰篇》。然考皇侃《义疏》叙《古论》篇次,以《乡党》为第二,《雍也》为第三,内倒错不可具说。则《古论》虽出孔壁,亦非可据之定本。

此等皆难考定,姑识所疑可也。

【白话试译】

子张问孔子道:“如何始可从事政治呀?”先生说:“尊崇五美,屏除四恶,这样乃可从事政治了。”子张说:“何谓五美呢?”先生说:“在上位的君子,第一须懂得惠而不费,第二是劳而不怨,第三是欲而不贪,第四是泰而不骄,第五是威而不猛。”子张说:“怎样称作惠而不费呢?”先生说:“你看人民在那方面可以得利,便在那方面诱导他们去得利,岂不是施了恩惠给人而不破费着自己吗?

你只选择可以使人民服劳的事来使人民服劳,又谁来怨你呢?你自己所欲,只在推行仁道,那就要推行尽推行,岂不是有欲而无贪吗?一个在上位之君子,不论对方是寡是众,或大或小,总之自己无敢怠慢,那岂不极舒泰而并不骄矜吗?一个在上位之君子,只要衣冠整肃,瞻视尊严,便见得俨然,别人望了他生敬畏之心,岂不就有威而不猛暴了吗?”子张又问:“何谓四恶呢?”先生说:“不事先教导人,便要用杀戮来推行或制止,那叫虐。不事先告戒人,而到时忽然要查验他成功了没有,那叫暴。虽下了命令,像不当件事般,并不曾郑重丁宁,到期限时又硬不通融,这像有意陷害人,叫做贼。同样是要给与人的,但在出纳之际,却不免多所吝惜,那有失在上位者之体制,像是一经管的有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