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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新解 钱穆 3517 字 5个月前

子日:“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一箪食,一瓢饮:箪,竹器。瓢,以瓠为之,以盛水。

在陋巷:里中道曰巷,人所居亦谓之巷。陋巷,犹陋室。

本章孔子再言贤哉回也,以深美其虽箪食瓢饮居陋室而能不改其乐。孔子亦自言:“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宋儒有“寻孔颜乐处,所乐何事”之教,其意深长。学者其善体之。

【白话试译】

先生说:“怎样的贤哪!回呀!一竹器的饭,一瓢的水,在穷陋小室中,别人不堪其忧,回呀!仍能不改其乐。怎样的贤哪!回呀!”

(一〇)

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

说子之道:说同悦。冉有自谓非不悦于孔子之道,但无力更前进。

中道而废:废,置义。如行人力不足,置物中途,侯有力再前进。驽马十驾,一息尚存,此志不懈。

今女画:女同汝,画同划。中途停止,不欲再进,如划地自限。

今按:孔子之道高且远,颜渊亦有“末由也已”之叹,然叹于“既竭吾才”之后。孔子犹曰:“吾见其进,未见其止。”又曰:“求也退,故进之。”是冉、颜之相异,正在一进一退之间。孔子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此即孟子不为、不能之辨。

学者其细思之。

【白话试译】

冉求说:“我非不悦先生之道,只是自己力量不足呀!”先生说:

“力量不足,半路休息些时,现在你是划下界线不再向前呀!”

(一一)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女,同汝。儒,《说文》:“术士之称。”谓士之具六艺之能以求仕于时者。儒在孔子时,本属一种行业,后遂渐成为学派之称。孔门称儒家,孔子乃创此学派者。本章儒字尚是行业义。同一行业,亦有人品高下志趣大小之分,故每一行业,各有君子小人。孔门设教,必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乃有此一派学术。后世惟辨儒之真伪,更无君子儒、小人儒之分。因凡为儒者,则必然为君子。此已只指学派言,不指行业言。

又按:儒本以求仕,稍后,儒转向任教。盖有此一行业,则必有此一行业之传授人。于是儒转为师,师儒联称,遂为在乡里教道艺之人。故孔子为中国儒家之创始人,亦中国师道之创始人。惟来从学于孔子之门者,其前辈弟子,大率有志用世,后辈弟子,则转重为师传道。子游、子夏在孔门四科中,同列文学之科,当尤胜于为师传道之任。惟两人之天姿与其学问规模,亦有不同,观《子张篇》子游、子夏辨教弟子一章可知。或疑子夏规模狭隘,然其设教西河,而西河之人拟之于孔子。其从学之徒如田子方、段干木、李克,进退有以自见。

汉儒传经,皆溯源于子夏。亦可谓不辱师门矣。孔子之诫子夏,盖逆知其所长,而预防其所短。推孔子之所谓小人儒者,不出两义:一则溺情典籍,而心忘世道。一则专务章句训诂,而忽于义理。子夏之学,或谨密有余,而宏大不足,然终可免于小人儒之讥。而孔子之善为教育,亦即此可见。

【白话试译】

先生对子夏道:“你该为一君子儒,莫为一小人儒。”

(一二)

子游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尔乎?”曰:“有淡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

武城:鲁邑名。

女得人焉尔乎:女同汝。焉尔,犹云于此。孔子欲子游注意人才,故问于武城访得人才否。或本作“焉耳乎”,义不可通。

淡台灭明:淡台氏,字子羽,后亦为孔子弟子。

行不由径:径,小路可以捷至者。灭明不从。

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偃,子游名。灭明从不以私事至。即此两事,其人之品格心地可知。

【白话试译】

子游做武城宰,先生说:“你在那里求得了人才吗?”子游说:“有一淡台灭明,他从不走小道捷径,非为公事,从未到过我屋中来。”

(一三)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策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孟之反:鲁大夫,名侧。

不伐:伐,夸义。

奔而殿:军败而奔,在后曰殿。军败殿后者有功。

策其马:策,鞭也。将人城门,不复畏敌,之反遂鞭马而前。

【白话试译】

先生说:“孟之反是一个不自夸的人。军败了,他独押后。快进自己城门,他鞭马道:‘我不是敢在后面拒敌呀!我的马不能跑前呀!”’(一四)

子曰:“不有祝??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祝??:祝,宗庙官名。祝??,卫大夫,字子鱼。有口才。

宋朝:宋公子,出奔在卫。有美色。

或说:而,犹与字。言不有祝??之佞,与不有宋朝之美。衰世好谀悦色,非此难免,“不”字当统下两句。然依文法,下句终是多一“有”字,似不顺。或说:此章专为卫灵公发,言灵公若不得祝??之佞,而专有宋朝之美,将不得免。然不当省去灵公字,又不当言难乎免于今之世,此亦不可从。一说:苟无祝??之佞,而仅有宋朝之美,将不得免于今之世。此解于文理最顺适。盖本章所重,不在??与朝,而在佞与美。美色人之所喜。然娥眉见嫉,美而不佞,仍不免于衰世。

或说:美以喻美质,言徒有美质,而不能希世取容。此则深一层言之,不如就本文解说为率直。孔子盖甚叹时风之好佞耳。祝??亦贤者,故知本章不在论??、朝之为人。

【白话试译】

先生说:“一个人,若没有像祝??般的能说,反有了像宋朝般的美色,定难免害于如今之世了。”

(一五)

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莫字有两解:一、无义。言人不能出不由户,何故无人由道而行。

另一解,莫,非义。谓何非由此道,即谓人生日用行习无非道,特终身由之而不知。今从前解,乃孔子怪叹之辞。

【白话试译】

先生:“谁能出外不从门户呀?但为何没有人肯从人生大道而行呢?”

(一六)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质:朴也。

文:华饰也。

野:鄙野义。《礼记》云:“敬而不中礼谓之野”,是也。

史:宗庙之祝史,及凡在官府掌文书者。

彬彬:犹班班,物相杂而适均之义。

【白话试译】

先生说:“质朴胜过文采,则像一乡野人。文采胜过了朴质,则像庙里的祝官(或衙门里的文书员)

。只有质朴文采配合均匀,才是一君子。”

(一七)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人群之生存,由有直道。罔者,诬罔不直义。于此人生大群中,亦有不直之人而得生存,此乃由于他人之有直道,乃幸而获免。正如不仁之人而得生存,亦赖人群之有仁道。若使人群尽是不仁不直,则久矣无此人群。《左传》曰:“民之多幸,国之不幸”,即谓此。

【白话试译】

先生说:“人生由有直道,不直的人也得生存,那是他的幸免。”

(一八)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本章“之”字指学,亦指道。仅知之,未能心好之,知不笃。心好之,未能确有得,则不觉其可乐,而所好亦不深。譬之知其可食,不如食而嗜之,尤不如食之而饱。孔子教人,循循善诱,期人能达于自强不息欲罢不能之境,夫然后学之与道与我,浑然而为一,乃为可乐。

【白话试译】

先生说:“知道它,不如喜好它。喜好它,不如从心里悦乐它。”

(一九)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

中人,中等之人。语,告义。道有高下,人之智慧学养有深浅。

善道人者,必因才而笃之。中人以下,骤语以高深之道,不惟无益,反将有害。惟循序渐进,庶可日达高明。

又按:本章“不可”二字非禁止意,乃难为意。犹如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白话试译】

先生说:“中才以上的人,可和他讲上面的,即高深的。中才以下的人,莫和他讲上面的,只该和他讲浅近的。”

(二〇)

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

务民之义:专用力于人道所宜。用民字,知为从政者言。

敬鬼神而远之:鬼神之祸福,依于民意之从违。故苟能务民之义,自能敬鬼神,亦自能远鬼神,两语当连贯一气读。敬鬼神,即所以敬民。远鬼神,以民意尤近当先。《左传》随季梁曰:“民,神之主也。”与孔子此答大意近似。

先难而后获:此句可有两解:治人当先富后教,治己当先事后食。《诗经》曰:“彼君子兮,不素餐兮”,是也。宋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亦仁者之心。又一说:不以姑息为仁,先令民为其难,乃后得其效。后解专主为政治民言,前解乃指从政者自治其身言。两义皆通,今姑从前解。

《论语》樊迟凡三问仁,两皆兼问知,而孔子所答各不同。解者每谓弟子问同而孔子答异,乃因材施教。然一人同所问,何以答亦各异?盖所问之辞本不同,孔子特各就问辞为答。记者重在孔子之答,略其问辞之详,但浑举问仁、问知之目,遂若问同而答异。樊迟本章所问,或正值将出仕,故孔子以居位临民之事答之。

【白话试译】

樊迟问如何是知。先生说:“只管人事所宜,对鬼神则敬而远之,可算是知了。”又问如何是仁。先生说:“难事做在人前,获报退居人后,可算是仁了。”

(二一)

子日:“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乐水:水缘理而行,周流无滞,知者似之,故乐水。

乐山:山安固厚重,万物生焉,仁者似之,故乐山。性与之合,故乐。

本章首明仁知之性。次明仁知之用。三显仁知之效。然仁知属于德性,非由言辞可明,故本章借山水以为形容,亦所谓能近取譬。盖道德本乎人性,人性出于自然,自然之美反映于人心,表而出之,则为艺术。故有道德者多知爱艺术,此二者皆同本于自然。(论语》中似此章富于艺术性之美者尚多。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俯仰之间,而天人合一,亦合之于德性与艺术。此之谓美善合一,美善合一之谓圣。

圣人之美与善,一本于其心之诚然,乃与天地合一,此之谓真善美合一,此乃中国古人所倡“天人合一”之深旨。学者能即就山水自然中讨消息,亦未始非进德之一助。

【白话试译】

先生说:“知者喜好水,仁者喜好山。知者常动,仁者常静。

知者常乐,仁者常寿。”

(二二)

子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

齐有太公之余风,管仲兴覇业,其俗急功利,其民喜夸诈。鲁有周公、伯禽之教,其民崇礼尚信,庶几仁厚近道。道,指王道。孔子对当时诸侯,独取齐、鲁两国,言其政俗有美恶,故为变有难易。当时齐强鲁弱,而孔子则谓齐变始能至鲁,鲁变易于至道。惜孔子终不能试,遂无人能变此两邦。

【白话试译】

先生说:“齐国一变可以同于鲁,鲁国一变便可同于道了。”

(二三)

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

觚,行礼酒器。上圆下方,容二升。或曰:取名觚者,寡少义,戒人贪饮。时俗沉湎于酒,虽持觚而饮,亦不寡少,故孔子叹之。或日:觚有棱,时人破觚为圆,而仍称觚,故孔子叹之。饩羊之论,所以存名。觚哉之叹,所以惜实。其为忧世则一。或说:觚乃木简。此属后起,今不从。

【白话试译】

先生说:“觚早不是觚了,还称什么觚呀!还称什么觚呀!”

(二四)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

“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

井有仁焉:或本仁下有“者”字。或说:此仁字当作“人”。

又一说:仁者志在救人,今有一救人机会在井中,即井有仁也。不言人而人可知。又分别井中之人为仁人或恶人,则大可不必。

其从之也:也同邪,疑问辞。宰我问,傥仁者闻有人堕井,亦往救之否?从之,谓从人井中。

何为其然也:然,犹云如此,即指从入井中言。

可逝也,不可陷也:逝,往义。陷,陷害义。仁者闻人之告,可使往视,但不致被陷害,自投人井。

可欺也,不可罔也:欺,被骗。罔,迷惑。仁者闻人之告,可被骗往视,不致迷惑自投人井。

本章问答,皆设喻。身在井上,乃可救井中之人。身入井中,则自陷,不复能救人。世有愚忠愚孝,然不闻有愚仁。盖忠孝有时仅凭一心,心可以愚。仁则本于心而成德,德无愚。故曰:“仁者必有知,知者不必有仁”,此见仁德之高。或说:宰我此章之问,或虑孔子罹于祸而微讽之。如子欲赴佛肸、公山弗扰之召,子路不悦。宰我在言语之科,故遇此等事,不直谏而婉辞以讽。

【白话试译】

宰我问道:“有人告诉仁者井中有人,会跟着入井吗?”先生说:

“为何会这样呢?可诱骗仁者去看,但不能陷害他入井。他可被骗,但不会因骗而糊涂。”

(二五)

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博学于文:文,《诗》《书》礼乐,一切典章制度,著作义理,皆属文。博学始能会通,然后知其真义。

约之以礼:礼,犹体。躬行实践,凡修身、齐家、从政、求学一切实务皆是。约,要义。博学之,当约使归己,归于实践,见之行事。

弗畔:畔同叛,背义。君子能博约并进,礼文兼修,自可不背于道。

就学言之谓之文,自践履言之谓之礼,其实则一。惟学欲博而践履则贵约。亦非先博文,再约礼,二者齐头并进,正相成,非相矫。

此乃孔门教学定法,“颜渊喟然叹曰”章可证。

【白话试译】

先生说:君子在一切的人文上博学,又能归纳到一己当前的实践上,该可于大道没有背离了!

(二六)

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

南子:卫灵公夫人,有**行。《史记》:南子使人谓孔子曰:

四方之君子,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愿见。

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

矢之:此矢字,旧说各不同。一曰矢,誓义。孔子因子路不悦,故指天而誓。一曰矢,陈义。孔子指天告子路云云。今从第一说。

予所否者,天厌之:古人誓言皆上用“所”字,下用“者”字,此句亦然。否字各解亦不同。一曰:否谓不合于礼,不由于道。孔子对子路誓曰:“我若有不合礼,不由道者,天将厌弃我。”一曰:

否,乃否泰、否塞之否。孔子对子路曰:我之所以否塞而道不行者,乃天命厌弃我。盖子路之不悦,非不悦孔子之见南子,乃不悦于孔子之道不行,至于不得已而作此委屈迁就。故孔子告之云云,谓汝不须不悦。一曰:否,犹不字义。孔子指天而告子路,曰:“我若固执不见,天将厌弃我。”细会文理,仍以第一说为是。古者仕于其国,有见其小君之礼,如《左传》:“季文子如宋,宋公享之,穆姜出于房再拜”,是也。圣人道大德全,在我有可见之礼则见之,彼之不善,我何与焉。如阳货欲见孔子,孔子初不欲见,及其馈蒸豚,亦不得不往而谢之。然何不以此详告子路,而为此誓辞?礼,在其国,不非其大夫,况于小君?若详告,则言必及南子,故孔子不直答,而又为之誓。其实则是婉转其辞,使子路思而自得之。

【白话试译】

孔子去见南子,子路为此不悦。先生指着天发誓说:“我所行,若有不合礼不由道的,天会厌弃我,天会厌弃我。”

(二七)

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中庸之人,平人常人也。中庸之道,为中庸之人所易行。中庸之德,为中庸之人所易具。故中庸之德,乃民德。其所以为至者,言其至广至大,至平至易,至可宝贵,而非至高难能。而今之民则鲜有此德久矣,此孔子叹风俗之败坏。

《小戴礼·中庸篇》有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与《论语》本章异。《论语》言中庸,乃百姓日用之德,行矣而不著,习矣而不察,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若固有之,不曰能。《小戴礼·中庸篇》乃以中庸为有圣人所不知不能者,故曰“民鲜能”。若《论语》则必言仁与圣,始是民所鲜能。

【白话试译】

先生说:“中庸之德,可算是至极的了!但一般民众,少有此德也久了。”

(二八)

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

“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

博施于民而能济众:施,给与义。济,救助义。子贡谓能广博施与,普遍救济,如此必合仁道。

何事于仁:此犹谓非仁之事。孔子非谓博施济众非仁,乃谓其事非仅于仁而可能。

必也圣乎:此处圣字作有德有位言。仁者无位,不能博施济众。

有位无德,亦不能博施济众。

尧舜其犹病诸:病,有所不足义。尧舜,有德又有位,但博施济众,事无限量,虽尧舜亦将感其力之不足。但亦非即不仁。可见仁道与博施济众有辨。或说:“圣乎尧舜”连读,义亦可通。今不从。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立,三十而立之立。达,如“是闻非达”之达。己欲立,思随分立人。己欲达,思随分达人。

孔子好学不厌,是欲立欲达。诲人不倦,是立人达人。此心已是仁,行此亦即是仁道,此则固是人人可行者。

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譬,取譬相喻义。方,方向方术义。仁之方,即谓为仁之路径与方法。人能近就己身取譬,立见人之与我,大相近似。以己所欲,譬之他人,知其所欲之亦犹己。然后推己及人,此即恕之事,而仁术在其中矣。子贡务求之高远,故失之。

【白话试译】

子贡说:“如有人,能对民众广博施与和救济,这如何呢?可算是仁了吧?”先生说:“这哪里是仁的事?必要等待圣人吧。尧舜还怕感到力量不足呀!仁者,只要自己想立,便也帮助人能立。自己想达,便也帮助人能达。能在切近处把来相譬,这就可说是仁的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