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交通01(1 / 1)

《廿二史考异》云:“古之贵者,不乘牛车,后稍见贵,自灵、献以来,天子至士,遂以为常乘。按古制:乘车、兵车、田车,皆曲辕驾驷马,惟平地任载之车驾牛,乃有两辕,《考工记》所谓大车之辕挚,其登又难者也。牛车本庶人所乘。

“《史记·平准书》:汉兴,接秦之敝,自天子不能具钧驷,而将相或乘牛车,则汉初贵者已乘之矣。晋时,御衣车、御书车、御轺车、御药车、画轮车皆驾牛,则并施于卤簿。

“《隋书·阎毗传》言:属车八十一乘,以牛驾车,不足以益文物,是自晋至隋,属车皆驾牛也。

“《石崇传》:崇与王恺出游,争入洛城,崇牛迅若飞禽,恺绝不能及。

“《王衍传》:衍引王导共载,在车中,揽镜自照,谓导曰:尔看吾,目光在牛背上矣。

“《王导传》:导营别馆以处众妾,妻曹氏将往焉,导恐妾被辱,遽命驾,犹恐迟之,以所执麈尾驱牛而进。

“《世说》:刘尹临终,外请杀车中牛祭神,答曰:某之祷久矣。

“《南史·刘瑀传》:与何偃同从郊祀,偃乘车在前,瑀蹋马及之,谓偃曰:君辔何疾?偃曰:牛骏御精,所以疾耳。

“《徐湛之传》:与弟淳之共车行,牛奔车坏。

“《朱修之传》:至建业,奔牛坠车折脚。

“《刘德愿传》:善御车。尝立两柱,使其中劣通车轴,乃于百余步上,振辔长驱,来至数尺,打牛奔从柱前直过。

“《梁本纪》:尝乘折角小牛车。

“《萧琛传》:郡有项羽庙,前后二千石皆于听拜祠,以轭下牛充祭。

“《北史·高允传》:特赐允蜀牛一头,四望蜀车一乘。

“《彭城王勰传》:登车入东掖门,度一小桥,牛伤,人挽而入。

“《北海王详传》:宣武之亲政,详与咸阳王禧、彭城王勰并召入,共乘犊车。

“《常景传》:齐神武以景清贫,特给车牛四乘,妻孥方得达邺。

“《元仲景传》:兼御史中尉,每向台,恒驾赤牛,时人号赤牛中尉。

“《尔朱世隆传》:今旦为令王藉车牛一乘,车入到省西门,王嫌牛小,系于阙下槐树,更将一青牛驾车。

“《毕义云传》:高元海遣犊车迎义云入北宫。

“《琅邪王俨传》:魏氏旧制,中丞出,千步清道,王公皆遥住车,去牛,顿轭于地,以待中丞过。其或迟违,则赤棒棒之。

“《和士开传》:遣韩宝业以犊车迎士开入内。

“《牛宏传》:弟弼,常醉射杀宏驾车牛。

“《艺术传》:天兴五年,牛大疫,舆驾所乘巨犗数百头,同日毙于路侧。此自晋至隋,王公、士大夫竞乘牛车之证也。”

案晋、南北朝之世,牛车盛行之事,出于钱氏所征引之外者尚多。

《齐书·武陵王晔传》,言冬节问讯,诸王皆出,晔独后来。上已还便殿,世祖。闻晔至,引见问之。晔称牛羸不能取路。上敕车府给副御牛一头。是天子常驾牛也。

《褚渊传》:渊死后,其弟澄赎渊常所乘黄牛。

《谢超宗传》:仆射王俭,尝牛惊跣下车,超宗抚掌笑戏曰:堕车仆射。详见第三节。是三公、尚书皆驾牛也。

《宋书·江湛传》:家甚贫约,牛饿,驭人求草,湛良久曰:“可与饮。”

《颜延之传》言:延之子竣贵重,权倾一时,凡所资供,一无所受,常乘羸牛笨车。

《梁书·明山宾传》:家中常乏用,货所乘牛。

《陈书·徐陵传》:大建中,食建昌邑。邑户送米至于水次,陵亲戚有贫匮者,皆令取之。数日便尽。陵家寻致乏绝,府僚怪问其故,陵云:“我有车牛、衣裳可卖,余家有可卖不?”

《魏书·胡叟传》言:叟每至贵胜之门,恒乘一悖牛。是士大夫之清贫者皆驾牛。然《南史·陈显达传》言:家既豪富,诸子与王敬则诸儿,并精车牛,丽服饰。当世快牛,称陈世子青,王三郎乌,吕文显折角,江瞿昙白鼻。

《宋书·五行志》言:元嘉三年,徐羡之大儿乔之行欲入广莫门,牛径将入廷尉寺,明日被收。合石崇、王恺争迅之事观之,是绒袴之子,豪富之徒,亦所精者在牛而不在马也。

《宋书·宗悫传》言:悫有佳牛,堪进御,官买不肯卖,坐免官。

《魏书·酷吏传》:张赦提为幽州刺史,颇纵妻段氏,多有受纳。中散李真香出使幽州,采访牧守政绩,验案其罪。其妻,姑为大尉东阳王丕妻,诣丕申诉求助。陈列真香:昔因假过幽州,知赦提有好牛,从索不果,挟前事威逼部下,证成诬罪。说虽未知信否,然佳牛为贪求者所垂涎,则当时必有其事矣。

《南史·王筠传》云:筠性俭啬,所乘牛常饲以青草,则当时贵富之家,饲牛必有不止于草者,恐率兽食人之事,亦在所难免矣。其时惟有关体制之事,尚贵马而贱他畜,以不用马为辱,如晋海西公、魏孝静帝见废,皆乘犊车而去;驾若弼令蔡征为陈叔宝作降笺,命乘骡车归己皆是。《魏书·王肃传》:肃兄子衍,为尔朱仲远所擒,以其名望,不害也,令骑牛从军,久乃见释。亦同。其余殆无不乘牛者。

《晋书·纪瞻传》言:召拜尚书郎,与顾荣同赴洛。至徐州,闻乱日甚,将不行。会刺史裴盾得东海王越书:“若荣等顾望,以军礼发遣。”乃与荣及陆玩等各解船,弃车牛,一日一夜行三百里,得还扬州。

《魏书·崔玄伯传》:大祖还京师,次于恒岭,亲登山顶,抚慰新民,适遇玄伯扶老母登岭,大祖嘉之,赐以牛、米。因诏诸徙人不能自进者,给以车牛。

《外戚传》言:高宗保大后之母宋氏,就食和龙,无车牛,疲不能进。是取长途者皆以牛也。

《序纪》言:桓帝魁岸,马不能胜,常乘安车,驾大牛。

《北齐书·神武纪》言:神武与同志图杜洛周,不果而逃。为其骑所追。文襄及魏永熙后皆幼,武明后于牛上抱负。文襄屡落牛。神武弯弓,将射之以决去。后呼段荣求救。赖荣遽下取之以免。

《北史·蠕蠕传》:道武谓崔宏:“蠕蠕之人,昔来号为顽嚚,每来钞掠,驾悖牛奔遁,驱犍牛随之,悖牛伏不能前,异部人教以犍牛易之,终于不易,遂为敌所虏。”详见第八章第三节。是虽代北多马,亦皆藉牛以为用矣。职是故,当时征发,亦遂多及于牛。

《晋书·食货志》:杜预上疏言:“今典农右典牧种产牛,有四万五千余头,可分三万五千头,以付兖、豫二州将吏、士庶,使及春耕。谷登之后,得运水次成谷七百万斛。其所留好种万头,可并佃牧地,岁当复入数千万斛谷,牛又皆当调习,动可驾用。”

《石季龙载记》:季龙发百姓牛二万余头配朔州牧官。又制征士五人,车一乘,牛二头,米各十五斛,绢十匹,调不办者以斩论。

《宋书·殷琰传》:杜叔宝发车千五百乘载米饷刘顺,吕安国等抄之,烧米车,驱牛二千余头而还。魏道武天兴五年伐姚平,实以牛疫而还。见上引《北史·艺术传》。

《世祖纪》:始光二年五月,诏天下十家发大牛一头,运粟塞上。

《古弼传》:车驾畋于山北,大获麋鹿千头,诏尚书发车牛五百乘以运之。世祖寻谓从者曰:“萧公必不与我,汝辈不如马运之速。”遂还。行百余里而弼表至,曰:“今秋谷县黄,麻菽布野。猪鹿窃食,鸟雁侵费。风波所耗,朝夕参倍。乞赐矜缓,使得收载。”

《吕洛拔传》:张永遣将王茂向武原援其运车,尉元遣洛拔击之,夺车二百余乘,牛二百五十头。

《食货志》:大和十一年,牛疫,时有以马驴及橐驼供驾挽、耕载。

《北齐书·神武帝纪》:韩陵之战,连牛、驴以塞归道,于是将士皆有死志。

《隋书·卢恺传》:周武帝在云阳宫,敕诸屯简老牛,欲以享士,恺进谏,帝美其言而止。赵传葬父,石兽、石柱,皆发民车牛,传致本县。北齐后主起大宝林寺,运石填泉,人牛死者,不可胜纪,时殿内及园中须石,亦差车牛从漳河运载。盖战阵及平时,无不恃牛运转者,牛之为交通所资,此时实非他时之比也。

然北方畜马,究较南方为多,故以马为赏赐者,屡见于列传。若南方则几无其事矣。宋孝武帝幸南山,乘马至殷氏墓,此盖以山行故尔。

颜延之好骑马,敖游里巷,则不得志于时者之所为。齐豫章王嶷临终,召子子廉、子恪,命将所乘牛马送二宫及司徒。

萧景先遗言:私马有二十余匹,牛数头,可简好者十匹,牛二头上台。马五匹、牛一头奉东宫。大司马、司徒,各奉二匹。骠骑、镇军,各奉一匹。则以豫章贵宠,景先久豫军旅,故有马也。

《晋书·陈頵传》:父??立宅起门,頵曰:“当使容马车。”??笑而从之。后頵仕为郡督邮,大守刘享拔为主簿,州辟部从事,果乘马车还家。此尚为体制起见。其乘马之事见于史者:元谧与妃乘赤马犯卤簿,为御史所弹。

王慧龙孙琼,道逢大保广平王怀,据鞍抗礼,自言马瘦。尝诣尚书令李崇,骑马至其黄(外门里合)。慕容恃德有疾,谓其子:持上骍马与卢潜,见《北史·卢玄传》。

卢辩单马从魏孝武入关。卢勇有马五百匹,遗启尽献之。《北史·卢同传》。祖珽所乘老马,常称骝驹。卢光为京兆。郡舍数有妖怪,前后郡守,无敢居者,光入居之。未几,光所乘马,忽升听事,登床,南首而立,光不以介怀。《周书·儒林传》。达奚武居重位,不持威仪,行常单马,左右止一人而已。皆北人乘马之事。

《魏书·杨机传》言:机家贫无马,常乘小犊车。《北史·常爽传》言:天平初,迁邺,收百官马,尚书丞、郎已下非陪从者,尽乘驴。足见北方士大夫以乘马为常也。是时南方颇奖劝畜马,北方则每有竭泽而渔之事。

周朗病当时用兵,令重车弱卒,与肥马悍胡相逐,谓宜募天下使养马。一匹者蠲一人役,三匹者除一人为吏,自此以进,阶赏有差。边亭徼驿,一无发动。此即古马复令之意。

孝武帝孝建三年五月,制荆、徐、兖、豫、雍、青、冀七州统内,家有马一匹者,蠲复一丁,可谓行朗之议者。若北方,则石季龙志在穷兵,以其国内少马,乃禁畜马,匿者要斩。收百姓马四万余匹,以入于公。

魏世宗正始四年十一月,禁河南畜牝马。延昌元年,乃通其禁。尔朱兆遣孙白鹞至冀州,托言普征民马,欲待高乾兄弟送马,因收之。《北齐书·乾传》。

齐后主时,敕送突厥马数千匹于扬州,令土豪贵买,钱直始入,便出敕括江淮间马。其于征发、括藉,盖习以为常矣。

河清三年,突厥入境,代、忻二牧,悉是细马,合数万匹,在五台山北柏谷中避贼。贼退后,敕白建就彼检校。续使人诣建间,领马送定州,付民养饲。建以马久不得食,瘦弱,远送恐多死损,遂违敕,以便宜从事。随近散付军人。则其牧养之事,亦不免劳扰军民也。孳殖之不蕃,不亦宜哉。

是时牧业,似以西北为盛,故魏之牧地在河西。吕光之入西域,以骏马万余匹还。

《姚兴载记》:秃发傉檀献兴马三千匹,羊三万头。兴以为忠于己,乃署傉檀为凉州刺史,征王尚还。凉州人申屠英等遣主簿胡威诣兴请留。兴弗许。威流涕曰:“苟以马供国用,直烦尚书一符,三千余家,户输一匹,朝下夕办,何故以一方委此奸胡?”此虽非由衷之言,然可见凉州畜马之盛。

《北齐书·慕容俨传》:俨蒙赐胡马一匹。

《杜弼传》:萧明等入寇,高岳、慕容绍宗讨之。诏弼为军司,摄台左右。临发,世宗赐胡马一匹,语弼曰:“此厩中第二马,孤恒自乘骑,今方远别,聊以为赠。”此胡马皆西域所产,非来自北方,以其时之人,习称西域人为胡也。

《齐书·魏虏传》言:虏驾部知牛、马、驴、骡。钟离之捷,收其牛、马、驴、骡,不可胜计。

《魏书·景穆十二王传》:元诞除齐州刺史,在州贪暴,大为人患,牛、马、骡、驴,无不逼夺。

《北齐书·文宣帝纪》,言其时乘(左马右乇)驼、牛、驴,不施鞍勒,盛暑隆冬,去衣驰骋。可见北方之畜,牛马而外,兼有驴、骡、橐驼。而驴似尤多。

《魏书·萧宝夤传》,言其北奔时遁匿山涧,赁驴乘之。

《北齐书·杨愔传》,言愔聪记强识,半面不忘。有选人鲁漫汉,自言猥贱,独不见识。愔曰:“卿前在元子思坊,骑秃尾草驴,经见我不下,以方曲鄣面,我何不识卿?”漫汉惊服。

《儒林·权会传》言:会初任助教之日,恒乘驴上下。

《彭城王浟传》言:浟出为沧州刺史,为政严察,部内肃然。有一人从幽州来,驴驮鹿脯。至沧州,脚痛行迟,偶会一人为伴,遂盗驴及脯去。明旦告州。浟乃令左右及府僚吏分市鹿脯,不限其价。其主见脯识之,推获盗者。可见官民无不乘驴。

元嘉二十七年之役,柳元景督义租,并上驴、马,以为粮运之计。魏世祖将北征,发民驴以运粮,使公孙轨部诣雍州。轨令驴主皆加绢一匹,乃与受之,坐征还。其伐蠕蠕,诏司马楚之等督运以继大军。

时镇北将军封沓亡入蠕蠕,说令击楚之等。蠕蠕乃遣奸觇入楚之军,截驴耳而去。诸将莫能察。楚之曰:“必是觇贼截之以为验耳,贼将至矣。”即使军伐柳为城,水灌之令冻。城立而贼至。冰峻城固,不可攻逼,贼乃走散。

吕苟儿、陈瞻等反,杨椿为别将讨之。贼入陇,守蹊自固。椿缓师不进。贼出掠,乃以军中驴、马饵之,不加讨逐。如是多日,阴简精卒,衔枚夜袭斩瞻。李弼之叛侯莫陈悦,勒其兵上驴、驼。齐文宣之篡,宇文泰东伐,出长安,以诸军马、驴多死,引还。

周武帝欲伐突厥,发关中公私驴、马悉从军。《本纪》宣政元年。则驴之于转输,亦亚于牛而不下于马也。侯莫陈悦之败,独乘一骡。齐人使宇文护之母作书报护,述其叔遣奴迎护,护与盛洛乘骡同去。

眭夸,高尚不仕,寄情丘壑。少与崔浩为莫逆之交。浩为司徒,奏征为其中郎。辞疾不赴。州郡逼遣,不得已,入京都与浩相见。浩虑夸即还,时乘一骡,更无兼骑,浩乃以夸骡内之厩中。夸遂托乡人输租者,谬为御车,乃得出关。骡之于服乘,盖又驴之亚也。橐驼惟沙碛之地用之,故吕光自西域还,以驼二万余头致外国珍宝,在中国,当较驴、骡马少也。

《宋书·礼志》:“《晋令》曰:乘传出使,遭丧以上,即自表闻,听得白服乘骡车到,副使摄事。徐广《车服注》:传闻骡车者,犊车装而马车辕也。”盖时以驴为小人所乘,故定制不得乘马车者,则使乘骡车耳。贺若弼欲使陈叔宝乘骡车归己,亦此意也。

各种车制,见于历代舆服等志者,多备仪制,罕关实用。其最可贵者,为指南车及记里车。

《宋书·礼志》云:“指南车,其始周公所作。以送荒外远使。地域平漫,迷于东西,造立此车,使常知南北。

“《鬼谷子》云:郑人取玉,必载司南,为其不惑也。至于秦、汉,其制无闻。后汉张衡,始复创造。汉末丧乱,其器不存。

“魏高堂隆、秦朗,皆博闻之士,争论于朝,云无指南车,记者虚说。明帝青龙中,令博士马钧更造之而车成。晋乱复亡。石虎使解飞,姚兴使令狐生又造焉。

“安帝义熙十三年,宋武帝平长安,始得此车。其制如鼓车,设木人于车上,手指南。车虽回转,所指不移。大驾卤簿,最先启行。此车戎狄所制,机数不精。虽曰指南,多不审正。回曲步骤,犹须人功正之。

“范阳人祖冲之有巧思,常谓宜更构造。宋顺帝升明末,齐王为相,命造之焉。车成,使抚军丹阳尹王僧虔、御史中丞刘休试之。其制甚精。百屈千回,未尝移变。晋代又有指南舟。索虏拓跋焘使工人郭善明造指南车,弥年不就。扶风人马岳又造。垂成,善明鸩杀之。”

又云:“记里车,未详所由来。亦高祖定三秦所获。制如指南。其上有鼓。车行一里,木人辄击一槌。大驾卤簿,以次指南。”

案指南之用,海尤亟于陆。近世西人,藉此以遍航世界。吾国当晋世已能用之于舟,为时不为不早。又测量旧法,共有三端:陆以人行、车行,水以舟行迟速为准。三法之中,车之所量,最为精审。记里车若能广用,亦可知通行道里精确之数。惜乎二者皆仅用之卤簿也。车之最速者为追锋车。

《宋志》云:“如轺车而驾马。”晋宣帝平辽东还,次白屋,有诏召之。三日之间,诏书五至。乃乘追锋车,昼夜兼行。四百余里,一宿而至焉。石季龙造猎车、格兽车,已见第五章第二节。事虽侈虐,然其制之高大,亦足异也。民间挽载,多用小车,谓之鹿车。

《北齐书·神武纪》:高乾死,其次弟慎在光州,弊衣推鹿车归渤海是也。

《魏书·世宗纪》:永平二年六月,诏曰:“江海方同,车书宜一。诸州轨辙,南北不等。今可申敕四方,使远近无二。”此诏规模颇远大,然其不能行,则亦不待论矣。

辇之变即成肩舆。《宋志》云:“辇车,《周礼》王后五路之卑者也。后宫中从容所乘,非王车也。汉制乘舆御之,或使人挽,或驾果下马。汉成帝欲与班倢伃同辇是也。未知何代去其轮。”

案《宋书·邓琬传》,谓琬取子勋所乘车除脚以为辇,可见辇之与车,其制仍极相近。既去其轮,则只得“以肩举之而行,故曰肩舆。亦曰平肩舆”。《通鉴》晋怀帝永嘉元年,梁武帝天监四年《注》。其舆??施襻,则谓之襻舆。《通鉴》梁武帝大清元年《注》。以八人举之,则谓之八??舆。《通鉴》齐东昏侯永元二年《注》。

《齐书·明七王传》:江夏王宝玄乘八??舆,手执绛麾幡,随崔慧景至京师是也。桓玄欲造大辇,使容三十人坐,以二百人舆之,《魏书·岛夷传》。则八??又不足言矣。其仍有轮而以人挽之者,谓之步辇,亦曰步挽车。

魏尉元,大和三年,进爵淮阳王,以旧老见礼,听乘步挽杖于朝,后行养老之礼,以元为三老,游明根为五更,又各赐步挽一乘是也。其时乘肩舆者颇多。

《晋书·王献之传》:献之尝经吴郡,闻顾辟疆有名园,先不相识,乘平肩舆而入。

《隐逸·陶潜传》:江州刺史王弘要之还州。问其所乘。答曰:“素有脚疾,向乘篮舆,亦足自反。”乃令一门生、二儿舉之至州。此皆士大夫之暮气,不复知以桀乘人车为耻矣。亦有以道险不可车行而乘篮舆者。

《孝友传》:孙晷,吴国富春人。富春车道既少动径山川,父难于风波,每行乘篮舆,晷躬自扶侍是也。后世肩舆之盛行,大抵以此矣。又有用之军旅之际者。

《晋书·列女传》:谢道韫,遭孙恩之难,举厝自若。既闻夫及诸子已为贼所害,方命婢肩舆,抽刃出门。乱兵稍至,手杀数人,乃被虏。

《梁书·韦叡传》:叡素羸,每战未尝骑马,以板舆自载,督厉众军。又萧渊藻为益州刺史,州民焦僧护作乱,渊藻乘平肩舆巡行贼垒。此则希有之事也。

以人代马,盖取其可以即安,故梁武帝大同五年,贺琛奏南北二郊及籍田,往还并宜御辇,不复乘辂,盖以帝年高故也。诏从之。祀宗庙仍乘玉辇。其虽驾马而亦较安隐者,是为马舉。萧摩诃劝吴明彻帅步军乘马舉徐行。

《晋书·刘曜载记》:曜攻仇池,疾笃,马舉而还。及被禽,创甚,石勒亦以马舉载之。

《周书·崔猷传》:大军东征,大祖赐以马舉,命随军,与之筹议。皆用诸军旅之间者也。

士大夫拘于体制,多以徒行为耻。故《南史·颜协传》,谓其家虽贫素,而修饰边幅,非车马未尝出游。江泌见老翁步行,下车载之,躬自步去,《齐书·孝义传》。则史以为美谈矣。

《齐书·王琨传》:大祖崩,琨闻国讳,牛不在宅,去台数里,遂步行入宫。朝士皆谓琨曰:“故宜待车,有损国望。”琨曰:“今日奔赴皆应尔。”此特于国讳之时行之而已。然贫贱者及恭俭者,亦或步行。

《晋书·孝友传》:夏方,吴时拜仁义都尉,累迁五官中郎将,朝会未尝乘车,行必让路,此恭俭者也。

《梁书·文学传》:周兴嗣,尝步自姑孰,投宿逆旅;王籍不得志,遂徒行市道,不择交游,此贫贱者也。

路惟驰道为坦平,然其劳民特甚。故宋孝武帝立驰道,前废帝即位亟罢之。乃未几而又复之,盖以其功已立,劳民事已在前故也。《宋书·孝武帝纪》:大明五年九月,初立驰道,自阊阖门至于朱雀门,又自承明门至于玄武湖。《前废帝纪》:大明八年七月,罢南北二驰道。永光元年八月,复立南北二驰道。参看第九章第三节。

吕僧珍常以私车辇水洒御路,则虽御路,亦不过较为平坦,其尘沙飞扬,亦与他路无异。盖昔人不能善修路面也。路面不坚,故其路易坏。

《宋书·张茂传》:陆子真为海陵大守,中书舍人秋当,为大祖所信委,家在海陵,假还葬父,桥路毁坏,不通丧车,县求发民修治,子真不许,彭城王义康闻而善之。不为权幸所胁而劳民善矣,然桥路固所宜修,任其毁坏,亦非政理也。开通道路之事为史所特载者,大抵非以行军,即以游幸。如慕容俊闻石氏乱,凿山除道,入自卢龙,克蓟城而都之。《魏书》本传。

魏道武之伐燕,于栗?开井陉路,袭慕容宝于中山。及道武将北还,又发卒治直道,自望都凿恒岭至代。后道武校猎河西,又诏张黎发定州七郡卒万二千通沙泉道。《本纪》大延二年。

高宗和平二年三月,发并、肆州五千人治河西猎道。

高祖大和六年七月,发州郡五万人治灵丘道。

世宗正始四年九月,开斜谷旧道。封子绘以晋州北界霍山,旧号千里径者,山阪高峻,大军往来,士马劳苦,启齐高祖,于旧径东谷,别开一路。皆其事。

大抵虏之用民力,较中国为多,以其本无所爱于中国人也。至民间因交通而修路,或地方长官因便于人民往来而修路者,则史几无所见。记载固不能无遗漏,然其事必极少可知。民政之废弛极矣。亭传之制,汉末乱后,废坠特甚。

《晋书·贺循传》:江东草创,盗贼多有,元帝思所以防之,以问于循。循答曰:“沿江诸县,各有分界,分界之内,官长所任,自可度土分力,多置亭候,恒使徼行。汉制十里一亭,当今纵不能尔,要宜筹量,使力足相周。”可见晋时亭候,远非汉世之比矣。

《苻坚载记》:自长安至诸州,皆夹路树槐柳。二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驿。旅行者取给于途,工商贸贩于道。百姓歌之曰:“长安大街,夹树杨槐。下走朱轮,上有鸾栖。英彦云集,诲我萌黎。”此乃虚美之辞,当其时,度不过长安附近,或能修饰表面耳。

《周书·韦孝宽传》:孝宽以废帝二年为雍州刺史。先是路侧一里置一土候经雨颓毁,每须修之。自孝宽临州,乃勒部内,当候处植槐树代之。既免修复,行旅又得芘荫。周文后见,怪问知之。曰:“岂得一州独尔?当令天下同之。”于是令诸州夹道一里种一树,十里种三树,百里种五树焉。此等政令,亦必不能行也。

《梁书·张齐传》:巴西郡居益州之半,又当东道冲要,刺史经过,军府远涉,多所穷匮。齐缘路聚粮食,种蔬菜,行者皆取给焉。

《陈书·徐陵传》:梁元帝承制江陵,陵通使于齐,累求复命,终拘留不遣。陵乃致书于仆射杨道彦曰:“本朝非隆平之时,游客岂皇华之势?轻装独宿,非劳聚柝之仪。微骑兼行,宁望輶轩之礼?归人将送,私具驴骡。缘道亭邮,惟希蔬菜。若曰留之无烦于执事,遣之有费于官司;或以颠沛为言;或云资装可惧;固非通论,皆是外篇。”然则行旅所须于缘道者,不过粮食、蔬菜,而公家则并此而不能供矣。

斯时上官出行,郡县或有盛为供帐者,如《梁书·良吏·何远传》言:远为武康令,大守王彬巡属县,诸县盛供帐以待,远独设糗水而已是也。民间往来者,盖多要结伴侣,或互相依托而行。

《梁书·孝行传》:荀匠,父法超,仕齐,中兴末为安复令,卒于官,匠奔丧,每宿江渚,商侣皆不忍闻其哭声,盖附商人以行也。

《宋书·王僧达传》:元凶弑立,僧达自候道南奔。

《通鉴注》云:“候道,伺候边上警急之道也。今缘路列置烽台者,即候道。”盖亦取其为候骑所常经,或有薪米可资耳。亭候既废,行旅之困苦如此,顾仍有以罢遣亭候为美谈者。

《梁书·范云传》:云以齐明帝时,出为始兴内史。边带蛮俚,尤多盗贼。前内史皆以兵刃自卫。云入境,抚以恩德。罢亭候,商贾露宿。郡中称为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