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南北朝时,豪族贵人,可谓极其奢侈,问其财自何来,则地权之不均,其大端也。近人钱氏穆曰:汉世租额,系十五税一,或三十税一。魏、晋租额,则《晋书·傅玄传》言:玄于泰始四年上便宜,云:“旧兵持官牛者,官得六分,士得四分;自持私牛者,与官中分。施行来久,众心安之。今一朝减持官牛者官得八分,士得二分;持私牛及无牛者,官得七分,士得三分。人失其所,必不欢乐。”
又《慕容皝载记》:皝以牧牛给贫家田于苑中,公收其八,二分入私。有牛而无地者,公收其七,三分入私。皝记室参军封裕谏,谓“魏、晋虽道消之世,犹削百姓不至于七八。持官牛田者,官得六分,百姓得四分;私牛而官田者,与官中分,百姓安之,人皆悦乐。”是魏、晋收租,以什六、什五为常,什七、什八为酷,盖私家租额本如是,官乃从而效之也。
至一人所种田数,及其所入租数,则可据屯田之制推之。《三国·魏志·邓艾传》,载艾策屯田之语曰:“令淮北二万人,淮南三万人,十二分休,常有四万人且田且守。计除众费外,岁完五百万斛,以为军资。六七年间,可积三千万斛于淮上。”四万人岁完五百万斛,是人岁输百二十五斛,此盖取其全数。《宋书·良吏·徐豁传》:豁为始兴大守,上言郡大田武吏,年满十六,便课米六十斛;十五以下至十三,皆课米三十斛。魏李彪请立农官,取州郡户十分之一,以为屯人,一夫之田,岁责六十斛;事在大和十二年,寻施行焉,见《魏书·食货志》。则半取之也。王莽谓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厥名三十,实十税五,是时之政府,实自为豪民也。盖大乱之后,农民无所托命,不得不依附豪强,豪强遂因而虐取之,田虽非其所有,而取之遂同于其所有。至于屯田,则政府将无主之田,收为己有,分赋军人耕种,土地之所有权,又移于政府手中,故其取之又同于私租也。
晋武平吴,制户调之式。《晋书·食货志》述其制云:“丁男之户,岁输绢三匹,绵三斤。女及次丁男为户者半输。其诸边郡,或三分之二,远者三分之一。夷人输賨布,户一匹,远者或一丈。男子一人,占田七十亩,女子三十亩。其外:丁男课田五十亩,丁女二十亩;次丁男半之;女则不课。”男女占田合百亩,即古一夫百亩之制。其外二字,承上绵、绢之输而言,乃百亩之内以七十亩为课田,非百亩之外别给以七十亩,此仍是十七之税。其时又有官品占田之制:品第一者五十顷,第二品四十五顷,第三品四十顷,第四品三十五顷,第五品三十顷,第六品二十五顷,第七品二十顷,第八品十五顷,第九品十顷。又各以品之高卑,荫其亲族,多者及九族,少者三世。宗室、国宾、先贤之后及士人子孙亦如之。而又得荫人以为衣食客及佃客。见第十八章第四节。东渡后仍袭其制。
《隋书·食货志》谓都下人多为诸王公、贵人左右、佃客、典计、衣食客之类,皆无课役。其佃谷,皆与大家量分。客皆注家籍。此非授强宗豪旅以私占之权,乃括其先已私占者以归于公,而为定一私占最多之数耳。此时租税:《晋书·食货志》云:咸和五年,成帝始度百姓田,取十分之一,亩税米三升。哀帝即位,乃减田租,亩收二升。孝武大元二年,除度田收租之制,王公已下,口税三斛。八年,又增税米口五石。亩税三升,为十分取一,则口税三斛,乃视为有田百亩。然王公有田必不止此数,其取诸佃户者,亦必不止什一,则仍获邀宽典也。
魏之所以救是失者,则为孝文时所行均田之制。《魏书·食货志》云:“诸男夫十五以上,受露田四十亩。妇人二十亩。奴、婢依良丁。牛一头,受田三十亩。限四牛。所受之田率倍之,三易之田再倍之,以供耕作及还受之盈缩。诸民年及课则受田,老免及身没则还田。奴婢、牛随有无以还受。诸桑田不在还受之限,但通入倍田分。于分虽盈,没则还田,不得以充露田之数。不足者以露田充倍。
诸初受田者,男夫一人,给田二十亩,课莳余种:桑五十树,枣五株,榆三根。非桑之土,夫给一亩,依法课莳榆枣。奴各依良。限三年种毕。不毕,夺其不毕之地。于桑、榆地分杂莳余果及多种桑、榆者不禁。诸应还之田,不得种桑、榆、枣、果,种者以违令论,地入还分。
诸桑田皆为世业,身终不还。恒从见口,有盈者无受无还,不足者受种如法。盈者得卖其盈,不足者得买所不足。不得卖其分,亦不得买过所足。诸麻布之土,男夫及课,别给麻田十亩。妇人五亩。奴婢依良。皆从还受之法。诸有举户老小、癃残无授田者,年十一已上及癃者,各授以半夫田。年逾七十者,不还所受。寡妇守志者,虽免课,亦授妇田。诸还受民田,恒以正月。若始受田而身亡,及卖买奴婢、牛者,皆至明年正月,乃得还受。诸土广民希之处,随力所及。官借民种莳,役有土居者,依法封授。诸地狭之处,有进丁授田而不乐迁者,则以其家桑田为正田分。又不足,不给倍田。又不足,家内人别减分。无桑之乡,准此为法。
乐迁者听逐空荒,不限异州他郡。惟不听避劳就逸。其地足之处,不得无故而移。诸民有新居者,三口给地一亩,以为居室。奴婢五口给一亩。男女十五以上,因其地分,口课种菜五分亩之一。诸一人之分,正从正,倍从倍,不得隔越他畔。进丁受田者,恒从所近。若同时俱受,先贫后富。再倍之田,放此为法。诸远流、配谪、无子孙及户绝者,墟宅、桑榆、尽为公田,以供授受。授受之次,给其所亲。未给之间,亦借其所亲。诸宰民之官,各随地给公田:刺史十五顷,大守十顷,治中、别驾各八顷,县令、郡丞六顷。更代相付,卖者坐如律。”此为井田废坠以后疆理土田之一大举。其所由然,则与豪强争民也。
均田之制,与三长并行。三长之制,《食货志》述之云:魏初不立三长,故民多荫附。荫附者皆无官役。豪强征敛,倍于公赋。大和十年,给事中李冲上言:“宜准古五家立一邻长,五邻立一里长,五里立一党长。长取乡人强谨者。邻长复一夫,里长二,党长三。所复,复征戍,余若民。三载亡愆,则陟之一等。
其民调:一夫一妇帛一匹,粟二石。民年十五以上未娶者,四人出一夫一妇之调。案人帛四分之一匹,则一丈。粟五斗。奴任耕、婢任绩者,八口当未娶者四。案人帛八分之一匹,则五尺,粟二斗五升。耕牛二十头,当奴婢八。案耕牛一头,所出当奴婢一口所出十之四,则为帛二尺,粟一斗。《晋书·食货志》:杜预上疏,请分典虞、右典牧种牛付兖、豫二州将吏、士庶,谷登之后,头责三百斛。所分兼及士庶,必无全取之如前所言为百二十五斛之理。以六十斛计,则牛力五倍于人矣。故魏之所取于耕牛者至薄也。其麻布之乡,一夫一妇布一匹。下至牛,以此为降。案未娶者四之一则一丈,奴婢八之一则五尺。牛二尺。大率十匹为工调,二匹为调外费,三匹为内外百官俸,此外杂调。民年八十以上,听一子不从役。孤独、癃、老、笃疾、贫穷不能自存者,三长内迭养食之。”
书奏,诸官通议,称善者众。高祖从之。于是遣使者行其事。乃诏曰:“自昔以来,诸州户口,籍贯不实。包藏隐漏,废公罔私。富强者并兼有余,贫弱者糊口不足。赋税齐等,无轻重之殊。力役同科,无众寡之别。虽建九品之格,而丰埆之土未融。虽立均输之楷,而蚕绩之乡无异。致使淳化未树,民情偷薄。朕每思之,良怀深慨。今改旧从新,为里党之法。在所牧守,宜以喻民,使知去烦即简之要。”初百姓咸以为不若循常,豪富并兼者尤弗愿也。事施行后,计省昔十有余倍。于是海内安之。
《冲传》云:旧无三长,惟立宗主督护,所以民多隐冒。五十、三十家,方为一户。冲以三正治民,所由来远,于是创三长之制而上之。文明大后览而称善。引见公卿议之。中书令郑羲、秘书令高祐等不以为然。大尉元丕,则谓:“此法若行,公私有益。”而众又咸称:“方今有事之月,校比民户,新旧未分,民必劳怨。请过今秋,至冬闲月,徐乃遣使,于事为宜。”冲曰:“若不因调时,百姓徒知立长校户之勤,未见均徭省赋之益,心必生怨。宜及课调之月,令知赋税之均。既识其事,又得其利,因民之欲,为之易行。”著作郎傅思益又驳之。大后曰:“立三长则课有常准,赋有恒分;包荫之户可出,侥幸之人可止;何为而不可?”群议虽有乖异,然惟以变法为难,更无异议。遂立三长。公私便之。
案《食货志》言:大和八年,始准古班百官之禄,以品第各有差。先是天下户以九品混通,户调帛二匹,絮二斤,丝一斤,粟二十石。又入帛一匹二丈,委之州库,以供调外之费。至是,户增帛三匹,粟二石九斗,以为官司之禄。后增调外帛满二匹。如所言,以依旧制而征敛倍于公赋计之,包荫之家,可赢得帛七匹,絮四斤,丝二斤,粟四十石。若如新制所收,除完官调外,尽入包荫之家,则包荫三十家者,可得帛二十六匹半,粟四十石;包荫五十家者,可得帛四十六匹,粟八十石,宜乎其富厚矣。此均田之制,所以为与豪强大争其民也。
《李安世传》载安世疏曰:“窃见州郡之民,或因年俭流移,弃卖田宅,漂居异乡,事涉数世,三长既立,始返旧墟,庐井荒毁,桑榆改植,事已历远,易生假冒。强宗豪族,肆其侵陵,远认魏、晋之家,近引亲旧之验。又年载稍久,乡老所惑;群证虽多,莫可取据。各附亲知,互有长短。两证徒具,听者犹疑。争讼迁延,连纪不判。良畴委而不开,柔桑枯而不采。侥幸之徒兴,繁多之狱作。欲令家丰岁储,人给资用,其可得乎?愚谓今虽桑井难复,宜更均量。审其径术。令分艺有准,力业相称。细民获资生之利,豪右靡余地之盈。则无私之泽乃播均于兆庶;如阜如山,可有积于比户矣。又所争之田,宜限年断。事久难明,悉属今主。然后虚妄之民,绝望于觊觎;守分之士,永免于陵夺矣。”
《传》云:“高祖深纳之。后均田之制,起于此矣。”案均田之制,在大和九年,三长之立,在其十年二月,《疏》云三长既立,而《传》云均田之制起此,似乎有误。窃疑此《传》所云均田,非指九年定制,乃三长既立,民返旧墟,豪强不便而扞格之,犹欲肆其侵陵劫假之旧,安世乃复以为言,魏朝从之,立为年断,使事久难明者,悉属今主,俾贫民亦有田可耕,以是谓之均田也。世皆谓西晋户调之式,元魏均田之法,惟大乱之后,土田乏主,乃可行之。
今观魏之授田:一夫一妇,不及百亩,必土广民希,乃许随力所及;狭地则有以桑田为正,不给倍田,人别减受之法;即未至此,而同时授田,亦必先贫后富;可见中原之地,闲土无多。盖其所授者,本即其人之所耕,特其所属,并不分明,豪强获倍赋之利,则听其耕种,及其不获包荫,则将远认魏、晋之家,近引亲旧之验而争之,以如是而获直,则田复为其所有,而可遂其侵陵劫假之私也。然则均田制之所为,不过于细民所耕种者,确定二十亩为其所有,此外又给之以四十亩,俾免其求乞于豪强耳。此均田之制,所以为与豪强大争其民也。
然政府于豪贵之多田者,亦不夺之。钱氏又云:“丁牛有限,而奴婢无限,又授田率一倍再倍。以一夫一妇、十奴、四牛计,其田已在千亩外。又北齐河清三年,令奴婢受田者:亲王止三百人,嗣王止二百人,第二品嗣王已下及庶姓王止一百五十人,正三品已上及王宗止一百人,七品已上,限止八十人,八品已下至庶人,限止六十人。案亦见《隋书·食货志》。据此以推元魏,可见奴婢受田者之多;且北齐尚有限制,而元魏则无之。
又《常爽传》谓三长皆豪门多丁为之,则政府之于豪强,虽夺其隐蔽私敛之权,初未尝使之屈居人下也。”虽与豪强大争其民,而其行之初不甚激,此其所以不至激成相抗之局欤?然举数百年来私擅于豪强之土地、人民而悉出之,终不可不谓之贤矣。以上引钱氏之论,见其所著《国史大纲》第十九、第二十两章(商务印书馆本)。惟皆系推衍其意,非录元文耳。
《颜氏家训》谓北土风俗,率能恭俭节用,以赡衣食,盐井而外,闭门而为生之具已足,已见上节。又云:“江南朝士,因晋中兴南渡江,至今八九世,未有力田,悉资奉禄而食耳。假令有者,皆信僮仆为之。未尝目观起一拨土,耘一株苗;不知几月当种,几月当收;安识世间余务乎?”《涉务篇》。然则江南士夫,其于田业,实远在北方之下。《南史·江秉之传》:人有劝其营田,秉之正色答曰:“食禄之家,岂可与农人竞利?”即之推之说之证也。前节所引沈庆之、虞悰等善于经纪者,盖不多观矣。
然虽不自经纪,而务广其封略者仍不少。《梁书·后妃传》:天监十一年,高祖于钟山造大爱敬寺。大宗简皇后王氏父骞,旧墅在寺侧,有良田八十余顷,即晋丞相王导赐田也。高祖遣主书宣旨,就骞求市,欲以施寺。骞答旨云:“此田不卖。若是敕取,所不敢言。”酬对又脱略。高祖怒,遂付市评田价,以直逼还之。此其一事。
此或出于保守先业之意,然亦有借以营利者。《晋书·李班载记》:班以“古者垦田均平,贫富获所。今贵者广占荒田,贫者种殖无地,富者以己所余而卖之,此岂王者大均之义乎?”雄纳之。《梁书·武帝纪》:大同七年,诏谓:“顷者豪家富室,多占取公田,贵价僦税,以与贫民。伤时害政,为蠹已甚。自今公田悉不得假与豪家。”详见第十二章第五节。此即所谓豪强侵陵,分田劫假者。
故虽不能自行田作,而以贵势逼夺民地者仍有之。如颜延之启买人田,拒捍余直,垂及周年,为尚书左丞荀赤松所奏是也。大抵膏腴之地,争夺者多,贫瘠之区,则又皆弃而不顾。孔灵符以山阴土地褊狭,民多田少,表徙无赀之家,见第十七章第四节。而江夏王义恭谓缘湖居民,鱼鸭为业,及有居肆,理无乐徙。义恭以是驳灵符,适足证山阴之田,尽为豪富所擅耳。《晋书·隐逸传》:郭翻家于临川,居贫无业,欲垦荒田,先立表题,经年无主,然后乃作,又可见荒瘠之区之无人过问也。
土田而外,豪富之于山泽,占据尤多。《晋书·职官志》言:“名山大泽不以封;盐、铁、金、银、铜、锡,始平之竹园,别都宫室、园囿,皆不为属国。”则山泽之不容封禁可知。此等禁令,历代有之。如《元帝纪》:建武元年七月,弛山泽之禁;《安帝纪》:义熙九年四月,弛湖池之禁皆是。
《宋书·武帝纪》:先是山湖川泽,皆为豪强所专,小民薪采渔钓,皆责税直,至是禁断之,即义熙九年事也。先一年,武帝至江陵,下书曰:“州、郡、县屯田、池塞,诸非军国所资,利入守、宰者,今一切罢之。”其整顿不为不力。然文帝元嘉十七年诏言:“山泽之利,犹或禁断。”则禁令等于具文矣。
《宋书·羊玄保传》云:玄保兄子希,大明初为尚书左丞。时扬州刺史西阳王子尚上言:“山湖之禁,虽有旧科,民俗相因,替而不奉。(左火右气)山封水,保为家利。自顷以来,颓弛日甚。富强者兼岭而占,贫弱者薪苏无托。渔采之地,亦又如兹。”有司检壬辰诏书:“占山护泽,强盗律论,臧一丈以上皆弃市。”希以“壬辰之制,其禁严刻,事既难遵,理与时弛。而占山封水,渐染复滋,更相因仍,便成先业,一朝顿去,易致嗟怨。今更刊革,立制五条。凡是山泽,先常(左火右气)(左火右虑),种养竹木、杂果为林;及陂湖江海,鱼梁、??(上此下鱼)场,常加功修作者;听不追夺。官品第一、第二听占山三顷,第三、第四品二顷五十亩,第五、第六品二顷,第七、第八品一顷五十亩,第九品及百姓一顷。皆依定格,条上赀簿。若先已占山,不得更占;先占缺少,依限占足。若非前条旧业,一不得禁。犯者水、土一尺以上,并计臧依常盗律论。停除咸康二年壬辰之科。”从之。此制可谓极其迁就。
然大明七年七月诏言:“前诏江海、田池,与民共利,历岁未久,浸以弛替。名山大川,往往占固,有司严加检纠,申明旧制。”则犹之具文也。齐高帝初即位,崔祖思陈政事,即以“时罢山泽之威禁,深抑豪右之专擅”为言。建元元年四月,诏:“二宫诸王,悉不得营立屯邸,封略山湖,大官池籞,官停岁入,优量省置。”郁林王之立,亦省御府及无用池、田、邸、冶。梁武帝天监七年,有“公家屯戍,封(左火右气)者悉开常禁”之诏。大同七年,又“禁公私传屯邸冶,爰至僧尼,越界禁断”。详见第十二章第五节。然凡所禁止,实多成虚言。
《晋书·刘弘传》:旧制,岘、方二山泽中,不听百姓捕鱼。弘下教曰:“《礼》名山大泽不封,今公私并兼,百姓无复厝手地,当何谓邪?速改此法。”《王湛传》:子承,迁东海大守。小吏有盗池中鱼,纲纪推之。承曰:“文王之囿,与众共之,池鱼复何足惜邪?”承族子峤,王敦请为参军。敦在石头,欲禁私伐蔡洲荻,以问群下。时王师新败,士庶震惧,莫敢异议。峤独曰:“中原有菽,庶人采之,百姓不足,君孰与足?若禁人樵采,未知其可。”敦不悦。
《梁书·傅昭传》:出为临海大守。郡有蜜岩,前后大守,皆自封固,专收其利。昭以周文之囿,与百姓共之,大可喻小,乃教勿封。《陈书·宗元饶传》:迁御史中丞。时合州刺史陈裒,臧污狼籍。遣使就渚敛鱼,又于六郡乞米。元饶劾奏之。《南史·任昉传》:出为新安大守。郡有蜜岭及杨梅,旧为大守所采。昉以冒险多物故,即时停绝。吏人咸以百年未之有也。此官吏之固护者也。
《晋书·刁协传》:刁氏素殷富,奴客纵横,固吝山泽,为京口之蠹。《宋书·蔡兴宗传》:会稽多诸豪右,不遵王宪;又幸臣近习,封略山湖,妨民害治,兴宗皆以法绳之。
《孔灵符传》:灵符家本丰,产业甚广。又于永兴立墅,周回三十三里,水陆地二百六十五顷,含带二山。又有果园九处。为有司所纠。诏原之。而灵符答对不实,坐免官。
《谢灵运传》:会稽东郭有回踵湖,灵运求决以为田。大祖令州郡履行。此湖去郭近,水物所出,百姓惜之。大守孟(左岂右页),坚执不与。灵运既不得回踵,又求始兴岯蝗湖为田。(左岂右页)又固执。灵运谓(左岂右页)非存利民,正虑决湖多害生命,(左岂右页)信佛。言论毁伤之。与(左岂右页)遂构仇隙。
《梁书·顾宪之传》:行婺州事。时齐司徒竟陵王,于宣城、临城、定陵三县界立屯,封山泽数百里,禁民樵采。宪之固陈不可,言甚切直。王答曰:“非君无以闻此德音。”即命无禁。此贵豪之固护也。南方如是,北方亦然。
《晋书·石季龙载》记言:季龙解西山之禁,蒲苇、鱼、盐,除岁供之外,皆无所固。公、侯、卿、牧,不得规占山泽,夺百姓之利。又《慕容(左日右韦)载记》言:慕容评性贪鄙,障固山泉,卖樵鬻水,积钱绢如丘陵。《苻坚载记》言:坚开山泽之利,公私共之。《姚兴载记》言:兴以国用不足,增关津之税;盐、竹、山木,皆有赋焉。群臣咸谏。兴曰:“能逾关梁、通利于山水者,皆豪富之家,吾损有余以裨不足,有何不可?”乃遂行之。齐文襄秉政,亦禁贵豪之家,不得占护山泽。可见其情形与南方无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