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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不再醮而见旌表者,亦时有之。刀思遵妻,普泰初有司闻奏,诏依式标榜,是旌表有式也。《齐书·孝义传》:吴翼之母丁氏,丁长子妇王氏,守寡执志不再醮,州郡上言,诏表门闾,蠲租税。《南史·孝义传》:霸城王整之姊,嫁为卫敬瑜妻,年十六而敬瑜亡,父母舅姑,咸欲嫁之,誓而不许,乃截耳置盘中为誓,乃止。西昌侯藻嘉其美节,起楼于门,题曰贞义卫妇之闾。又表于台。《梁书·止足传》:顾宪之除豫章大守。有贞妇万晞者,少孀居,无子,事舅姑尤孝。父母欲夺而嫁之,誓死不许。宪之赐以束帛,表其节义。

《魏书·高祖纪》大和九年,八月,诏“自大和六年已来,买定、冀、幽、相四州饥民良口者,尽还所亲。虽聘为妻妾,遇之非礼,情不乐者亦离之。”此与后汉光武、明帝诏饥民遭乱为贼所略,或依托人为下妻,边人遭患为内郡人妻者,得以恣去颇相似见《秦汉史》第十四章第一节。政令固应尔也。

同姓不昏,古本论姓而不论氏,然至后世,则古义渐亡,以姓氏之别已亡故也。《晋书·刘颂传》:颂嫁女临淮陈矫,矫本刘氏子,与颂近亲,出养于姑,改姓陈氏,中正刘友讥之。颂曰:“舜后姚、虞、陈、田,本同根系,而世皆为婚,礼、律不禁,今与此同义,为婚可也。”友欲列上,为陈骞所止,故得不劾。姚、虞、陈、田为婚,为古义所不许,而礼、律不之禁者以世皆仅知尚存之氏,而不能溯已亡之姓,禁之势有不行也。

《刘聪载记》:聪后呼延氏死,将纳其大保刘殷女,其弟乂固谏。聪更访之于大宰刘延年、大傅刘景。景等皆曰:“臣常闻大保自云周刘康公之后,与圣氏本原既殊,纳之为允。”聪大悦。使其兼大鸿胪李弘拜殷二女为左右贵嫔。又纳殷女孙四人为贵人。谓弘曰:“大保于朕,实自不同,卿意安乎?”弘曰:“大保胤自有周,与圣原实别。陛下正以姓同为恨耳。且魏司空东莱王基,当世大儒,岂不达礼乎?为子纳司空大原王沈女,以其姓同而源异故也。”聪大悦,赐弘黄金六十斤,曰:“卿当以此意谕吾子弟辈。”刘景、李弘之意,庸或以取媚于聪,其言则是也。然乂以此为疑,而聪亦不能不以为恨,可见流俗讥平之所在矣。

魏初不禁同姓昏,至大和七年,乃诏禁之。见《纪》。《北史·长孙绍远传》曰:出为河州刺史。河右戎落,向化日近,同姓昏姻,因以成俗。绍远道之以礼,大革弊风。河州,见第十二章第三节。玩因以成俗一语,当时同姓为昏者,实不仅戎落为然,盖戎多华少之地,华人亦稍化于戎矣。然此等处实不多,其俗亦不能持久也。

亲族禁昏,本当兼论母系。魏文帝大统九年,尝禁中、外及从母姊妹为昏。周武帝建德六年,亦诏自今以后,悉不得娶母同姓以为妻妾。其已定未成者,即令改聘。然宣帝即位,诏制九条,宣下州郡,二曰母族绝服外者听昏,则其制之不能行审矣。盖恒情于父母统系,恒只能论其一也。

姬妾之数,大抵富贵者为多。宋胡藩有庶子六十人。南郡王义宣后房千余,尼媪数百,男女三十人。梁鄱阳王恢有男女百人。魏咸阳王禧姬妾数十,犹欲远有简聘。奚斤有数十妇,子男二十余人。齐神武既纳建明皇后,小尔朱。又纳孝庄皇后彭城大妃。及魏广平王妃。冯翊大妃。高阳大妃游氏,父京之,为相州长史,神武克邺,欲纳之,京之不许,遂牵曳取之,京之寻死,皆见《北史·后妃传》。可见是时贵人之暴横矣。然土豪之纵恣者亦不乏。

《北史·李迁哲传》云:迁哲累叶雄豪,为乡里所服。迁哲安康人,安康,见第十二章第六节。性复华侈,能厚自奉养。妾媵至有百数,男女六十九人。缘汉千余里间,第宅相次,姬媵之有子者,分处其中,各有僮仆、侍婢,阍人守护。迁哲每鸣笳侍从,往来其间,纵酒欢燕,尽生平之乐。子孙参见,忘其年名者,披簿以审之。此其豪纵,恐尚有过于王公也。

贺琛之言曰:“歌姬舞女,本有品制。二八之锡,良待和戎。今无等秩,虽复庶贱微人,皆盛姬姜。务在贪污,争饰罗绮。”可见富人之纵恣,亦不下于朝贵矣。亦有欲为立限节者,如齐永明中,制诸王年未三十,不得畜妾;《南史·齐高帝诸子传》。又敕位未登黄门郎,不得畜女伎《齐书·王晏传》。是也。然此等法令之不能行,则显而易见矣。

伎本与妾有别,然畜伎者既务**,其下渔自无节限。《魏书·高聪传》云:聪有伎十余人,有子无子,皆注籍为妾,以悦其情,可见伎妾之别,特其名焉而已。当时贵族,多以伎妾回相赠遗,见第十二章第五节。又有鬻卖以为利者。

《隋书·李谔传》:谔见礼教凋敝,公卿薨亡,其爱妾侍婢,子孙辄嫁卖之,遂成风俗,上书曰:“如闻朝臣之内,有父祖亡后,日月未久,子孙无赖,便分其妻妾,《北史》作伎妾。嫁卖取财。有一于此,实损风化。妾虽微贱,亲承衣履,服斩三年,古今通式。岂容遽褫[1]衰绖,强傅铅华,泣辞灵几之前,送付他人之室?凡在见者,犹致伤心,况乎人子,能堪斯忍?复有朝廷重臣,位望通贵,平生交旧,情若弟兄,及其亡殁,杳同行路,朝闻其死,夕规其妾,方便求聘,以得为限,无廉耻之心,弃友朋之义”云云。上览而嘉之。五品已上妻妾不得改醮,始于此也。

案此事在开皇十六年,《纪》云:“诏九品已上妻,五品已上妾,夫亡不得改嫁。”谔陈子孙嫁卖,朋旧规取之非,诏乃禁及再嫁,可谓答非所问矣。案《梁书·高祖三王传》:南康简王续子乂理,生十旬而简王薨,至三岁而能言。见内人分散,涕泣相送,乂理问其故。或曰:“此简王宫人,丧毕去耳。”乂理便号泣,悲不自胜。诸宫人见之,莫不伤感,为之停者三人焉。然则丧终而伎妾分散,实为当时通法,而北朝子孙嫁卖,友朋规取,皆在其人方死之初,此其所以为人所嫉恶也。李元护弟静,兄亡未敛,便剥夺诸伎服玩及余财物,与鬻卖取利者,可谓正同。然如高聪病,不欲他人得其妾,并令烧指吞炭,出家为尼,其不法,实更甚于规取及嫁卖者矣。

广罗姬妾以纵**欲者,贵人也,而限止贵人,使之不得畜妾纵**者,亦贵人女。比而观之,真使人叹**之与妒,皆为贵族所独擅矣。魏临淮王谭之曾孙孝友,以通于政理称,尝奏表曰:“古诸侯娶九女,士有一妻二妾。《晋令》诸王置妾八人,郡公侯六人。《官品令》:第一、第二品有四妾,第三、第四有三妾,第五、第六有二妾,第八有一妾。而圣朝将相,多尚公主;王侯亦娶后族;故无妾媵,习以为常。妇人多幸,生逢今世,举朝略是无妾,天下殆皆一妻。设令人强志广娶,则家道离索,身事迍邅,内外亲知,共相嗤怪。凡今之人,通无准节。父母嫁女,则教之以妒;姑姊逢迎,必相劝以忌。持制夫为妇德,以能妒为女工。自云不受人欺,畏他笑我。王公犹自一心,已下何敢二意?

夫妒忌之心生,则妻妾之礼废;妻妾之礼废,则**之兆兴;斯臣之所以毒恨者也。请以王公第一品娶八,通妻以备九女,二品备七,三品、四品备五,五品、六品,则一妻二妾。限以一周,悉令充数。若不充数,及待妾非礼,使妻加捶挞,免所居官。其妻无子而不娶妾,斯则自绝,无以血食祖父,请科不孝之罪,离遣其妻。”

案《魏书·皇后传》言:“昭成之前,世崇俭质,妃嫱嫔御,率多缺焉,惟以次第为称”,盖鲜卑本止一妻,故无嫡庶之别。酋长如此,岂况凡民?尚公主、娶后族者,其数不能甚众,而孝友言举朝略是无妾,有娶者即共相嗤笑,至于家道离索,身事迍邅,便可见其俗本无妾。颜之推言北人妻死,必须重娶,盖以此也。

娶妾既非旧俗,有行之者,其妻之父母、姑姊,自必教之以妒,劝之以忌矣。**之生,由于饱暖逸居而无教。世家巨室,与民隔绝,内**易而外**较难,故当时贵人之家,若累世同居之义门,帷薄往往不修。

贵家**者:如宋始安王休仁之妃殷氏,因疾召祖翻视脉,遂与之通。荀伯玉姊当嫁,明日应行,今夕随人逃去。魏北海王详,蒸于安定王燮之妃高氏。孝静帝姑博陵长公主,女为元景献妻,祖珽以货物致之,与诸狎游者递寝。大族内乱者:如袁翻弟飏死后,飏弟升,通于其妻,翻惭恚,为之发病,升终不止。

李元护子会顽(左马右矣),其妻,南阳大守清河房伯玉女也,甚有姿色。会不答之。房乃通于其弟机。因会饮醉杀之。机与房遂如夫妇。积十余年,房氏色衰,乃更婚娶。卢元明妻郑氏,与元明兄子士启**污,元明不能离绝。卢氏同居共财,自祖至孙,家内百口。自渊兄弟亡,渊子道将卒后,家风衰损,子孙多非法,帷薄**,为论者所鄙。

《毕众敬传》云:“诸毕当朝,不乏荣贵,但帷薄不修,为时所鄙。”《郑羲传》云:“自灵大后豫政,**风稍行,及元乂擅权,公为奸秽,自此素族名家,遂多乱杂,法官不加纠治,婚宦无贬于世,有识者咸叹息矣。”其实此时不过舆论纠谪稍宽,其秽乱,未必始于此时也。巨族家风,亦有修饬者,如羊烈闺门修饰,为世所称,一门女不再醮是也,然此等恐甚寡,且亦不足尚也。秽乱之甚者,如北之抱嶷,南之临贺王正德,至于易室而奸,见第十一章第一节,第十二章第五节。此与不娶妾何与?而孝友欲以置妾塞**,可谓扬汤止沸矣。

《宋书·后妃列传》曰:宋世诸主,莫不严妒。大宗每疾之。湖孰令袁滔妻以妒忌赐死。使近臣虞通之撰《妒妇记》。江湛孙斅,当尚世祖女,上乃使人为斅作表让昏,曰:“自晋氏以来,配尚王姬者,虽累经美胄,亟有名才,至如王敦慑气,桓温敛威,真长阳愚以求兔,子敬灸足以违诏,王偃无仲都之质,而**于北阶,何瑀缺龙工之姿,而投躯于深井,谢庄殆自同于蒙室,殷冲几不免于强锄,数人者非无才意,而势屈于崇贵,事隔于闻览,吞悲茹气,无所逃诉。制勒甚于仆隶,防闲过于婢妾。往来出入,人理之常,当宾待客,朋友之义,而令扫辙息驾,无窥门之期,废筵抽席,绝接对之理,非惟交友离异,乃亦兄弟疏阔。

第令受酒肉之赐,制以动静,监子荷钱帛之私,节其言笑。姆妳争媚,相劝以严,妮媪竞争,相谄以急。第令必凡庸下材,监子皆葭萌愚竖,议举止则未闲是非,听言语则谬于虚实。姆妳敢恃耆旧,惟赞妒忌,妮媪自唱多知,务检口舌。其间又有应答问讯,卜筮师母。乃至残余饮食,诘辩与谁,衣被故敝,必责头领。

又出入之宜,繁省难衷,或进不获前,或入不听出,不入则嫌于欲疏,求出则疑有别意,召必以三晡为期,遣必以日出为限,夕不见晚魄,朝不识曙星,至于夜步月而弄琴,昼拱袂而披卷,一生之内,与此长乖。又声影裁闻,则少婢奔迸,裾袂向夕,则老丑丛来。左右整刷,以疑宠见嫌,宾客未冠,以少容致斥。礼则有列媵,象则有贯鱼,本无慢嫡之嫌,岂有轻妇之诮?况今义绝旁私,虔恭正匹?而每事必言无仪适,设辞辄言轻易我。

又窃闻诸主聚集,惟论夫族,缓不足为急者法,急则可为缓者师,更相扇诱,本其恒意,不可贷借,固实常辞。虽曰家事,有甚王宪,发口所言,恒同科律。王藻虽复强佷,颇经学涉,戏笑之事,遂为冤魂;褚暧忧愤,用致夭绝;伤理害义,难以具闻。夫螽斯之德,实致克昌,专妒之行,有妨繁衍,是以尚主之门,往往绝嗣,驸马之身,通离衅咎”云云。大宗以此表遍示诸主。

《齐书·刘休传》云:明帝憎妇人妒,尚书右丞劳彦远以善棋见亲,妇妒伤其面,帝曰:“我为卿治之,何如?”彦速率尔应曰:“听圣旨。”其夕,遂赐药杀其妻。休妻王氏亦妒。帝闻之,赐休妾,敕与王氏二十杖,令休于宅后开小店,使王氏亲卖扫帚、皂荚以辱之。此等刑罚,并为失衷,然大势所趋,卒亦非一二失衷之刑赏所能挽也。

当时尚主者固多罹祸,而主之还罹其祸者亦多,所谓其何能淑,载胥及溺而已。

尚主而罹祸者:如张琼之子欣,尚魏平阳公主,与主情好不笃,遂为孝武所害。其两受其弊者:如刘昶之子辉,尚魏兰陵长公主,世宗第二姊也。辉尝私幸主侍婢有身,主笞杀之,剖其孕子,节解,以草装实婢腹,裸以示辉。辉遂忿憾,疏薄公主。公主姊因入听讲,言其故于灵、大后。大后敕清河王怿穷其事。怿与高阳王雍、广平王怀奏其不和之状,无可为夫妇之理,请离婚。大后从之。

公主在宫周岁,高阳王及刘腾等为言,听复旧义。大后流涕送公主,诫令谨慎。正光初,辉又私**张、陈二氏女,公主更不检恶。主姑陈留公主共相扇奖,遂与辉复致忿争。辉推堕主床,手脚殴蹈,主遂伤胎。辉惧罪逃逸。灵大后召清河王怿决其事。二家女髡笞付宫,兄弟皆坐鞭刑,徙配敦煌为兵。公主因伤致薨。大后亲临恸哭。出葬城西,亲送数里,尽哀而还。谓侍中崔光曰:“向哭所以过哀者?追念公主为辉顿辱非一,乃不关言,能为隐忍,古今宁有此?此所以痛之。”后执辉,幽于司州,将加死刑,会赦得免。

又卢度世孙道虔,尚高祖女济南长公主,公主骄**,声秽遐迩,先无疹患,仓卒暴薨,时云道虔所害。世宗秘其丑恶,不苦穷治。后灵大后追主薨事,乃黜道虔为民,终身不仕。崔暹子达拏,尚齐文襄女乐安公主。文宣问主:“达拏于汝何如?”答云:“甚相敬,惟阿家憎儿。”文宣令宫人召达拏母入而杀之,投漳水。齐灭,达拏杀主以复仇。此皆祸之至酷者。

南朝究系礼义之邦,故其惨酷不如北朝之甚;然如赵伦之之孙倩,尚宋文帝第四女海盐公主,主甚爱重倩,而倩因言戏,以手击主,事上闻,帝怒,离婚,倩父伯符惭惧,遂发病卒,梁武帝与殷叡极少故旧,以女永兴公主妻其子钧。钧形貌短小,为主所憎。每被召入,先满壁为殷叡字,钧辄流涕以出,主命婢束而反之。钧不胜怒,而言于帝。帝以犀如意击主,碎于背,然犹恨钧。诚所谓人莫知其子之恶矣。江斅表辞,固由授意,然如晋荀崧子羡,将尚寻阳公主,远遁去,监司追之,不获已乃出;又如宋高祖第五女新安公主,先适大原王景深,离绝,当适王景文,景文固辞以疾;则惧而逃之者,实非无人也。司马消难之叛,固由其反覆无常,而与公主情好不睦,为主所诉,亦为其原因之一,其为祸不亦博乎?

饱暖思**欲,事理之常,故当时贵家妇女,亦多**恣。其公然行之者,宋废帝为山阴公主置面首左右三十人,已见第九章第三节。读史者以为异闻,然据《南史·后妃传》:郁林王尝为文安王皇后置男左右三十人,则行之者实不仅主一人也。面首者,年少貌美之意。《齐书·恩幸传》:茹法亮选白衣左右八十人,皆面首富室是也。

嫡庶兄弟之相争,祸实更甚于前后妻之子。如卢度世以庶兄弟欲相危害,遂戒绝妾孽是也。见第八章第六节。为妾者多出贱族,然较高之门第,亦时有之。

《晋书·列女传》:周(左岂右页)母李氏,字络秀,淮南人也。少时在室,(左岂右页)父浚为安东将军,求为妾。其父兄不许。络秀曰:“门户殄悴,何惜一女?若连姻贵族,将来庶有大益矣。”父兄许之。遂生(左岂右页)及嵩、谟。(左岂右页)等既长,络秀谓之曰:“我屈节为汝家作妾,门户计耳。汝不与我家为亲亲者,吾亦何惜余年?”(左岂右页)等从命。由此李氏为方雅之族。

《后妃传》:简文宣郑大后,河南荥阳人,世为冠族。后少孤,无兄弟,惟姊妹四人。后最长,先适渤海田氏,生一男而寡。元帝为丞相,敬后先崩,纳为琅邪王贵人,甚有宠。后虽贵幸,而恒有忧色。帝问其故。对曰:“妾有妹,中者已适长沙王褒,余二妹未有所适,恐姊为人妾,无复求者。”帝因从容谓刘隗曰:“郑氏二妹,卿可为求佳对,使不失旧。”隗举其从子佣娶第三者,以小者适汉中李氏,皆得旧门。李与郑固非贱族也。然出于贱隶者究多。《齐书·孔稚珪传》:兄仲智妾李氏,骄妒无礼,稚珪白大守王敬则杀之。盖律杀奴婢,不过先以白官,见《秦汉史》第十四章第二节。妾与婢无异,故其杀之之易如是也。

妾既多出贱族,庶生之子,自不易与嫡出者并,故贱视庶孽及遇庶兄弟无礼之事,史屡见之。

《晋书·王沈传》:子浚,母赵氏妇,良家女也,贫贱,出入沈家,遂生浚。沈初不齿之。年十五,沈薨,无子,亲戚共立浚为嗣。

《魏书·崔道固传》:道固贱出,嫡母兄攸之、目连等轻侮之。父辑谓攸之曰:“此儿姿识如此,或能兴人门户,汝等何以轻之?”攸之等遇之弥薄,略无兄弟之礼。时刘义隆子骏为徐、兖二州刺史,将辟他州民为从事,辑乃资给道固,令其南仕。既至彭城,骏以为从事。青州刺史新除过彭城,骏谓之曰:“崔道固人身如此,岂可为寒士至老乎?而世人以其偏庶,便相陵侮,可为叹息。”

《北齐书·高乾传》:从兄永乐子长命贱出,年二十余,始被收举。《魏收传》:收有贱生弟仲固,先未齿录,及崔?将加弹劾,收因此怖惧。《北史·李??传》:诉母贱,为诸兄所轻。《高允传》:始神?中,允与从叔济俱被征。济子遵贱出,其兄矫等常欺侮之。及父亡,不令在丧位,遵遂驰赴平城归允。允为作计,乃为遵父举哀,以遵为丧主。京邑无不吊集,朝贵咸识之。徐归奔赴。免丧后为营宦路。遵感成益之恩,事允如诸父。此等事未易枚举。褚渊庶生,其母,宋高祖第五女吴郡宣公主也,以渊有才,表为嫡嗣,此等事不易多觏矣。

《颜氏家训·治家篇》云:“江东妇女,略无交游。婚姻之家,或十数年未相识,惟以信命赠遗致殷勤焉。邺下风俗,专以妇持门户。争讼曲直,造请逢迎,车乘填街衢,绮罗盈府寺,代子求官,为夫诉屈,此乃恒、代之遗风乎?南间贫素,皆事外饰,车乘衣服,必贵齐整,家人妻子,不免饥寒。河北人事,多由内政,绮罗金翠,不可废缺,羸马悴奴,仅充而已。唱和之礼,或尔汝之。”又曰:“河北妇人,织纴组紃之事,黼黻、锦绣、绮罗之工,大优于江东也。”乍观之,似北方妇女,生利之力,较强于南,故其地位亦优于南者。

然《抱朴子·疾谬篇》云:“今俗妇女,休其蚕织之业,废其玄紞之务,不绩其麻,士也婆娑。舍中馈之事,修周旋之好,更相从诣,之适亲戚。承星举火,不已于行。多将侍从,(左日右韦)晔盈路。婢使吏卒,错杂如市,寻道亵谑,可憎可恶。或宿于他门,或冒夜而返。游戏佛寺,观视渔畋。登高临水,出境庆吊。开车褰帏,周章成邑。杯觞路酌,弦歌行奏。转相高尚,习非成俗。”其所言,与颜氏适相反,则颜氏所云,恐非恒、代之遗风,实京、洛之弊俗也。参观第十八章第三节自明。

至于僻陋阻塞之区,则葛屦履霜之风特甚。《隋书·地理志》述豫章之俗云:“其君子善居室,小人勤耕稼。衣冠之人,多有数妇,暴面市廛[2],竞分铢以给其夫。及举孝廉,更要富者。前妻虽有积年之勤,子女盈室,犹见放逐,以避后人。”又言其地“一年蚕四五熟,勤于纺绩,有夜浣纱而旦成布者,俗呼为鸡鸣布。”勤劳如此,而其见弃遗如彼,“非以贫而为奴,乃以为奴而贫”,信矣!

《南史·蔡廓传》:廓孙樽,为吴兴大守。初樽在临海,百姓杨元孙,以婢采兰,贴与同里黄权,约生子酬乳哺直。权死后,元孙就权妻吴赎婢母子五人。吴背约不还。元孙诉樽,判还本主。吴能为巫,出入樽内,以金钏赂樽妾,遂改判与之。元孙挝登闻鼓讼之,为有司所劾。当时民间之于妇女,利其作力之情形可见矣。

贵人之家,虽多畜女伎,然民间妇女为倡伎者,亦非无之,而贵人亦时遨游于其间。《隋书·地理志》言:“齐郡俗好教饰子女。**哇之音,能使骨腾肉飞,倾诡人目。俗云齐倡,本出此也。”《北齐书·祖珽传》云:珽丰于财产,又自解弹琵琶,能为新曲。招城市年少,歌舞为娱。游集诸倡家。与陈元康、穆子容、任胄、元士亮等为声色之游,即是物矣。

《晋书·五行志》云:“自咸宁大康之后,男宠大兴,甚于女色,士大夫莫不尚之,天下相仿效,或至夫妇离绝,怨旷妒忌者。”《宋书·五行志》同。其事之见于史者:苻坚与慕容冲,已见第六章第四节。《石季龙载记》:勒为聘将军郭荣妹,季龙惑优僮郑樱桃,杀郭氏。更纳清河崔氏女,樱桃又谮而杀之。《北史·卢鲁元传》:少子内,给侍东宫,景穆深昵之,常与卧起,同衣食。正平初,宫臣伏诛,大武以鲁元故,惟杀内而厚抚其兄弟。此皆虏主,不足责。然如辛德源,士大夫也,而史称裴让之特相爱好,兼有龙阳之重。亦见《北史》。

《宋书·谢方明传》:子惠连,先爱会稽郡吏杜德灵,及居父忧,赠以五言诗十余首,文行于世,坐被徙废塞,不豫荣伍。尚书殷景仁爱其才,因言次白大祖:“臣小儿时便见世中有此文,而论者云是谢惠连,其实非也。”大祖曰:“若如此,便应通之。”似其见讥徒以居忧作诗者。然《宗室传》:长沙景王子义宗,元嘉八年,坐门生杜德灵放横打人,还第内藏,义宗隐蔽之免官。德灵雅有姿色,为义宗所爱宠,本会稽郡吏,谢方明为郡,子惠连爱幸之,为之赋诗十余首,《乘流归渚篇》是也。则惠连见讥之深,其故自别有在矣。

《南史·王僧达传》:族子确,少美姿容,僧达与之相款。确叔父休,为永嘉大守,当将确之郡,僧达欲逼留之。确知其意,避不往。僧达潜于所住屋后作大坑,欲诱确来别杀埋之。从弟僧虔知其谋,禁呵乃止。

又《梁宗室传》:长沙宣武王弟子韶,为幼童,庾信爱之,有断袖之欢。衣食所资,皆信所给。遇客,韶亦为信传酒。后为郢州,信西上江陵,途经江夏,韶接信甚薄。坐青油幕中,引信入宴。坐信别榻,有自矜色。信稍不堪。因酒酣,乃径上韶床,践蹋肴馔。直视韶面,谓曰:“官今日形容,大异近日。”时宾客满坐,韶甚惭耻。读之俱令人骇笑。此亦当时贵族堕落,不可救药之一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