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基业,虽创自神武,而其能整顿内治,则颇由于文襄。文襄者,神武长子,名澄,文宣篡魏后,追谥为文襄皇帝,庙号世宗。武明皇后娄氏所生也。后为神武微时妃。
《齐书》本传云:少明悟。强族多聘之,并不肯行。及见神武于城上执役,惊曰:“此真吾夫也。”乃使婢通意。又数致私财,使以聘己。父母不得已而许焉。盖实奸通,非聘娶也。
《传》又云:神武既有澄清之志,倾产以结英豪,密谋秘策,后恒参与,此乃妄说。《传》又云:神武逼于茹茹,欲娶其女而未决,后曰:“国家大计,愿不疑也。”及茹茹公主至,后避正室处之。
《北史·彭城大妃尔朱氏传》云:荣之女,魏孝庄后也。神武纳为别室,敬重逾于娄妃。
《冯翊大妃郑氏传》云:名大车。初为魏广平王妃,迁邺后,神武纳之。宠冠后庭。神武之征刘蠡升,文襄蒸于大车。神武还,一婢告之,二婢为证。神武杖文襄一百而幽之。武明后亦见隔绝。时彭城尔朱大妃有宠,生王子浟,神武将有废立意。
文襄求救于司马子如。子如来朝,伪为不知者,请武明后。神武告其故。子如曰:“消难亦奸子如妾,如此事正可覆盖。妃是王结发妇,常以父母家财奉王;王在怀朔被杖,背无完皮,妃昼夜供给看创;后避葛贼,同走并州,贫困,然马矢,自作靴;恩义何可忘?夫妇相宜;女配至尊,男承大业;又娄领军勋;何宜摇动?一女子如草芥,况婢言不必信?”神武因使子如鞫之。子如见文襄,尤之曰:“男儿何意畏威自诬?”因告二婢反辞,胁告者自缢。乃启神武曰:“果虚言。”神武大悦,召后及文襄。
武明后遥见神武,一步一叩头,文襄且拜且进,父子夫妻,相泣,乃如初。观此数事,神武于父子夫妻之际薄矣。北夷本不严嫡庶之别,所重特在贵族,娄后之家世,自远不逮尔朱氏等,然神武不替文襄者?创业之际,长子未可轻动;抑文襄颇有吏才,政事实赖之;又娄后女配至尊,其弟昭,即子如所谓娄领军者,亦有勋绩:此正如汉高不替吕后、惠帝,为有种种牵制故也。
《后传》又云:文宣将受魏禅,后固执不许,帝所以中止,此又妄说。文宣欲受禅,岂其谋及于后?且后亦曷尝能终止文宣之篡乎?其后孝昭、武成之篡,后若成之,则其地位使然,且亦二王势力已成,非真后之能有所作为也。读史者或以后为能通知政事,能豫政,其说实误,故一辩之。北夷入中国,多以不知政理败,如尔朱荣即是,齐神武虽有才,政事尚不能不藉文襄为助,况于娄后邪?早豫军国筹策。
天平三年,梁武帝大同二年。入辅朝政。时年十六。元象元年,梁大同四年。摄吏部尚书。《北齐书·本纪》云:魏自崔亮以后,选人常以年劳为制,文襄乃厘改前式,铨擢惟在得人。又沙汰尚书郎,妙选人地以充之。至于才名之士,咸被荐擢。假有本居显位者,皆致之门下,以为宾客。盖颇能于武人、勋贵之外,有所任用矣。
《纪》又云:兴和二年,梁大同六年。加大将军,领中书监,仍摄吏部尚书。自正光以后,天下多事,在任群官,廉絜者寡。文襄乃奏吏部郎崔暹为御史中尉,纠劾权豪,无所纵舍。于是风俗更始,私枉路绝。
案《孙腾传》云:腾早依附高祖,契阔[1]艰危,勤力恭谨,深见信待。及高祖置之魏朝,寄以心腹,遂志气骄盈,与夺由己。求纳财贿,不知纪极。生官死赠,非货不行。府藏银器,盗为家物。亲狎小人,专为聚敛。在邺,与高岳、高隆之、司马子如号为四贵。非法专恣,腾为甚焉。腾、隆之、子如皆为尚书令、仆,岳为京畿大都督。
《论》曰:“高祖以晋阳戎马之地,霸图攸属,治兵训旅,遥制朝权,京台机务,委寄深远。孙腾等俱不能清贞守道,以治乱为怀。厚敛货财,填彼溪壑。赖世宗入辅,责以骄纵,厚遇崔暹,奋其霜简[2]。不然,则君子属厌,岂易间焉?”
《循吏传》曰:“高祖以战功诸将,出牧外藩。不识治体,无闻政术。非惟暗于前言往行,乃至始学依判、付曹。聚敛无厌,**虐不已。虽或直绳,终无悛革[3]。此朝廷之大失。”可见当时内外皆残民以逞之徒矣。
《高隆之传》云:入为尚书右仆射。时初给民田,贵势皆占良美,贫弱咸受瘠薄。隆之启高祖,悉更反易,乃得均平。魏自孝昌已后,天下多难,刺史、大守,皆为当部都督。虽无兵事,皆立佐僚,所在颇为烦扰。隆之表请:自非实在边要,见有兵马者,悉皆断之。
自军国多事,冒名窃官者,不可胜数。隆之奏请检括,获五万余人。而群小喧嚣,隆之惧而止。夫隆之等虽贪暴,然遇有益于公,无损于私者,则亦未尝无整顿之心,此实自古暴君污吏皆然。委寄深远,宜若可行其志,然犹以群情弗顺,有所慑惮而止,可见整顿之不易矣。
文襄作辅,于崔暹之外,又任宋游道、卢斐、毕义云等,加以直绳。三人皆见《北齐书·酷吏传》。游道初为殿中侍御史,以风节著。孝庄即位,除左兵郎中,与尚书令临淮王彧相失,上书告之,解职。后除司州中从事。神武自大原来朝,见之曰:“此人宋游道邪?常闻其名,今日始识其面。”迁游道别驾。
后日,神武之司州飨朝士,举觞属游道曰:“饮高欢手中酒者大丈夫,卿之为人,合饮此酒。”及还晋阳,百官辞于紫陌,神武执游道手曰:“甚知朝贵中有憎忌卿者,但用心,莫怀畏虑,当使卿位与之相似。”于是启以游道为中尉。文襄执请,乃以崔暹为御史中尉,以游道为尚书左丞。
文襄谓暹、游道曰:“卿一人处南台,一人处北省,当使天下肃然。”游道入省,劾大师咸阳王坦,大保孙腾,司徒高隆之,司空侯景,录尚书元弼,尚书令司马子如,官贷金银,催征酬价,虽非指事赃贿,终是不避权豪。又奏驳尚书违失数百条。省中豪吏王儒之徒,并鞭斥之。始依故事,于尚书省立门名,以记出入早晚。
令、仆已下皆侧目。为高隆之所诬,处其死罪,朝士皆分为游道不济,而文襄闻其与隆之相抗之言,谓杨遵彦曰:“此真是鲠直,大刚恶人。”遵彦曰:“譬之畜狗,本取其吠,今以数吠杀之,恐将来无复吠狗。”诏付廷尉,游道坐除名。文襄使元景康谓曰:“卿早逐我向并州,不尔,他经略杀卿。”游道后至晋阳,以为大行台吏部。卢斐,文襄引为相府刑狱参军。毕义云为尚书都官郎中。
文襄令普句伪官,专以车辐考掠,所获甚多,然大起怨谤。会为司州吏所讼,文襄以其推伪众人怨望,并无所问,乃拘吏数人斩之,因此锐情讯鞫,威名日盛。紫陌,在邺城西北五里。遵彦,愔字。神武虽间以旧恩,有所纵舍,如尉景司马子如是也。
《景传》云:景以勋戚,每有军事,与库狄干常被委重,而不能忘怀财利,神武每嫌责之。转冀州刺史,又大纳贿。发夫猎,死者三百人。库狄干在神武坐,请作御史中尉。神武曰:“何意下求卑官?”干曰:“欲捉尉景。”神武大笑。令优者石董桶戏之。董桶剥景衣,曰:“公剥百姓,董桶何为不剥公?”神武诫景曰:“可以无贪也?”景曰:“与尔计,生活孰多?我止人上取,尔割天子调。”神武笑不答。历位大保、大傅。
坐匿亡人见禁止、使崔暹谓文襄曰:“语阿惠:儿富贵,欲杀我邪?”神武闻之,泣诣阙曰:“臣非尉景,无以至今日。”三请,帝乃许之。于是黜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神武造之。景恚,卧不动,叫曰:“杀我时趣邪?”常山君谓神武曰:“老人去死近,何忍煎迫至此?”又曰:“我为尔汲水胝生。”因出其掌。神武抚景,为之屈膝。先是景有果下马,文襄求之,景不与,曰:“土相扶为墙,人相扶为王,一马亦不得畜而索也?”神武对景及常山君责文襄而杖之。常山君泣救之。景曰:“小儿惯去,放使作心腹,何须干啼湿哭,不听打邪?”常山君,景妻,神武姊也。
《北史·司马子如传》曰:文襄辅政,以贿为崔暹劾在狱,一宿而发尽白。辞曰:“司马子如本从夏州策一杖投相王,王给露车一乘,觠?牛犊。犊在道死,惟觠角存,此外皆人上取得。”神武书敕文襄曰:“马令是吾故旧,汝宜宽之。”文襄驻马行街,以出子如,脱其锁。子如惧曰:“非作事邪?”于是除削官爵。神武后见之,哀其憔悴,以膝承其首,亲为择虱。赐酒百瓶,羊五百口,粳米五百石。然文襄能行其意者盖多。
《宋游道传》曰:兖州刺史李子贞,在州贪暴,游道案之。文襄以贞豫建义勋,意将含忍。游道疑陈元康为其内助,密启云:“子贞、元康交游,恐其别有请属。”文襄怒,于尚书都堂集百僚扑杀子贞。则虽豫建义之勋者,亦不必尽蒙宽宥;而亲要如元康,亦时有不能庇右者矣。
《崔暹传》言:暹前后表弹尚书令司马子如,及尚书元羡,雍州刺史慕容献。又弹大师咸阳王坦,禧子。并州刺史可朱浑道元罪状极笔。并免官。其余死黜者甚众。
高祖书与邺下诸贵曰:“咸阳王、司马令,并是吾对门布衣之旧。尊贵亲昵,无过二人,同时获罪,吾不能救,诸君其慎之。”高祖如京师,群官迎于紫陌,高祖握暹手而劳之曰:“往前朝廷岂无法官?而天下贪婪,莫肯纠劾。中尉尽心为国,不避豪强,遂使远迩肃清,群公奉法。冲锋陷阵,大有其人,当官正色,今始见之。今荣华富贵,直是中尉自取。高欢父子,无以相报。”赐暹良马,使骑之以从。且行且语。
暹下拜,马惊走,高祖亲为拥之而授辔。魏帝宴于华林园,此邺下之华林园。谓高祖曰:“自顷朝贵,牧、守、令长,所在百司,多有贪暴,侵削下人。朝廷之中,有用心公平,直言弹劾,不避亲戚者,王可劝酒。”高祖降阶跪而言曰:“惟御史中丞崔暹一人。谨奉明旨,敢以酒劝。并臣所射赐物千匹,乞回赐之。”其所以风厉之者至矣。
自是之后,诸勋贵亦颇知敛迹,如尉景获罪后,授青州刺史,史言其操行颇改。司马子如起行冀州事,亦能自厉改。不可谓非整顿之效也。从来恶直丑正之论,无如《北齐书·杜弼传》之甚者,不可不辞而辟之。
《传》曰:弼以文武在位,罕有廉洁,言之于高祖。高祖曰:“弼来,我语尔。天下浊乱,习俗已久。今督将家属,多在关西,黑獭常相招诱,人情去留未定。江东复有一吴儿老翁萧衍者,专事衣冠礼乐,中原士大夫望之,以为正朔所在。我若急作法网,不相饶借,恐督将尽投黑獭,士子悉奔萧衍,则人物流散,何以为国?尔宜少待,吾不忘之。”
及将有沙苑之役,弼又请先除内贼,却讨外寇。高祖问内贼是谁?弼曰:“诸勋贵掠夺万民者皆是。”高祖不答,因令军人皆张弓挟矢,举刀按矟以夹道。使弼冒出其间,曰:“必无伤也。”弼战栗汗流。高祖然后喻之曰:“箭虽注不射,刀虽举不击,矟虽按不刺,尔犹顿丧魂胆,诸勋人身触锋刃,百死一生,纵其贪鄙,所取处大,不可同之,循常例也。”弼于时大恐,因顿颡谢曰:“愚痴无智,不识至理,今蒙开晓,始见圣达之心。”
夫兵之所以可畏者,以其将杀伤人也,若明知其注而不射,举而不击,按而不刺,则人孰未尝见兵?弼即畏懦,何至战栗汗流?高欢乃一犷悍之夫,安知衣冠礼乐为何事?且果如所言,其任高澄以裁勋贵,又何为乎?稍深思之,即知此传所云,并非实录,而为不快于督责之治者所造作矣。
《北史·文襄纪》云:少壮气猛,严峻刑法。高慎西叛,侯景南翻,非直本怀很戾,兼亦有惧威略,亦此等人所造作也。其《论》曰:“文襄志在峻法,急于御下,于前王之德,有所未同。盖天意人心、好生恶杀,虽吉凶报应,未皆影响,总而论之,积善多庆。然文襄之祸生所忽,盖有由焉。”此论亦必有本,可谓怨毒之情,形于辞表矣。果如此曹之意,则欲求辅弼者,必纵其虐民而后可乎?此真所谓盗憎主人者也。
又案《陈元康传》云:高仲密之叛,高祖知其由崔暹故也,将杀暹,世宗匿而为之谏请,高祖曰:“我为舍其命,须与苦手。”世宗乃出暹而谓元康曰:“卿若使崔暹得杖,无相见也。”暹在廷,解衣将受罚,元康趋入,历陛而升,且言曰:“王方以天下付大将军,有一崔暹,不能容忍邪?”高祖从而宥焉。又云:侯景反,世宗逼于诸将,欲杀崔暹以谢之。密语元康。元康谏曰:“今四海未清,纲纪已定。若以数将在外,苟悦其心,枉杀无辜,亏废刑典,岂直上负天神,何以下安黎庶?晁错前事,愿公慎之。”世宗乃止。
《暹传》云:显祖初嗣霸业,司马子如挟旧怨,言暹罪重,谓宜罚之。高隆之亦言:宜宽政网,去苛察法官,黜崔暹,则得远近人意。显祖从之。及践阼,谮毁之者犹不息。帝乃令都督陈山提等搜暹家。甚贫匮,惟得高祖、世宗与暹书千余纸,多论军国大事。帝嗟赏之。仍不免众口。乃流暹于马城。昼则负土供役,夜则置地牢。岁余,奴告暹谋反,锁赴晋阳。无实。释而劳之。寻迁大常卿。帝谓群臣曰:“崔大常清正,天下无双,卿等不及。”
《崔季舒传》云:时勋贵多不法,文襄无所纵舍,外议以季舒及崔暹等所为,甚被怨疾。及文襄遇难,文宣将赴晋阳,黄门郎阳休之劝季舒从行,曰:“一日不朝,其间容刀。”季舒**声色,心在闲放,遂不请行,欲恣其行乐。司马子如缘宿憾,及尚食典御陈山提等共列其过状,由是季舒及暹,各鞭二百,徙北边。
天保初,文宣知其无罪,追为将作大匠。再迁侍中。俄兼尚书左仆射,仪同三司。大被恩遇。夫文宣犹知季舒、暹之无罪,况于神武及文襄?然当武夫构变之时,暹即几罹不测;至文宣,则竟为所胁,而暹、季舒并不免流徙、鞭责之祸,可见当时恶直丑正之徒,其势甚可畏也。
《元康传》又云:世宗入辅京室,崔暹、崔季舒、崔昂等并被任使,张亮、张徽纂并高祖所待遇,然委任皆出元康之下,时人语曰:“三崔二张,不如一康。”又云:元康溺于财利,受纳金帛,不可胜纪,放责交易,遍于州郡,为清论所讥。然则当时暹等虽云锋利,而真被宠任之徒,仍有为霜简所不及者矣。划除贪暴,其难如此,而岂得如《弼传》所云,复故纵舍之哉,马城,汉县,晋废,在今察哈尔怀安县北。
文襄之为中书监也,移门下机事,总归中书。《北齐书·崔季舒传》。以其中兵参军崔季舒为中书侍郎,令监察魏主动静。
武定五年,梁武帝大清元年。正月,神武死,文襄秘丧,至六月乃发。七月,魏主诏以文襄为使持节、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大行台、渤海王,而以其母弟洋为尚书令、中书监、京畿大都督。八月,文襄朝于邺,固辞丞相。魏主诏复前大将军,余如故。
《魏书·孝静帝纪》曰:文襄尝侍饮,大举觞曰:“臣澄劝陛下酒。”帝不悦曰:“自古无不亡之国,朕亦何用此活?”文襄怒曰:“朕朕,狗脚朕。”文襄使季舒殴帝三拳,奋衣而出。明日,使季舒劳帝,帝亦谢焉。赐绢。季舒未敢受,以启文襄。文襄使取一段。帝束百匹以与之,曰:“亦一段耳。”帝不堪忧辱,咏谢灵运诗曰:“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动君子。”常侍侍讲荀济知帝意,乃与华山王大器、鸷子。鸷高凉王孤六世孙。元瑾密谋,于宫内为山,而作地道向北城。至千秋门,门者觉地下响动,以告文襄。
文襄勒兵入宫,曰:“陛下何意反邪!臣父子功存社稷,何负陛下邪?”将杀诸妃。帝正色曰:“王自欲反,何关于我?我尚不惜身,何况妃嫔?”文襄下床叩头,大啼谢罪。于是酣饮,夜久乃出。居三日,幽帝于含章堂。大器、瑾等皆见烹于市。《荀济传》云:燔杀之。见《北史·文苑传》。盖时侯景尚未平,故文襄未能遽篡也。
六年,梁大清二年。正月,侯景败;七年,梁大清三年。六月,颍川亦平;于是篡谋转急。七月,文襄如邺。八月,为盗所杀。时年二十九。
《北齐书·文襄纪》云:初梁将兰钦子京,为东魏所虏,王命以配厨。钦请赎之,王不许。京再诉,王使监厨苍头薛丰洛杖之,曰:“更诉当杀尔。”
京与其党六人谋作乱。将欲受禅,与陈元康、崔季舒等屏斥左右署拟百官。京将进食,王却之。谓诸人曰:“昨夜梦此奴斫我,宜杀却。”京闻之,置刀于盘,冒言进食。王怒曰:“我未索食,尔何遽来?”京挥刀曰:“来将杀汝。”王自投伤足,入于床下。贼党去床,因而见杀。《北史》略同。案此卷《齐书》实亡,盖后人取《北史》补之。
《陈元康传》云:世宗将受魏禅,元康与杨愔、崔季舒并在世宗坐,将大迁除朝士,共品藻之。世宗家苍头奴兰固成,《北史·元康传》云:固成,一名京。先掌厨膳,甚被宠昵。先是世宗杖之数十。其人性躁,又恃旧恩,遂大忿恚。与其同事阿改,《北史》云弟阿改。谋害世宗。阿改时事显祖,常执刀随从。云若闻东斋叫声,即加刃于显祖。
是日,东魏帝初建东宫,《魏书·本纪》:八月,辛卯,诏立皇子长仁为皇大子。案时齐将篡而为魏立大子者,盖欲先行废立,后乃禅代也。群官拜表,事罢,显祖出东止车门,别有所之,未还而难作。固成因进食,置刀于盘下,而杀世宗。元康以身扞蔽,被刺伤重,至夜而终。杨愔狼狈走出。季舒逃匿于厕。盖魏人阴谋,欲并澄与洋而歼之也。而洋以邂逅得脱,乃入诛京等。旋归晋阳。
明年,梁简文帝大宝元年,魏武定八年,齐文宣天保元年。五月,如邺,遂废魏主而自立。明年,十二月,遇鸩死。是为北齐显祖文宣皇帝。文宣之篡,高德政与杨惜实成之。时德政从文宣于晋阳,愔居邺。史言娄大后及勋贵多弗顺,然时篡势已成,必无人能阻之者,德政与愔,亦乘已成之势而成之耳,非能有所作为也。事见《北史·文宣纪》及《齐书·德政传》,以其无甚关系,今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