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恩之作乱也,加道子黄钺,以元显为中军以讨之。又加元显录尚书事。道子更为长夜之饮,政无大小,一委元显。时谓道子为东录,元显为西录,西府车骑填凑,东第门可设雀罗矣。
于是军旅洊兴,国用虚竭,自司徒已下,日廪七升,而元显聚敛不已,富过帝室。及谢琰为孙恩所害,元显求领徐州,加侍中、后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十六州诸军事。扬、豫、徐、兖、青、幽、冀、并、荆、江、司、雍、梁、益、交、广。
寻以星变解录,复加尚书令。桓玄屡上疏求讨孙恩,诏辄不许。其后恩逼京都,玄建牙聚众,外托勤王,实欲观衅而进。复上疏请讨恩。会恩已走,玄又奉诏解严。玄以兄伟为江州,镇夏口。见第三章第九节。司马刁畅镇襄阳。遣桓振、石虔子。皇甫敷、冯该戍湓口。自谓三分有二,势运所归,屡使人上祯祥,以为己瑞。致笺道子,语多侮嫚。元显大惧。张法顺言:“桓氏世在西藩,人或为用。孙恩为乱,东土涂地,玄必乘此,纵其奸凶。及其始据荆州,人情未辑,宜发兵诛之。”元显以为然。遣法顺至京口,谋于刘牢之。
牢之以玄少有雄名,杖全楚之众,惧不能制;又虑平玄之后,不为元显所容;深怀疑贰。法顺还,说元显曰:“观牢之颜色,必贰于我,未若召入杀之。不尔,败人大事。”元显不从。
元兴元年,正月,加元显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征讨大都督、督十八州诸军事,仪同三司,加黄钺、班剑二十人,以伐桓玄。以牢之为前锋,谯王尚之为后部。
法顺又言于元显曰:“自举大事,未有威断,桓谦兄弟,每为上流耳目,宜斩之以孤荆州之望。谦冲子,时为元显谘议参军。且事之济不,系在前军,而牢之反覆;万一有变,则祸败立至;可令牢之杀谦兄弟,以示不贰;若不受命,当为其所。”元显曰:“非牢之无以当桓玄。且始事而诛大将,人情必动。”法顺言之再三,元显不可,而以谦为荆州刺史,以安荆楚。
于时扬土饥虚,运漕不继,玄断江路,商旅遂绝,公私匮乏,士卒惟给粰橡。玄本谓扬土饥馑,孙恩未灭,朝廷必未皇讨己,可得蓄力养众,观衅而动。闻元显将伐之,甚惧,欲保江陵。
长史卞范之说曰:“元显口尚乳臭,刘牢之大失物情,兵临近畿,土崩之势,翘足可待。何有延敌入境,自取蹙弱者乎?”玄大悦。乃留其兄伟守江陵,抗表率众,东下寻阳。移檄京邑,罪状元显。
檄至,元显大惧,下船而不敢发。玄既失人情,而兴师犯顺,虑众不为用,恒有众旆之计。既过寻阳,不见王师,意甚悦。其将吏亦振。庾楷以玄与朝廷构怨,恐事不克,祸及于己,密结元显,许为内应。谋泄,收絷之。至姑孰,使冯该等攻谯王尚之。尚之败,逃于涂中。涂同“滁”。十余日,为玄所得。
尚之弟休之镇历阳。以五百人出城力战,不捷,奔南燕。玄遣何穆说刘牢之。时尚之已败,人情转沮,牢之乃颇纳穆说,遣使与玄交通。其甥何无忌与刘裕固谏,不从。俄令子敬宣降玄。《宋书·敬宣传》云:牢之以道子昏暗,元显**凶,虑平玄之后,乱政方始,欲假手于玄,诛除执政,然后乘玄之隙,可以得志于天下,将许玄降。敬宣谏曰:“方今国家乱扰,四海鼎沸,天下之重,在大人与玄。玄借先父之基,据荆南之势,虽无姬文之德,实为三分之形。一朝纵之,使陵朝廷,威望既成,则难图也。董卓之变,将生于今。”牢之怒曰:“吾岂不知今日取玄,如反覆手。但平玄之后,令我那骠骑何?”遗敬宣为任。案玄一平元显,即夺牢之兵权;旋窃大位;或非牢之当时计虑所及,然谓取玄如反覆手,则亦诬也。《晋书》谓牢之因尚之之败,人情转沮,乃颇纳何穆之说,自近于实。
玄至新亭,元显弃船,退屯国子学堂。明日,列阵宣阳门外。佐吏多散走。刘牢之遂降于玄。元显回入西阳门,牢之参军张畅之率众逐之。众溃。元显奔入相府。惟张法顺随之。玄遣收元显,送付廷尉,并其六子皆害之。张法顺亦见杀。又奏道子酣纵不孝,当弃市。诏徙安成郡。使御史杜竹林防卫,竟承玄旨鸩杀之。玄以刘牢之为会稽大守。牢之叹曰:“始尔便夺我兵,祸将至矣。”时玄屯相府,敬宣劝牢之袭之。牢之犹豫不决。移屯班渎。将北奔广陵相高雅之,据江北以距玄。《宋书·敬宣传》曰:牢之与敬宣谋共袭玄,期以明旦,直尔日大雾,府门晚开,日旰,敬宣不至,牢之渭所谋已泄,率部众向白洲,欲奔广陵。白洲当即班渎。胡三省曰:班渎在新洲西南。案新洲,在今首都北江中。集众大议。
参军刘袭曰:“事不可者莫大于反,而将军往年反王兖州,近日反司马郎君,今复欲反桓公,一人三反,岂得立也?”语毕趋出。佐吏多散走。敬宣先还京口援其家,失期不至,牢之谓为刘袭所杀,乃自缢而死。俄而敬宣至,不皇哭,奔高雅之,与雅之俱奔南燕。
桓玄入京师,矫诏加己总百揆,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扬州牧,领徐州刺史。害庾楷父子,谯王尚之,尚之弟丹阳尹恢之,广晋伯允之等。以兄伟为荆州刺史,领南蛮校尉。从兄谦为左仆射,领选。修为徐、兖二州刺史。石生为江州刺史。卞范之为丹阳尹。
玄让丞相,自署大尉,领豫州刺史。出居姑孰。固辞录尚书事,诏许之,而大政皆谘焉。小事则决于桓谦、卞范之。自祸难屡构,干戈不戢,百姓厌之,思归一统。及玄初至也,黜凡佞,擢俊贤,君子之道粗备,京师欣然。后乃陵侮朝廷,幽摈宰辅;豪奢纵欲,众务繁兴;于是朝野失望,人不安业。玄又害吴兴大守高素。辅国将军竺谦之,谦之从兄高平相朗之,高平,此时为侨置。辅国将军刘袭,袭弟彭城内史季武,冠军将军孙无终等,皆刘牢之党,北府旧将也。袭兄冀州刺史轨奔南燕。
二年,桓伟卒,以桓修代之。从事中郎曹靖之说玄:以修兄弟,职居内外,恐权倾天下。玄纳之,乃以南郡相桓石康为西中郎将、荆州刺史。石康豁子。玄所亲杖惟伟。伟死,玄乃孤危,而不臣之迹已著;自知怨满天下,欲速定篡逆。
殷仲文妻,玄之妹也,仲文,觊弟。玄使总录诏命,以为侍中,与卞范之又共促之。于是先改授群司。又矫诏加其相国,总百揆,封十郡,为楚王,加九锡。
南阳大守庾仄,殷仲堪党也,九月,乘桓石康未至,起兵。袭冯该于襄阳,走之。江陵震动。
桓济子亮,以讨仄为名,起兵罗县。汉县,在今湖南湘阴县东北。南蛮校尉羊僧寿,与石康攻襄阳,庾仄众散,奔姚兴。长沙相陶延寿以亮乘乱起兵,遣收之。玄徙亮于衡阳,诛其同谋桓奥等。
十二月,玄篡位。以帝为平固公,迁居寻阳。玄入建康。
刘牢之虽死,高素等虽见诛锄,然北府之人物未尽也,而是时为其首领者,实为刘裕。初孙恩之死也,余众推恩妹夫卢循为主。桓玄欲且辑宁东土,以循为永嘉大守。循虽受命,而寇暴不已。玄复遣裕东征。何无忌随至山阴,劝裕于会稽起义。裕以为玄未据极位;且会稽遥远,事济为难;不如俟其篡逆事著,于京口图之。据《宋书·武帝纪》。《孔靖传》以是为靖之谋。
玄既篡位,裕乃与其弟道规及刘毅、桓弘中兵参军。弘冲子,时为青州刺史,镇广陵。何无忌、魏咏之、殷仲堪客。檀凭之、桓修长流参军。孟昶、青州主簿。诸葛长民、豫州刺史刁逵左军府参军。王元德、名叡。弟懿,字仲德。兄弟名犯晋宣、元二帝讳,并以字称。辛扈兴、童厚之等谋讨之。
元兴三年,二月,裕托以游猎,与无忌等收集义徒,袭京口,斩桓修。刘毅潜就孟昶,起兵袭杀桓弘,因收众济江。诸葛长民谋据历阳,失期不得发,刁逵执之,送于桓玄。未至而玄败,送人共破槛出之,还趣历阳。逵弃城走,为其下所执,斩于石头。元德、扈兴、厚之谋于京邑攻玄,事泄,并为玄所杀。
玄召桓谦、卞范之等谋之。谦等曰:“亟遣兵击之。”玄曰:“不然。彼兵速锐,计出万死,遣少军不足相抗,如有蹉跌,则彼气成而吾事败矣。不如屯大众于覆舟山以待之。覆舟山,在首都大平门内,钟山之西足也。彼安行二百里,无所措手,锐气已挫;忽见大军,必惊惧。我案兵坚阵,勿与交锋。彼求战不得,自然走散,此计之上也。”
谦等固请,乃遣顿丘大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北拒之。义众推刘裕为盟主,移檄京邑。三月,遇吴甫之于江乘,斩之。进至罗落桥。在江乘南。皇甫敷率数千人逆战。刘裕、檀凭之各御一队。凭之败死。裕进战弥厉,斩敷首。桓玄使桓谦屯东陵口,在覆舟山东。卞范之屯覆舟山西,众合二万。刘裕躬先士卒奔之,将士皆殊死战,谦等诸军,一时土崩。
玄将子侄浮江南走。裕镇石头,立留台总百官。以王谧导孙。录尚书事,领扬州刺史。裕督扬、徐、兖、豫、青、冀、幽、并八州,为徐州刺史。奉武陵王遵为大将军,承制。遵武陵威王晞子,晞元帝子。以刘毅为青州刺史,与何无忌、刘道规蹑玄。
桓玄经寻阳,江州刺史郭昶之备乘舆法物资之。玄收略,得二千余人,挟天子走江陵。何无忌、刘道规破玄将郭铨、何淡之及郭昶之等于桑落洲。在九江东北。众军进据寻阳。桓玄大聚兵众。召水军,造楼船、器械。率众二万,挟天子发江陵,浮江东下。与刘毅等遇于峥嵘洲。在湖北鄂城县东。众惮之,欲退还寻阳。刘道规曰:“彼众我寡,强弱异势,畏懦不进,必为所乘,虽至寻阳,岂能自固?玄虽窃名雄豪,内实恇怯;加已经崩败,众无固心;决机两阵,将雄者克。”因麾众而进。毅等从之。大破玄军。玄弃其众,复挟天子还江陵。冯该劝更下战,玄不从。
欲出汉川,投梁州刺史桓希,而人情乖沮,制令不行。玄乘马出城,至门,左右于暗中斫之,不中。前后相杀交横。玄仅得至船。于是荆州别驾王康产奉帝入南郡府舍,大守王腾之率文武营卫。
初玄之篡位也,遣使加益州刺史毛璩散骑常侍、左将军。璩执留其使,不受命。玄以桓希为梁州刺史,使王异据涪,郭法戍宕渠,师寂戍巴郡,周道子戍白帝以防之。白帝,城名,在今四川奉节县东。璩传檄远近,列玄罪状。
遣巴东大守柳约之,建平大守罗述,征虏司马甄季之击破希等。仍率众次于白帝。初璩弟宁州刺史璠丧官,璩兄孙祐之及参军费恬,以数百人送丧葬江陵。会玄败,谋奔梁州。
璩弟子修之,时为玄屯骑校尉,诱使入蜀。玄从之。达枚回洲,在江陵南。恬与祐之迎击,益州督护冯迁斩玄并石康及玄兄子浚。玄子升,时年数岁,送江陵市,斩之。毛璩又遣将攻汉中,杀桓希。
玄之败于峥嵘洲,义军以为大事已定,追蹑不速,据《宋书·武帝纪》。《刘道规传》云:遇风不进。玄死几一旬,众军犹不至。桓振逃于华容之涌中。涌水在华容。华容、汉县,今湖北监利县西北。玄先令将军王稚徽戍巴陵,稚徽遣人招振,云桓歆已克京邑,歆玄兄,时聚众向历阳,为诸葛长民、魏咏之所破。冯稚等复平寻阳,稚玄将,尝袭陷寻阳,刘毅使刘怀肃讨平之。怀肃,裕从母兄。刘毅诸军并败于中路。振大喜,乃聚党数十人袭江陵。比至城,有众二百。桓谦先匿于沮川,亦聚众而出。遂陷江陵。闰五月。迎帝于行宫。王康产、王腾之皆被害。
桓振闻桓升死,大怒,将肆逆于帝。谦苦禁之,乃止。遂命群臣辞以楚祚不终,百姓之心,复归于晋,更奉进玺绶。以琅邪王镇徐州。振为都督八州、荆州刺史。
振少薄行,玄不以子妷齿之。及是,叹曰:“公昔不早用我,遂致此败。若使公在,我为前锋,天下不足定也。今独作此,安归乎?”遂肆意酒色;暴虐无道,多所残害。
何无忌击桓谦于马头,在今湖北公安县东北。桓蔚于龙洲,皆破之。蔚秘子。义军乘胜竞进。桓振、冯该等距战于灵溪,《水经注》:江水自江陵东径燕尾洲北,会灵溪水。龙洲,在灵溪东。案龙洲,据《桓玄传》。《何无忌传》作龙泉。道规等败绩,死没者千余人。刘毅坐免官,寻原之。义军退次寻阳,更缮舟甲。进次夏口。冯该等守夏口,孟山图据鲁城,亦作鲁山城,在今湖北汉阳县东北。桓山客守偃月垒。据《桓玄传》。《宋书·刘道规传》作桓仙客。偃月垒,亦曰却月城,在汉水左岸。刘毅攻鲁城,道规攻偃月垒,二城俱溃。冯该走,禽山图、仙客。毅等平巴陵。十二月。
义熙元年,正月,南阳大守鲁宗之起义兵,袭襄阳,破伪雍州刺史桓蔚。何无忌诸军次马头。桓振拥帝,出营江津。戍名,在江陵南。请割荆、江二州,奉送天子。无忌不许。
鲁宗之破伪虎贲中郎将温楷,进至纪南。城名,在江陵北。振自击之,宗之失利。刘毅率何无忌、刘道规等破冯该于豫章口,在江陵东。推锋而前,遂入江陵。振见火起,知城已陷,遂与桓谦北走。是日,安帝反正。大赦天下,惟逆党就戮。诏特免桓胤一人。冲长子嗣之子。
三月,桓谦出自涢城,在云杜东南。云杜,汉县,在今湖北沔阳县北。袭破江陵。刘怀肃自云杜伐振,破之。广武将军唐兴临陈斩振。怀肃又讨斩冯该于石城。桓亮先侵豫章。
时刘敬宣自南燕还,刘裕以为江州刺史,讨走之。桓玄以苻宏为梁州刺史,与亮先后入湘中;其余拥众假号者以十数:皆讨平之。桓谦、桓怡、弘弟。桓蔚、桓谧、何淡之、温楷,皆奔于秦。诏徙桓胤及诸党与于新安诸郡。
三年,东阳大守殷仲文,桓玄峥嵘洲之败,留皇后王氏及穆帝后何氏于巴陵。仲文时在玄槛,求出别船,收集散卒,因奉二后奔夏口降。与永嘉大守骆球谋反,欲建桓胤为嗣,刘裕并其党收斩之。
桓玄乃一妄人,《晋书》言其缪妄之迹甚多,庸或不免附会,如谓玄篡位入宫,其床忽陷,群下失色,殷仲文曰:“将由圣德深厚,地不能载。”玄大悦,此等几类平话。又谓其弃建康西走时,腹心劝其战,玄不暇答,直以策指天而已,亦与其据覆舟山待义兵之策,判若两人也。然其纵侈,玄之出镇姑孰,即大筑城府,台馆山池,莫不壮丽。性好畋游,以体大不堪乘马,乃作徘徊舆,施转关,令回动无滞。自篡盗之后,骄奢荒侈。游猎无度,以夜继昼;或一日之中,屡出驰骋。性又急暴,呼召严速,直官咸系马省前。贪鄙,好奇异,尤爱宝物,珠玉不离于手。人士有法书、好画及园宅者,悉欲归己。犹难逼夺之,皆蒲博而取。遣臣佐四出,掘果移竹,不远数千里。尝诈欲讨姚兴,初欲饰装,无他处分,先使作轻舸,载服玩及书画等物。或谏之。玄曰:“书画服玩,既宜恒在左右;且兵凶战危,脱有不意,当使轻而易运。”众皆笑之。此等事或疑其非实,然纨袴子弟,习于纵侈,不知虑患,确有此等情形也。好虚名,元兴二年,玄诈表请平姚兴,又讽朝廷作诏不许。谓代谢之际,宜有祯祥,乃密令所在上临平湖开,又诈称江州甘露降。以历代咸有肥遁之士,己世独无,乃征皇甫谧六世孙希之为著作,并给其资用,皆令让而不受,号曰高士。败走后,于道作起居注,叙其距义军之事,自谓经略指授,算无遣策,诸将违节度,以致亏丧,非战之罪。于时不皇与群下谋议,惟耽思诵述,宣示远近。荆州郡守,以玄播越,或遣使通表,有匪宁之辞,玄悉不受,仍令所在表贺迁都焉。临平湖,在浙江杭县东北。故老相传:此湖塞,天下乱,此湖开,天下平。喜佞媚,《玄传》言玄信悦谄誉,逆忤谠言。吴甫之、皇甫敷败,玄闻之,大惧,问于众曰:“朕其败乎?”曹靖之曰:“神怒人怨,臣实惧焉。”玄曰:“卿何不谏?”对曰:“辇上诸君子,皆以为尧、舜之世,臣何敢言?”不知政理,玄尝议复肉刑,断钱货,回复改异,造革纷纭。临听讼观录囚徒,罪无轻重,多被原放。有干舆乞者,时或恤之。尚书答春蒐字误为春菟,凡所关署,皆被降黜。奔败之后,惧法令不肃,遂轻怒妄杀。虽少负雄名,而实则怯懦,峥嵘洲之战,义兵数千,玄众甚盛,而玄惧有败衄,常漾轻舸于舫侧,故其众莫有斗心。要非诬辞也。
玄之叛逆,不过当时裂冠毁冕之既久,势所必至,无足深异。晋室自东渡以后,上下流即成相持之局,而上流之势恒强,朝廷政令之不行,恢复大计之受阻,所关匪细,至桓玄败而事势一变矣。然中原丧乱既久,国内反侧又多,卒非一时所克收拾,此则宋武之雄才,所以亦仅成偏安之业也,亦可叹矣。而蜀中乘此扰攘,又成割据之局者数年,尚其至微末者也。
桓玄之死也,柳约之进军至枝江,汉县,在今湖北枝江县东。而桓振复攻没江陵,刘毅等还寻阳,约之亦退。俄而甄季之、罗述皆病。约之诣振伪降,欲袭振,事泄,被害。约之司马时延祖,涪陵大守文处茂等抚其余众,保涪陵。振遣桓放之为益州,屯西陵。峡名,在今湖北宜昌县西北。处茂距击破之。
毛璩闻江陵陷,率众赴难。使弟瑾、瑗顺外江而下。外水谓岷江,涪江曰内水,沱江曰中水。参军谯纵及侯晖等领巴西、梓潼军下涪水,与璩会巴郡。此据《毛璩传》。《谯纵传》云领诸县氐。
晖有贰志,因梁州人不乐东也,与巴西阳昧结谋,于五城水口,五城水,涪水支流,在广都入江。逼纵为主。攻瑾于涪城。城陷,瑾死之。纵乃自号梁、秦二州刺史。时朝廷新以此授瑾。《通鉴》,事在义熙元年二月。
璩时在略城,胡三省曰:据《晋书·毛璩传》,去成都四百里。遣参军王琼率三千人讨反者。又遣瑗领四千人继进。纵遣弟明子及晖距琼于广汉。琼击破晖等。追至绵竹,明子设二伏以待之,大败琼众,死者十八九。
益州营户李腾开城以纳纵。璩下人受纵诱说,遂共害璩及瑗,并子侄之在蜀者,一时殄没。纵以从弟洪为益州刺史。明子为巴州刺史,率其众五千人屯白帝。自称成都王。
瑾子修之,下至京师,刘裕表为龙骊将军,配给兵力,遣令奔赴。又遣益州刺史司马荣期及文处茂、时延祖等西讨。修之至宕渠,荣期为参军杨承祖所杀。修之退还白帝。《通鉴》义熙二年九月。承祖自下攻之,不拔。修之使参军严纲收兵,汉嘉大守冯迁率兵来会,讨承祖斩之。时文处茂犹在益郡,修之遣兵五百,与刘道规所遣千人俱进,而益州刺史鲍陋不肯进讨。《通鉴》在义熙三年。纵遣使称藩于姚兴。九月。且请桓谦为助。兴遣之。刘裕表遣刘敬宣率众五千伐蜀。分遣巴东大守温祚以二千人扬声外水,自率鲍陋、文处茂、时廷祖由垫江而进。达遂宁郡之黄虎,城名,在今四川射洪县东。谯道福等悉众距险。敬宣粮尽,军中多疾疫,姚兴又遣兵二万救纵,王师遂引还。纵遣使拜师,仍贡方物,兴拜为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