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孙恩之乱(1 / 1)

殷仲堪等之举兵也,会道子有疾,加以昏醉,元显知朝望去之,谋夺其权,讽天子解道子扬州、司徒,而道子不之觉。元显自以少年,顿居权重,虑有讥议,于是以琅邪王领司徒,自为扬州刺史。道子酒醒,方知去职,而无如之何。

庐江大守张法顺,为元显谋主。元显性苛刻,生杀自己,法顺屡谏不纳。又发东土诸郡免奴为客者,号曰乐属,移京师以充兵役,东土嚣然。孙恩遂乘衅作乱。

孙恩,琅邪人,孙秀之族也。世奉五斗米道。恩叔父泰,师事钱唐杜子恭。子恭有秘术。尝就人借瓜刀。其主求之。子恭曰:“当即相还耳。”既而刀主行至嘉兴,有鱼跃入船中,破鱼得瓜刀。其为神效,往往如此。子恭死,泰传其术;浮狡有小才;诳诱百姓,愚者敬之如神,皆竭财产,进子女,以求福庆。

王珣言于会稽王道子,流之于广州。广州刺史王怀之,以泰行郁林大守。南越以外皆归之。大子少傅王雅,先与泰善,言于孝武帝,以泰知养性之方,因召还。道子以为徐州主簿。犹以道术,眩惑士庶。稍迁新安大守。王恭之役,泰私合义兵,得数千人,为国讨恭。黄门郎孔道,鄱阳大守桓放之,骠骑谘议周勰等,皆敬事之。会稽世子元显,亦数诣泰,求其秘术。

泰见天下兵起,以为晋祚将终,乃扇动百姓,私集徒众。三吴士庶多从之。三吴,见第三章第九节。于时朝士,皆惧泰为乱,以其与元显交厚,咸莫敢言。会稽内史谢輶发其谋。道子诛之。恩逃于海。众闻泰死,皆谓蝉蜕登仙。就海中资给恩。恩聚合亡命,得百余人,志在复仇。

及元显纵暴,吴会百姓不安,吴会二字,初指吴与会稽言之,其后则为泛称。恩因其**,自海攻上虞,秦县,今浙江上虞县西。杀县令。因袭会稽,害内史王凝之。时隆安三年十一月也。

恩有众数万。于是会稽谢鍼,吴郡陆瑰,吴兴丘尪,义兴许允之,临海周胄,永嘉张永,永嘉,晋郡,今浙江永嘉县。及东阳、新安凡八郡,一时俱起,杀长吏以应之。

旬日之中,众数十万。恩据会稽,自号征东将军,号其党曰长生人。宣语令诛杀异己。有不同者,戮及婴孩。由是死者十七八。畿内诸县,处处蜂起。朝廷震惧,内外戒严。遣卫将军谢琰、镇北将军刘牢之讨之。吴会承平日久,人不习战;又无器械;故所在破亡。

诸贼皆烧仓廪,焚邑屋,刊木,堙井,虏掠财货,相率聚于会稽。其妇女有婴累不能去者,囊簏盛婴儿没于水,而告之曰:“贺汝先登仙堂,我寻后就汝。”牢之遣将桓宝救三吴,子敬宣为宝后继。比至曲阿,吴郡内史桓谦此依《牢之传》。《本纪》同。《恩传》作桓谨。已弃郡走。牢之乃率众东讨,拜表辄行。

琰至义兴,斩贼许允。进讨丘尪,破之。牢之至吴兴,击贼屡胜。径临浙江。琰屯乌程,遣司马高素助牢之。牢之率众军济浙江。恩虏男女二十余万口,一时逃入海。惧官军之蹑,乃缘道多弃宝物、子女,时东土殷实,莫不粲丽盈目,牢之等遽于收敛,故恩复得逃海。朝廷以谢琰为会稽,率徐州文武戍海浦。琰本为徐州刺史。琰无抚绥之能,而不为武备。

四年,恩复入余姚,秦县,今浙江余姚县。破上虞,进至刑浦。此据《恩传》。《琰传》作邢浦,云在山阴北三十五里。琰遣参军刘宣之距破之。

既而上党大守张虔硕战败,群贼锐进。琰败绩。帐下督张猛,于后斫琰马,琰堕地,与二子俱被害。朝廷大震。遣冠军将军桓不才,辅国将军孙无终,宁朔将军高雅之击之。恩复还于海。于是复遣牢之东屯会稽。吴国内史袁山松筑扈渎垒,在今上海市北。缘海备恩。明年,二月,恩复入浃口。《东晋疆域志》云:在余姚、(左贸右阝)县之间。(左贸右阝),汉县,在今浙江鄞县东。雅之败绩。牢之进击,恩复还于海。

五月,转寇扈渎,害袁山松。仍浮海向京口。牢之率众西击,未达,而恩已至。朝廷骇惧,陈兵以待之。牢之在山阴,使刘裕自海盐赴难。海盐,汉县,在今浙江平湖县东南。晋徙治今海盐县。牢之率大众而还。

裕兵不满千人,与贼战,破之。恩闻牢之已还京口,乃走郁州。今江苏灌云县东北之云台山,古在海中,称郁州,亦曰郁洲。高雅之击之,为贼所执。贼寇广陵,陷之。浮海而北。

刘裕与刘敬宣并军蹑之于郁州。累战,恩复大败。渐衰弱。复缘海还南。裕亦寻海要截。复大破恩于扈渎。恩遂远迸海中。及桓玄用事,恩复寇临海,大守辛景讨破之。恩穷蹙,乃赴海自沉。妖党及伎妾,谓之水仙,投水从死者百数。时元兴元年三月也。案恩之所为,与张角极相似。诳惑多而不能战。其诳惑士大夫之力,或犹过之,读本节所述即可见。沈约《宋书·自序》言:杜子恭通灵有道术,东土豪宗,及京邑贵望,并事之为弟子,执在三之敬。沈警累世事道,亦敬事子恭。子恭死,门徒孙泰,泰弟子恩传其业,警复事之。恩作乱,警子穆夫,为其前部参军,与弟仲夫、任夫、豫夫、佩夫并遇害。警等为人如何不必论,要亦士大夫之家也。此或由其本为衣冠中人而然。然其所用,仍多亡命之徒,故其残杀破坏极甚。《恩传》言:恩虏男女二十余万口,一时逃入海,虽曰缘道多弃子女,能从者当尚不下十余万人。又云:自恩初入海,所虏之口,其后战死及自溺,并流离被传卖者,至恩死时,裁数千人存;而恩攻没谢琰、袁山松,陷广陵,前后数十战,亦杀百姓数万人。则死亡者当在二十万以上矣。当时海岛,能容几何人?十余万人,安能一时入海?此自不免言之过甚,然其死亡之众,则必不诬也。五斗米道诳惑之力固大,然亦可见是时东土之不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