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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平元年,正月,广固陷。《通鉴》在永和十二年十一月。龛降,俊毒其目而杀之,坑其徒三千余人。留慕容尘镇广固。冉闵之僭号也,李历、张平、高昌等,并率所部,称藩于俊。既而归顺,结援苻坚,并受爵位。又上党冯鸯,上党,见第二章第二节。自称大守,附于张平。平屡言之。俊以平故,赦其罪,以为京兆大守。

吕护之走野王也,遣弟奉表谢罪,俊以为河内大守。护、鸯亦阴通京师。《本纪》:永和十一年,十二月,上党人冯鸯自称大守,背苻生,遣使来降。张平跨有新兴、雁门、西河、大原、上党、上郡之地,诸郡皆见第二章第二节。垒壁三百余,胡、晋十余万户,遂拜置征镇,为鼎峙之势。《本纪》:升平元年,七月,苻坚将张平以并州降,遂以为并州刺史。俊自龙城迁于蓟,又迁于邺。《通鉴》在升平元年十一月。遣慕容评讨张平,平奔平阳。慕舆根讨冯鸯,鸯奔野王。《本纪》:升平二年,六月,张平为苻坚所逼,奔于平阳,坚追败之。慕容恪进据上党,冯鸯以众叛归慕容俊。阳骛讨高昌,昌走荥阳。《本纪》:在升平三年七月。慕容臧攻李历,历奔邵陵。见第三章第九节。俊于是复图入寇,兼欲经略关西,乃命州郡校阅见丁,精覆隐漏。率户留一丁,余悉发之。欲使步卒满一百五十万。期明年大集,此明年当为升平二年。将临洛阳,为三方节度。武邑刘贵,武邑,汉县,晋置郡,今河北武邑县。上书极谏,乃改为三五占兵,见第二节。宽戎备一周,悉令明年冬赴集邺都。此明年为升平三年。

四年,正月,俊死,子(左日右韦)嗣。《通鉴》:四年,正月,癸巳,燕主俊大阅于邺,欲使大司马恪、司空阳骛将之入寇。会疾笃,乃召恪、骛及司徒评、领军将军慕容根等受遗诏辅政。甲午,卒。戊子,大子(左日右韦)即皇帝位。《注》云:“按长历,是年正月甲戌朔,今俊以甲午卒,则戊子在甲午前,即位恐是戊戌。”按甲午为癸巳之明日,俊以甲午死,无缘癸巳尚能大阅,即谓大阅可不亲临,亦无缘尚有入寇之意也。日恐误。于是燕势衰矣,然其侵寇仍不戢。

谢尚以升平元年五月卒。六月,以谢奕为豫州刺史。二年,三月,慕容俊陷冀州诸郡。诏奕及荀羡北伐。俊尽陷河北之地。八月,奕卒。以谢万为豫州刺史。时荀羡亦有疾,以郗昙为军司。昙,鉴子。《本纪》:二年,八月,以昙为北中郎将,徐、兖二州刺史,而十二月又有北中郎将荀羡及慕容俊战于山茌之文。《通鉴考异》曰:“《昙传》云:荀羡有疾,以昙为军司,顷之,羡征还,除昙北中郎将刺史。《燕书》:十二月,荀羡寇泰山,杀大守贾坚。《载记》杀贾坚下云败绩,复陷山茌,故知八月昙未为徐、兖二州,恐始为军司耳。”羡攻山茌,汉茌县,魏曰山茌,在今山东长清县东北。拔之,斩俊泰山大守贾坚。俊青州刺史慕容尘遣司马悦明救之,羡师败,山茌复陷。羡以疾笃征还,以郗昙为徐、兖二州刺史,镇下邳。见第三章第三节。

三年,泰山大守诸葛攸晋泰山郡,治奉高,在今山东泰安县东北。率水陆二万讨俊。入自石门,此石门在今山东平阴县北。屯于河渚。使部将匡超进据碻磝,山名,在今山东东阿县南。萧馆屯于新栅。未详。又遣督护徐冏,率水军三千,泛舟上下,为东西声势。俊遣慕容评、傅颜等统步骑五万,战于东阿,见第四章第二节。王师败绩。十月,俊寇东阿。遣谢万次下蔡,汉县,今安徽凤台县。郗昙次高平以救之。高平,晋郡,治昌邑,在今山东金乡县西北。万矜豪傲物,未尝抚众,诸军恨之。昙以疾笃,退还彭城,万以为贼盛致退,便引军还。众遂溃散,狼狈单归。废为庶人。慕容恪入寇河南,汝、汝南,见第二章第三节。颍、颍川。谯、沛皆陷。

五年,正月,郗昙卒。二月,以范汪为徐、兖二州刺史。四月,桓温镇宛。使其弟豁取许昌。五月,穆帝崩,时年十九。成帝长子琅邪王丕立,是为哀帝。七月,慕容恪陷野王,吕护退保荥阳。九月,护叛,奔慕容(左日右韦),(左日右韦)待之如初。因遣傅颜与护据河阴。见第三章第四节。桓温命范汪出梁国,以失期,十月,免为庶人。

隆和元年,三月,以庾希为徐、兖二州刺史,镇下邳。希,冰子。袁真为豫州刺史,镇汝南。四月,吕护寇洛阳,戴施奔宛。五月,桓温遣庾希及竟陵大守邓遐以舟师救洛阳。七月,护等退小平津。在河南盂津县北。护中流矢死。将军段荣,收军北渡,屯于野王。遐进屯新城。汉新成县,后汉作新城,在洛阳南。八月,袁真进次汝南,运米五万斛,以馈洛阳。十二月,庾希退镇山阳。晋县,今江苏淮安县。袁真退镇寿阳。

兴宁元年,四月,慕容忠寇荥阳,大守刘远奔鲁阳。见第四章第二节。五月,燕兵又陷密,见第三章第五节。远再奔江陵。桓温请还都洛阳。自永嘉之乱,播流江表者,一切北徙,以实河南。诏改授司、冀、并三州,以交、广辽远,罢都督。温辞不受。又加侍中、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

是岁,慕容尘攻陈留大守袁披于长平,汝南大守朱斌乘虚袭许昌,克之。二年,二月,慕容评袭许昌,颍川大守李福死之。评遂侵汝南,朱斌奔寿阳。又围陈郡,见第三章第四节。大守朱辅固守,桓温遣江夏相刘岵击退之。帝断谷,饵长生药,中毒,不识万几。

三月,崇德大后康献褚皇后。复临朝摄政。四月,慕容(左日右韦)将李洪侵许昌,王师败绩于县瓠。城名,今河南汝南县。朱斌奔淮南,朱辅退保彭城。慕容尘复屯许昌。桓温帅舟师次于合肥。见第三章第九节。加温扬州牧,录尚书事。使侍中颜旄宣旨,召温入参朝政。

八月,温至赭圻,见第四节。诏又使尚书车灌止之。温遂城赭圻而居之。固让内录,遥领扬州牧。慕容(左日右韦)寇洛阳。时陈祐守洛阳,众不过二千。沈充子劲,哀父死于非义,志欲立勋,以雪先耻,表求配祐效力。因以劲补祐长史,令自募壮士,得千余人。助祐击贼,频以寡制众。而粮尽援绝。祐惧不能保全,以救许昌为名,奔新城,留劲以五百人守城。

三年,二月,以桓豁为荆州刺史。桓冲为江州刺史。是月,帝崩,母弟琅邪王奕立,是为废帝。三月,慕容恪陷洛阳,沈劲死之。燕以慕容筑为洛州刺史,镇金镛。见第三章第二节。慕容垂为荆州牧,配兵一万,镇鲁阳。初梁州刺史司马勋,为政暴酷,常怀据蜀之志。桓温务相绥怀,以其子康为汉中大守。勋逆谋已成,惮益州刺史周抚,未敢发。是岁,抚卒。十月,勋遂反。自称成都王。十一月,帅众入剑阁,攻涪。剑阁、涪,皆见第三章第六节。围益州刺史周楚于成都。楚,抚子。桓温遣江夏相朱序救之。

大和元年,三月,以桓秘监梁、益二州征讨诸军事。秘亦温弟。三月,桓豁遣督护桓罴攻南郑。见第五节。魏兴人毕钦举兵应罴。魏兴,见第三章第六节。五月,勋众溃。朱序执勋,斩之。十二月,南阳人赵弘、赵忆反,大守桓澹走保新野。见第三章第三节。慕容(左日右韦)遣其南中郎将赵槃自鲁阳戍宛。(左日右韦)将慕容厉又陷鲁郡、高平。二年,四月,慕容尘寇竟陵,见第三章第九节。大守罗崇击破之。五月,桓豁击赵忆,走之。赵槃奔鲁阳,遣轻骑追执之,戍宛而归。庾希以鲁、高平之没免官。《本纪》:大和二年,正月,庾希有罪,走入于海。按希入海在海西废后,见下节。是时特免官耳。今从本传。九月,以郗愔为徐、兖二州刺史。愔,昙之兄也。

四年,三月,愔以疾解职,又以温领徐、兖。《愔传》曰:温以愔与徐、兖有故义,乃迁愔领徐、兖。温北伐,愔请督所部出河上,用其子超计,以己非将帅才,不堪军旅,固辞解职,劝温并领己所统。《超传》云徐州人多劲悍,温恒云:京口酒可食,兵可用,深不欲愔居之。而愔暗于事机,遣笺诣温,欲共奖王室,修复园陵。超取视,寸寸毁裂。乃更作笺,自陈老病,乞闲地自养。温得笺,大喜,即转愔为会稽大守。会稽,见第三章第九节。此皆亿度附会之辞。愔事天师道,栖心绝谷,绝非将帅之才。温所以暂用之者,正以其易去耳,断不待超之进计也。袁真后虽背叛,当时则久附于温。至愔去上下流之事势,皆归于温,篡势已成,只待立功以饰观听矣。故北伐之师旋出。

是岁,四月,温率弟冲及袁真步骑五万北伐。郗超谏,以为道远,汴水又浅,运道不通。温不从。军次湖陆。秦湖陵县,后汉为国,改名湖陆。在今山东鱼台县东南。攻(左日右韦)将慕容忠,获之。进次金乡。见第四章第二节。时亢旱,水道不通,乃使参军毛穆之凿巨野三百余里,以通舟运,自清水入河。巨野泽,在今山东巨野县北。本济水所入。王莽末,济渠涸,不复绝河,而菏泽与汶水合流,亦蒙清水之名。

超又进策曰:“清水入河,无通运理。若寇不战,运道又难,因资无所,实为深虑。今盛夏悉力,径造邺城,彼伏公威略,必望阵而走,退还幽朔矣。若能决战,呼吸可定。设欲城邺,难为功力,百姓布野,尽为官有。易水以南,必交臂请命。此计轻决,公必务其持重,便当顿兵河、济,控引粮运,令资储充备,足及来夏。虽如赊迟,终亦济克。若舍此二策,而连军西进,进不速决,退必愆乏。贼因此势,日月相引。黾勉秋冬,船道涩滞。北土早寒,三军裘褐者少,恐不可以涉冬,此大限阂,非惟无食而已。”温又不从。

七月,慕容厉距温,温击败之。厉,《本纪》误作垂,令从《载记》。九月,邓遐、朱序遇傅末波于林渚,在今河南新郑县北。又大破之。遂至枋头。温先使袁真伐谯、梁,开石门以通运。石门,见第五章第一节。真讨谯、梁,皆平之,而不能开石门。军粮竭尽。温焚舟步退。自东燕出仓垣,经陈留,凿井而饮,行七百余里。东燕,见第四章第二节。慕容垂以八千骑追之,战于襄邑,温军败绩,死者三万人。襄邑,秦县,在今河南睢县西。十月,温收散卒,屯于山阳。归罪于袁真,表废为庶人。真据寿阳叛。十二月,温城广陵而居之。明年,二月,袁真死。陈郡大守朱辅立真子瑾,求救于慕容(左日右韦)。是岁,(左日右韦)为苻坚所灭。又明年,正月,坚遣王鉴援瑾。桓伊逆击,大破之。温克寿阳,斩瑾。然恢复之计,则无从说起矣。

穆、哀、海西之际,事势与咸和之末,大不相同。咸和末石勒之死,北方虽云丧乱,然不久即平,石虎仍袭全盛之势;其人亦久历戎行,颇有威望;诚非可以旦夕平地。若穆、哀、海西之际,则自永和五年石虎之死,至大和六年秦灭前燕,凡历十九年。冉闵之盛强,既如昙花一见;氐苻仅粗定关中,慕容氏亦未能占有河北,晋于是时,纵未能廓清旧境,河南之可全有,则无足疑也,河南定而关中、河北,亦可徐图矣。秦、燕兵力,实无足称,观桓温两次北伐,皆所向克捷可知。

当时司、冀沦陷,浸及徐、豫,且扰及荆州北鄙者,实缘晋之大军不出,所与周旋者皆偏师,力薄而无后援耳。此十九年中,与其谓敌势之方张,无宁谓晋人之养寇,而养寇之责,则桓温实尸之。

永和八年,秦有衅而不能乘;其后虽不得已一平姚襄,而仍置河南于不问,一任燕人之蚕食,皆其显而易见者也。殷浩之败也,王羲之遽欲弃淮守江。羲之本怯耎之尤,殊不足论。其与殷浩书,谓尝时“割剥遗黎,刑徒竟路,殆同秦政”。

又与会稽王笺,谓今“转运供继,西输许、洛,北入黄河,虽秦政之弊,未至于此。以区区吴、越,经营天下十分之九,不亡何待?”亦近深文周纳,危辞耸听。然长江下游之凋敝,则于此可以见之。当时恢复之计,在于步步为营,徐图进取,殷浩所为,颇近于此,而积弱既久,功效非旦夕可期。

桓温欲移都洛阳,孙绰上疏曰:“丧乱以来,六十余年,苍生殄灭,百不遗一。河、洛丘墟,函夏萧条。井堙木刊,阡陌夷灭。生理茫茫,永无依归。播流江表,已经数世。存者长子老孙,亡者丘陇成行。虽北风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实为交切。一朝拔之,顿驱踧于空荒之地,提挈万里,逾险浮深。离坟墓,弃生业。富者无三年之粮,贫者无一餐之饭。田宅不可复雠,舟车无从而得。舍安乐之国,适习乱之乡。出必安之地,就累卵之危。将顿仆道途,飘溺江川,仅有达者。臣之愚计,以为且可更遣一将,有威名资实者,先镇洛阳。扫平梁、许,清一河南。运漕之路既通,然后尽力于开垦,广田积谷,渐为徙者之资。如此,贼见亡征,势必远窜。如其迷逆不化,复欲送死者,南北诸军,风驰电赴,若身手之救痛痒,率然之应首尾。山陵既固,中夏小康。陛下且端委紫极,增修德政。去小惠,节游费,审官人,练甲兵,以养士灭寇为先,十年行之,无使隳废,则贫者殖其财,怯者充其勇,人知天德,赴死如归。以此致政,犹运诸掌。何故舍百胜之长理,举天下而一掷哉?”

绰之言,非引日之虚辞,实审时之至计。所云更遣一将,先镇洛阳,膺斯任者,自莫如温。然温徒表请迁都,而终不肯奋身出镇者,其意固别有在也。

《王述传》云:桓温平洛阳,议欲迁都。朝廷忧惧,将遣侍中止之。述曰:“温欲以虚声威朝廷,非事实也。但从之,自无所至。”事果不行。又议欲移洛阳钟虡。述曰:“永嘉不竞,暂都江左。今当**平区宇,旋轸旧京。若其不尔,宜改迁园陵,不应先事钟虡。”温竟无以夺之。然则温之屡请迁都,不过知朝士之苟安,而以此胁之耳。世皆讥宋武帝急于图篡,平长安而不能留镇,致关右复陷于戎狄。然宋武当时,以一身任举国之重,刘穆之死,后事诚有可忧。设或差池,所系实不仅一身一家之计,返旆之急,庸或非尽恤其私。若桓温距郗超之谋,不肯为赊迟之计者,则诚除图篡外无他故耳。然卒以此致败,后来图篡所以不成,亦由丧败既甚,究有惭德,不能决然自取,致为谢安、王坦之辽缓之计所败耳。狐埋之而狐搰之,是以无成功,岂不信哉?《孙盛传》曰:盛著《晋阳秋》,辞直而理正,咸称良史焉。既而桓温见之。怒,谓盛子曰:“枋头诚为失利,何至如尊君所说?若此史遂行,自是关君门户事。”其子遽拜谢,谓请删改之。时盛年老还家,性方严,有轨宪。虽子孙斑白,而庭训愈峻。至此,诸子乃共号泣稽颡,请为百口切计。盛大怒。诸子遂窃改之。盛写两定本,寄于慕容俊。大元中,孝武帝博求异闻,始于辽东得之,以相考校,多有不同,书遂两存。盛为长沙大守,曾以臧私,为温所按,于温容有私怨。然《晋阳秋》既称辞直理正,必不能过为曲笔。惟谓其寄定本于慕容俊,则于理既有未可,而于势亦有未能;且当枋头败时,慕容俊死已数年矣;而此战之后,慕容氏亦不久即亡;足见此说之不足信。盖所谓得诸辽东之定本,实不出于盛,乃他人所改定,而托之于盛者,其人知枋头之丧败,必更详于盛。然即盛之元本,所言枋头丧败之情形,亦必不止如今史之所传也。此战之失利,诚可谓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