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时期,让“孙十万”一战成名的合肥之战,一直是许多三国历史和军事爱好者们津津乐道的战役。不过对于整个第二次合肥之战的评价,很多人都往往简单地将其评价为张辽勇武过人,而孙权就是个“菜鸡”,那么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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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需要明确一个常被忽视的问题,那就是真实历史上的整个合肥之战和《三国演义》中的“张辽威震逍遥津”还是有差别的。
逍遥津之战,严格来说只能算是张辽、孙权合肥之战的一部分。整个合肥之战实际上经历了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孙权带兵抵达合肥,然后遭遇张辽突袭;第二阶段是孙权指挥围城;第三阶段是孙权撤军;最后一个阶段是张辽对孙权再次发动突袭,也就是赫赫有名的逍遥津之战。
另外,我们常说张辽是“张八百”,并不是张辽真的就带着八百人冲出去,直接把孙权的十万大军打到崩溃。甚至如果真的深扒一下张辽的战绩,虽然在孙权围城前的突袭中,他一举“冲垒入,至权麾下”,但也不是真的干掉了孙权,造成的伤亡相较于孙权的十万大军来说,也仅仅只是九牛一毛的程度。
不过,倒也不是说这一战对于合肥守军没有任何意义,毕竟这一战让合肥城内的守军士气大振,同时也一定程度上挫败了孙权军队的士气。加上孙权军队“会疫疾”的情况,使得孙权仅仅围城十余日,便选择退兵而走。
换言之,其实真正给孙权一方带来重大损失的,还是孙权在撤军时发生的逍遥津之战。
不过就算如此,逍遥津之战也不是像《三国演义》中说的,张辽、乐进带兵把孙权十万军队包围。当时张辽敢于出击的最大原因,实际上是孙权自己军队在撤退时,主力和孙权等高级指挥将领之间出现了严重的脱节。根据《三国志·凌统传》记载:“时权彻军,前部已发,魏将张辽等奄至津北。”
结合后面孙权等人在遭到张辽袭击后,“权使追还前兵,兵去已远,势不相及”的情况判断,整个逍遥津之战的完整情况,很有可能是孙权带领凌统、甘宁、吕蒙等高级将领亲自殿后,以确保主力部队安然撤退时,这支负责殿后的将领团因不明原因与主力部队发生了脱节,导致张辽趁机出击,试图将孙权的殿后部队吃掉。而且从整个逍遥津之战的情况来看,可能孙权带的这些留在津北的兵力还要少于合肥守军,以至于张辽能够一边攻击,一边迂回到孙权军队后方,拆除了孙权撤退必经的桥梁。
有关逍遥津之战其实很多人还有两个误区,第一个是:并没有证据证明,张辽在逍遥津之战中,知道孙权也在殿后的军队中,以至于在战后还要询问被俘吴兵才得知孙权也在其中,“言不早知之,急追自得,举军叹恨”。第二个是:孙权在战斗中,也并非真的是个窝囊废,张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孙权就有“向有紫髯将军,长上短下,便马善射”的评价。
总的来说,在这场合肥之战中,张辽因为精准的时机把握和大胆的作战方针,让他在合肥城下大放光彩。而对于孙权来说,虽说在张辽偷袭时他被打得“走登高冢,以长戟自守”,后面又有逍遥津之战的惨败,但从实际损失来看,由于他及时撤军,反倒损失不大,而这也保证后来他和曹操的濡须之战能够以平手的结局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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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可能会有人好奇,最后的逍遥津之战,肯定是孙权的指挥失误导致的结果,这没话可说,但之前孙权还被张辽的八百人给撵到了山上,这到底是孙权自己太菜还是张辽太猛?这个问题可以说是整个合肥之战中,最具有军事讨论价值的地方。
这样的战例,除了张辽这一次之外,还有很多,比如在接下来几乎是经典复刻的濡须之战中,甘宁对曹操的百骑劫营便是如此。另外还有一些比较类似的,比如明末的松锦之战后期,明军将领曹变蛟趁清军移动营地,对皇太极大帐进行的夜袭。国外战争中也有这样的战例,比如1676年到1681年的第一次俄土战争中,易卜拉欣·帕夏率领奥斯曼军队远征莫斯科和哥萨克联军控制下的奇吉林,结果在扎营时也遭到哥萨克人主动出城袭击。
能有这样一抓一大把的战例,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这种战术存在某种非常普遍的可行性。究其原因,倒不是说自古中外都不乏猛人,而是对于几乎所有国家地区的军队来说,从行军状态往驻扎状态转换,或者是像松山围攻战那样进行营地移动时,整个军队就像褪壳时的螃蟹一样脆弱。
对此,古人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用来描述军队这种状态下的成语——立足未稳。古代军营驻扎时,虽说一些重体力工作可以由征调的民夫之类来完成,但考虑到设立容纳上万甚至几万士兵的营地,而且还是要为了长期围城战做准备的营地,所需要的工作量虽然不比建造一座城市,但也绝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
不仅防御工事的建造需要时间,还涉及大军每队士兵自己的营地位置和物资分配,这些对于上到主将,下到基层军官,都是工作量极大、需要消耗大量精力的事情。至于士兵们,军队行军的疲劳和物资分配等问题,都会导致他们出现注意力涣散的情况。在这种种因素的影响下,军队对于突袭的防备机制减弱,就在情理之中了。
不过,能不能袭营是一回事,效果会怎么样就是另一回事了。为了追求突袭的突然性,守城方肯定不可能携带太多的兵马。除非守城方的士气极端低落,想要将突袭的效果最大化,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对敌方的重要设施进行破坏或者对主将进行斩首战。当然,就算是敌军在“立足未稳”的情况下,这样的要害之处还是会被优先保护,因此这种突袭就像前面举的这些例子一样,大部分都还是在心理上震慑敌军,同时提升己方的士气。
不过这种心理战的成果究竟有多大的作用,其实也要分情况。如果敌方像孙权打合肥那样,根本没打算长期作战,只是想捞一把就跑,那这种心理上的震慑还是比较有效的。但如果敌方像皇太极围攻松山那样,已经做好要死磕到底的准备,那这样的突袭所能带来的心理优势,在长期围困中还是很容易被抹平的。
更关键的是,虽说有理论上的可行性,劫营这种事风险依然非常巨大。在行动中,将领必须要有非常好的作战节奏和时机把握能力,毕竟不管之前攻城方处于什么状态,一旦遭到劫营,除非本身就已经出现严重问题,否则军队的指挥系统都会迅速运转起来开始迎敌。在这种情况下,就要求指挥劫营的将领必须在尽量少的损失下,获得一定战果后迅速跑路。一旦劫营部队出现重大损失,或者是指挥劫营的将领战死,就会给城内的守军带来重大打击。
除了围城战开始之前,另一个实行劫营作战战术的好机会,就是像张辽的逍遥津之战时那样,在围城一方决定放弃围城,准备撤军离开之时。
究其原因,这一时期的围城战在指挥调度方面,不仅要面对和建造营地时同样的混乱,而且要处理各个方向围城部队的调度,确定撤退顺序,安排断后部队,这些都是工作量极大且难度极高的。尤其是最后的断后部队布置,如果对城中守军现存战力没有清楚的评估,就很容易在最后阶段被守军反戈一击。
考虑到这一时期围城方因为长时间的围城战,大多会出现士气低迷的情况,这一阶段的劫营所能达到的效果,往往可谓是成“吨”的伤害。
总的来说,合肥之战中张辽的勇猛的确值得称道。但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张辽的成功也是在种种巧合下所达成的,所以因为这件事就说东吴一方的人都不行,就有点矫枉过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