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的社会运动当中,“百万人兴学”运动可说是最难能可贵的运动了。
我一介贫僧,平生不积蓄金钱,就是靠版税、义卖一笔字的费用捐给佛光山用来兴建社会大学,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但我知道,社会上有很多的善良人士、升斗小民,他们虽然没有财富,但是对于做善事、做好事却很有心,基于这样的理念,我大胆地先筹措经费,买了土地,然后向社会大众呼吁,我要办大学。每个人每月只要出一百块钱,为期三年,我称之为“百万人兴学”运动,每个人出一百元,三年期间就有三十亿。
在这样的号召之下,南华大学成立了,佛光大学也开办了,甚至远在美国的西来大学,澳大利亚的南天大学,都因此登上国际学界,向世界招募学生。
我不敢与许多兴学有成就的人相比,我只想效法“武训兴学”的精神,难道出家人里面,就没有像武训这样的人吗?对于发心参与“百万人兴学”的人士,我们都一一将他们的名字刻在石碑上纪念,功德芳名绵延一公里以上,碑墙也成为学校一个特殊的景观。
“百万人兴学”运动里,有很多感人的故事。如:小朋友把一个扑满搬来,说他要兴办大学;留学澳大利亚的青年王上元,捐出自己所有的奖学金来响应;来自美国五岁的钱艾文,新春期间由父亲陪同,在佛光山山门口,写着刚学会的中文“佛自在”义卖,一张台币五块钱,感动许多人纷纷慷慨解囊;有的老太太想到办大学要紧,把棺材本也捐出来。
年届八十的胡随女士,因早年未能接受教育,心有遗憾,于是发心劝募,直到八十七岁,往生前托付给女儿林银英。女儿很孝顺,会带母亲去佛堂,但自己不愿意进去,母亲舍报后,为了完成母亲的心愿,不但继续护持佛光大学,也加入佛光会,目前已经是佛光会督导长。高江凤娇女士,今年八十岁,十多年来,已劝募逾三千多人加入兴学行列,她说,只要想到很多学生在教育殿堂获得知识,就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对于这许多发心劝募,一百块、一百块去收取兴学功德的会员们,我觉得,他们这种发心、这种善行,不正是菩萨道的精神吗?
对于“百万人兴学”运动,也有人说:“一百块钱一个月,三年三千六百块,我一次给你好了,免得以后麻烦。”但是我不要,我一定会一个月去跟你收取一百元,要让你记得你是一个捐款兴办大学的人。就等于背书一样,你要记得你是大学的百万人兴学委员之一。台湾两千三百万人,假如有百万人兴办大学,这些人必定是有德之人、有道之人。这对社会的净化、美化、升华,不是有很大的贡献吗?
于是,我就发心,想要在佛光大学兴建“百万人兴学纪念馆”,主要目的是为了树立感恩典范,感谢这群社会各界兴学委员长年来对教育的护持与贡献,以及发扬慈悲喜舍的精神,因为透过百万人的力量来兴建大学,是社会上少见的“人间奇迹”。二〇一〇年八月,我到佛光大学主持安基仪式,当时我们邀请了“教育部长”吴清基、国民党副主席蒋孝严等多位贵宾,还有四位劳苦功高的兴学委员高江凤娇、陈嘉隆、赵钧震、宋秀喜,现场也来了将近六百位兴学委员。这座纪念馆内部空间除了有百万人兴学委员会纪念馆、佛光山宗史馆、校史馆、学术会馆、禅堂(学生心灵会馆)与滴水坊之外,未来也将提供世界各地的学者、教授与学生进行多元化学术活动。
与佛光大学校长杨朝祥(右一)、卸任校长翁政义(左二)及贵宾共同出席百万人兴学纪念馆安基典礼(邱丽玥摄)
我不知道办大学的投资,就像是一个无底的深坑。过去人们以为办大学就好像经营企业,可以赚钱,其实不然。像现在我办大学,至今虽还有人继续赞助“百万人兴学”,但是每年,我对于每所大学上亿元的补助费、建设费,仍感到力有未逮。“百万人兴学”的理想并不容易达到,但是我们带着信徒做月饼、烙饼、酱油、宜兰豆腐乳;在台北、彰化、台南、凤山、佛光山等地,我们的佛光会员、信众力行环保,在烈日之下、在秽气之中与蚊蝇奋斗,积极实践资源回收,每个月竟也能有几万元来赞助兴学。
我一生没有做过赚钱的事业,都是一再地赔本,别人办电视台都能赚钱,因为有广告收益;可是我办的是公益电视台,没有广告,每个月筹款之困难,真是不足为外人道。我办报纸,甚至当今报业萧条如是,多少人劝我不可以办报纸,因为那是一片商场竞争的“红海”,但我投身进去就不会再回头,十多年来,日日难过日日过。办大学也一样,从西来大学开始,已经二十年以上,就是南华大学、佛光大学,从申请、核准到今年,也已经有十五年以上了。
我们的毕业生,都应该知道我们的教育和一般社会教育有什么不同。我们办学不是商业交易,也不是沽名钓誉,而是真正要让现代青年接受以人文素养、社会关怀为主的大学教育。现代的教育专家们或许认为我们不懂教育,到这个时代还办人文科目?但我认为,教育不只是培养青年学子的技术、能力,主要是让青年学子有圣贤之心,愿做道德之人,这样的教育对社会才有帮助。
我们相信,“百万人兴学”是“把大学留给社会,把智慧留给人间,把功德留给信徒,把成果留给时代”,当很多人看到佛光大学的美景,流连忘返,赞叹不已时,我心中所系念着的,却是那许许多多百万人兴学的功德主们,他们真是人间的圣贤、人间的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