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057尾声(1 / 1)

后来二人又随便聊了些,褚言顺便将从沈容辞那里听来的、关于祭月使者的事告诉了他。

不料时凇昱早就知道那使者是时瑾的人。

“成王每天往春香楼走,总不会只是为寻欢作乐,还是需要干点正事。”时凇昱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剥着柑橘皮,最后摘下一瓣,递到了褚言嘴边。

褚言当即想到了那天小倌给沈容辞塞橘子的画面,以及最后在门外,她为了气时凇昱,说的那些清水寡淡的逍遥。

眼下一抬眸,便见眼前人正意味深长地笑着,褚言瞪了他一眼,“不吃。”

时凇昱低声一笑,也没再执着,收回手塞到了自己嘴里,还故意哼了一声,表示味道不错。

“……”这人是小孩吗?

褚言表示无语。

“所以说,他去春香楼就是为了跟那位男子联络?”她转回了话题,思绪又往回倒了很多,喃喃自语道:“难怪江湖传闻说他是断袖呢,原来是去联络眼线了,结果不小心被人给撞见了……”

由于声音低微,时凇昱只听了个一知半解,他皱了皱眉,“什么传闻?”

“……”褚言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疑惑,一心想求的答案的模样,褚言只得复述一遍,“说成王是断袖。”

“……”只见他登时一顿,捏着橘子瓣的手倏然停住,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褚言顺手接过了他手中的橘子瓣,递到了自己嘴里。

确实挺甜。

“时瑾天天往春香楼跑,都还有人说他有断袖之癖,那我这些年来一直……”他思索了许久,斟酌着应该用什么词来总结自己的这些年,半晌,终于得了个结论,“一直清心寡欲。”

“那江湖传闻岂不是早就……”

褚言没想到他竟想得这么远,还给自己平添了这些莫须有的顾虑,她忍俊不禁道:“是啊,传的可厉害了,害的您风评严重被害!所以呀,你还得好好感激我。是臣女替王爷洗清了嫌疑哦。”

“……”虽然听着怪怪的,时凇昱还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思量了许久后,迟疑地道:“好像确实得谢你。”

以前自己独身一人,百口莫辩,如今他有了王妃,那么流言蜚语就不攻自破了。

褚言憋着笑,实在不忍心再去戏弄他,便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

“所以说成王就只是为了在皇帝身边安插自己的眼线?”

谈论到正经话题,时凇昱便恢复了认真,“一来是为了获取皇帝的信息,二来还可以想想诡计,无事可做了就来构陷我一番。”

“只不过,一开始他就卡在了第一步。”

“?”褚言不解。

“他发现了皇帝的计划,知道他想要炼取长生诀。”时凇昱解释道:“作为清心堂堂主,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便又差遣了别的人,使之随皇帝的人潜入皇宫,暗中阻止这一切。”

褚言只想说一句,这时瑾真的把盐吃多了,闲得慌。

每天劳心劳力啥都要管,夺取皇权是他,暗中谋划是他,维护世界和平也是他。褚言不由暗暗咋舌,不愧是男主人设。

一路上太无聊,只能看看书卷,吃吃零嘴,聊聊天来打发时间。

最后,实在是百无聊赖,不知褚言从哪里翻出了棋盘。

时凇昱本以为要好好对弈一场,结果被扯去下了两三天的五子棋。

而且他还得故意让着,不能赢得太快。

当然,还不能总赢。

队伍又慢吞吞行进了两日日,他们才进入了荒山野路。

入夜,火堆升起。

酒足饭饱后,大家正在一边烤火一边聊天。

正是闲散放松之时。

就在这时,忽闻飞矢一声呼啸,方才还满脸笑意,兴致勃勃地讲着荤段子的侍从当即倒地。

鲜血氤湿了厚厚的袄子。

人已经死了。

不待四周的人反应过来,只见四面八方涌起黑接连不断的人影。不知从哪竟跳出了上百号人。

他们从夜色中突然出现,蒙面而行,一身黑衣,个个手执弓箭,飞矢若雨点一般,朝逃窜的人群射去。

凌厉而狠毒,几乎箭无虚发。

火光伴着连绵不断的喊叫声,血腥味冲天而上,此般修罗场景,仿佛是恶鬼前来索命。

褚言没想到,对方竟如此沉不住气,这才刚走三四天,就忍不住动手了。

而且还真的要下死手。

时凇昱手执长剑,当即掀帘欲出,临走时不忘嘱咐褚言道:“你就在此处不要动,等我回来。”

褚言心下焦急,手已握住剑柄。

她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单看着外面的场景,就已是心急如焚,对面人数如此庞大,且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这一回,怕是凶多吉少。

就在时凇昱即将跳下马车时,褚言一把拉住了他,待他刚一回头,就凑上去亲了下他的唇瓣,坚定道:“我和你一起。”

然后先他一步跳下了马车。

寒光乍起,殷红染尽锋刃,这是她第一次拿起剑实战,但这几个月的艰苦练习,以及多年打下的稳固的基础,使她动作行云流水,一时难敌。

当然,也多亏沈容辞送来的剑。

自她知道褚言开始练武时,便找了城中一家手艺顶好的铁匠,历时一个月才造出了这把剑。

虽称不上绝无仅有的绝世宝剑,但也比普通的铁剑强了不知几百倍。

是不是好剑,拿在手里用起来就知道了。

无疑,褚言之所以可以这般矫捷凌厉,委实缺不了这把剑的画龙点睛。

只不过,纵然她和时凇昱二人都身手了得,但毕竟人的体力是有限的,随着黑衣人不休不止的涌上,他们的动作都开始变得迟缓,好多次都是堪堪躲过。

时凇昱原本暗中跟着的三十暗卫已被提前尽数杀死,眼下遭了包抄,面对八方围攻,他们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坐等被围剿。

褚言身上已被划了许多伤口,撕裂般的疼痛从全身各个部位传来,她能感觉自己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

但她不能停,她不能放弃。她不能让他们得逞,时凇昱不能被带走!

但所有的信念,都仿若螳臂当车,毫无用处。

只不过是更添一抹悲凉。

污脏的血到处都是,干枯的树丛都被鲜红泼洒,枝丫尖端凝成血珠,又滴回地面。

死了太多人了。

褚言倒在地上,她努力撑起身子,满目看到的,都是鲜血淋漓,都是景王府的人。

他们躺在血泊中,有的在痛苦地呜咽,冲天的火光将他们的神色照得更加狰狞。

大多数已经一动不动,冒着血丝的眼球突出着,刻满了仇恨与不甘。鲜血从他们的胸口,脖间涌出,原本皲裂的地,已被血流成的河浸成深红色。

绝望。

这是褚言第一次感受到绝望。

她努力睁着眼,血光染红了她的视线,她看见一具又一具冰冷的尸体,她看见人们张大嘴巴在呼救嘶叫……她还看到,时凇昱被人摁在地上。

他原本清俊的面庞现今全是污垢,惟有一双眸子,执拗地闪着寒光。

“别反抗了,是天要你的命,你无可奈何!”蒙面的黑衣人将他后背的衣领提起,又狠狠摔在地上。

褚言多希望自己能更厉害点,可以再站起来,将剑刺进那人的胸膛。

然后向他狠狠啐一口,说一句“放屁!”

但她没有力气了。

甚至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

在无尽的黑暗里,突然闪起混沌又刺眼的光。

原本的寂静渐渐被打破。

远处传来低微的声音,有男人在愤怒地嘶吼,有小孩在害怕地尖叫,有女人在悲伤地啜泣。

那声音由远及近,开始在耳边萦绕,仿若魔音一般将人撕扯。

是地狱吗?

她死了吗?

褚言想。

然后白光里突然燃起熊熊烈火,滔天的火光似要穿破云霄。

她感觉自己正在被烧灼,浑身滚烫。

火焰越烧越旺,扯出张狂的赤焰,像极了一张张人脸,他们在哭喊,在尖叫。

然后她又看见那一张张人脸变成了血红色,像是真的人在扭动。

他们表情痛苦,面目扭曲,整张脸在火焰的烤灼下,一点点变得血肉模糊。

“褚姑娘。”

“醒醒,褚姑娘。”

有人在叫她。

眼前的火光与血腥当即消失,化成了无尽的黑。

褚言感觉到寒风刮过面颊,是刺骨的凉意。她艰难地动了动发僵的手指。

空气里传来的血腥味与烟灰味将她拉回现实。

刚刚只是一场梦。

她还没死。

然后她又听见刚才的声音重新响起,“褚姑娘,我来救你了。”

有人来救他们了?!

无尽的绝望里突然闪出了一丝光。

她努力睁开眼皮,怀着满心的喜悦。

然而瞧见的,却是阴冷的笑。

虞生平一袭白衣,没有沾染到丝毫血污,他居高临下地睨着褚言,阴恻恻地道:“我之前出手助你,现今,也该到你还报恩情的时候了。”

“时,时凇昱,在哪……”褚言想要努力睁开半眯着的眼睛。

“景王?”虞生平嗤笑一声,“他要是听话的话,也就是要他一条命的事,他要是不听话……”

只见他眸光倏然一寒,半蹲下.身注视着褚言,颇有些惋惜地叹道:“那你就得陪他死了。”

褚言根本不想听他扯东扯西,她实在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老是你问东,他答西。

结果兜一大周圈子,也没见问题的答案。

褚言也就只清明了那一会儿,就在虞生平不知道又在扯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再次昏迷过去了。

依稀中,他听到虞生平命人把她带走,然后就有人抬起了她的四肢。

再往后,她的意识就彻底溃散,重新坠入了混杂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