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鹬蚌之争
1
鲍尔温一早给胡华打来电话时，胡华还有些宿醉的感觉。前一晚在小山街的庆丰楼，虽然是金达向孟凡浩赔礼，但这件事毕竟也牵连着胡华，所以胡华只好陪着金达多喝了几杯。这时，胡华一接到鲍尔温的电话，立刻明白鲍尔温是为什么事。鲍尔温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冷，英国南部斯旺西的口音显得更加浓重。他只说了一句，你马上来一下。就将电话挂断了。
果然，胡华来到鲍尔温的办公室时，鲍尔温的脸色很难看。鲍尔温问，昨天晚上，你让金达在小山街的庆丰楼摆了八桌酒席，为孟凡浩赔礼，有这件事吗？
胡华说，是。
鲍尔温霍地站起来说，你不仅丢了美国人的脸，也是对我们大英帝国的侮辱！
胡华说，鲍尔温先生，我这样做，是有所考虑的……
鲍尔温说，我不管你是怎样考虑的！赫伯特，这个孟凡浩昨天把金达吊在滦州商会的旗杆上，已经是在向我们大英帝国挑衅！这件事，我不会放过的，你马上把金达给我叫来！
胡华说，金达……今天早晨已经回美国了。
……
凡浩在这个早晨走出自己的书房，用力伸展了一下双臂。虽然工作了一夜，但看一看洒满阳光的院子，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植物的苦涩气息，立刻感到心情很好。
这时老蒯兴冲冲地来说，大少爷，好消息！好消息啊！
凡浩问，什么事？
老蒯说，您那个叫燕向楠的同窗，他介绍的德国技师明天就到！
凡浩听了兴奋地点头说，这可真是及时雨啊，你一定要为这位汉斯先生安排好！吃的住的，不能让人家受一点委屈！要安排在咱们滦州最好的客栈！
老蒯点头说，大少爷，您只管放心！
凡浩说，听向楠说，这位汉斯先生在天津的西门子公司可是高级技师，又是向楠的朋友，人家是冲着向楠的面子才来帮忙的，况且这次是为咱们救火，不能有一点怠慢！
老蒯说，我明白，我这就去亲自安排！
2
枣杠子自己也搞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这么个怕见血的毛病。枣杠子一看到血，立刻就会觉得似乎有一股热咕嘟的浊气从心里往外涌，接着就会哇地一下吐出来，而且这一吐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直吐得似乎连肠子都跑到了嘴里。在这个下午，开平煤矿护矿队的疤瘌眼在街上被狗咬了一口，回来时腿上的伤口还在淌血。枣杠子一看，又呜地一下险些吐出来，连忙让疤瘌眼到旁边去包扎伤口了。这时王永昌匆匆进来。
王永昌说，你们都在，正好，我刚得到确切的消息，腰窝矿从天津请了一个德国技师，这一半天就到，我已经跟鲍尔温先生商量了一条计策。说着走到枣杠子跟前，你立刻带人去凤凰山，埋伏在山路边上，如果这个叫汉斯的德国人从天津过来，那条山路肯定是必
经之路，到时候你们就……王永昌说到这里做了一个手势，然后问，明白了吗？
枣杠子等人点点头。
……
凤凰山上的青山寨静静的。兰兰正坐在屋里喂孩子。孩子已经会笑了，这让兰兰很开心。兰兰从孩子的笑容里，似乎看到了熟悉的影子。黑彪原本想请寨子里的解先生为孩子取一个名字。但兰兰说，名字她已想好了，叫梦生。黑彪听了似有所悟。但兰兰解释说，在生下这孩子之前，自己曾做过一个梦，梦到一个长着翅膀的男孩飞到自己身上来。所以，解先生听了对黑彪说，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啊。黑彪听了，也就没再说什么。
兰兰正在喂孩子，大牛走进来。
兰兰看一眼大牛有些不高兴地说，哥，你以后进来……敲一下门。
大牛听了一下有些尴尬。
兰兰这时才问，你有什么事？
大牛说，听说，孟凡浩从天津请了一个德国技师，这一半天就要到滦州了。说着哼一声，等着看吧，开平煤矿的洋人，还有那个王永昌，不会让腰窝矿消停的。
兰兰听了哦一声，没说话。
大牛又说，我看黑彪，好像不太喜欢梦生。
兰兰似乎在走神，仍没有说话。
大牛看一眼兰兰，又说，我还是要劝你，既然……已经嫁给了黑彪，就应该一心一意地跟人家过日子，别再东想西想了，不过……梦生你也要小心，平时千万别离手……
兰兰好像回过神来，点点头说，我明白。接着想了想，又说，哥，正好你在这里，帮我看一下梦生吧，昨天带他去寨子外面的山上，随手给他摘了几个山杏子，我看他挺爱吃，这会儿再去给他摘几个。大牛说，你去吧，我正好跟梦生玩一会儿。
大牛接过梦生。兰兰就出去了……
3
兰兰走出寨子，沿着一道山梁走过来。下面就是一条山路。路虽然不宽，却是滦州通向外面的唯一一条官道。兰兰在山梁上正走着，忽然看到不远的树丛里似乎有人影晃动。于是站住了，又朝那边看了看，就蹑着手脚走过去。这时才看清楚，是枣杠子带着疤瘌眼几个人躲在灌木林里。兰兰一眼就认出了枣杠子，但又有些奇怪。枣杠子显然是带人埋伏在这里，兰兰想不出，他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这时就听疤瘌眼嘟囔着说，咱们都在这儿蹲了一夜啦，窑把子，这个洋人到底还来不来啊？枣杠子低声喝斥说，待着你的！没听王总办说吗？真要是把这个洋人放过去，让他去腰窝矿给孟凡浩修了机器，咱们谁都吃罪不起！
疤瘌眼哼一声说，这苍蝇蚊子的……
枣杠子说，忍着点吧，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们都给我精点心，王总办不是说了？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如果从天津过来，这里是必经之路，你们都把眼给我睁大了！千万别放过去！
兰兰躲在一棵树的后面听了一阵，连忙回来了。
这时大牛和梦生
正玩得高兴。兰兰一进来就问，你知道黑彪他们去哪儿了？
大牛想了一下说，他们好像去云顶寨那边看地形了，说是要把云顶寨收拾出来，以后万一遇到不测，还可以躲到那边去。说着看一眼窗外的天色，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兰兰哦一声说，你再看一下梦生，我还要出去一下。
大牛问，你要去哪儿？
兰兰顾不上回答就已经出去了……
这时黑彪和猴二正带着人骑马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猴二看一眼身边的弟兄，低声问黑彪，大哥，你看这云顶寨怎么样？黑彪点点头说，将来万一有什么不测，这倒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不过，要想住人还得收拾一下。猴二说，这就不用大哥操心了，哪天我带几个弟兄过来就行了。黑彪笑一下说，这里当初是黄胡子的地盘儿，这绺子土匪在云顶寨有些年了，所以经营得挺好，要不是咱们宏中镖局来山上，恐怕他们还会在这里呢。
前面的小路上忽然有动静。黑彪和猴二勒住马，定睛朝前看去，就见兰兰骑马过来。
猴二连忙问，大嫂，什么事？
兰兰说，青山寨下面的官道上，有打劫的土匪。
猴二立刻和黑彪对视了一下。
猴二一下乐了，说，这可新鲜，还有人敢来咱镖局的地盘打劫！
黑彪问，你看清楚了？
兰兰说，我刚才去给梦生摘山杏子，看到他们埋伏在官道旁边。
黑彪说，走，看看去。
4
枣杠子和疤瘌眼几个人仍埋伏在官道边。已经将近中午，晚夏的太阳热辣辣的，晒得人浑身的汗已将衣服溻透。这时，疤瘌眼突然低低地叫了一声，哎，来了！
只见下面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朝这边驶过来。车辕上坐着赶车的马夫，后面坐着一个洋人和一个翻译模样的人。马车渐渐来到近前。枣杠子向疤瘌眼几个人使了个眼色。疤瘌眼突然嗷儿地叫了一声，几个人就飞身跳出树丛，落到官道上拦住马车。疤瘌眼手起刀落先把马夫杀了，回头再看时，枣杠子已经和翻译扭成一团，于是立刻提着刀扑过去。枣杠子连忙喊着，哎……等等！别……话音未落，疤瘌眼已经挥刀砍过来。立刻鲜血迸溅，翻译也被杀了。枣杠子一见血立刻又蹲在地上呕吐起来。吐了一阵，缓过神来，才站起身骂疤瘌眼，就你的手快啊？你没看出他是个会说洋话的吗？你把他杀了，你去跟洋人说话啊？！
疤瘌眼抹着溅在脸上的血，一下说不出话了。
这时枣杠子走到坐在车上的汉斯跟前，比划着问，你……是德国人？
汉斯已经吓得目瞪口呆，只是无奈地摊开两手耸耸肩。
也就在这时，黑彪和猴二带人赶到了。枣杠子和疤瘌眼都并没有见过黑彪，一见这些突然出现的青须汉子以为是遇到了山贼，转身撒腿就朝山下跑去。猴二看准枣杠子，骑着马追上去，伸手轻轻一拽就将他拎上马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