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狼狈的新婚夜(1 / 1)

如果有机会,我想做你一辈子的英雄。

自从决定了要结婚,北海跟静娴就行动了起来。

静娴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弟弟跟妹妹,北海则是忙着解决登记时要用户口本的问题。

他早就意料到母亲绝不会同意自己跟静娴的婚事,所以做了一个最大胆的计划—趁母亲一个不注意,把户口本偷出来。

可是赵家跟杨家不同,这种东西向来都搁置在高慧芳的抽屉里,如若想得到,的确得费点时间。

北海观察良久,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空隙,溜进了母亲的屋里,顺走了户口本。

他生怕自己因为紧张而在饭桌上表现得不够自然,怕被母亲瞧出端倪,回头再露了馅,所以他特意编了个理由,溜出了门,在胡同口站了几个小时,估摸着母亲跟北川都躺下了,才蹑手蹑脚地回了家。

“哥,你去哪儿了?”北川听到了屋里有响动,半眯着眼睛,起了身,“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来?”

北海一看他醒了,赶紧带上了门,生怕吵醒了高慧芳:“嘘,还不快睡觉,明天还上不上课了?”

北川本就困意浓浓,哥哥这一番话又说到了心坎上,一提起“上课”这俩字,他就联想到了数学老师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简直像极了催眠术,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听着北川睡熟了,北海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从裤腰里掏出户口本,掖在了枕头下面,刚想睡,心里又觉得不踏实,又蹑手蹑脚地取了几本书,压在了枕头下面。

那一夜,他梦到了不少零碎的画面,有自己跟静娴的,也有自己跟弟弟和母亲的。他甚至还在梦里见到了多年未曾谋面的父亲,他正抱着他,坐在一棵银杏树下。可惜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听到风吹得银杏树叶沙沙作响。父亲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些什么,断断续续的,可还没等他听清,声音就越飘越远。再回头的时候,自己已经长得很高了,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而父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消失不见了。

隔壁胡同的鸡叫声吵醒了深陷在梦里的北海,睁眼的那一刻,他的眼眶似乎还有些湿热,掀开枕头,看看那棕皮的户口本,北海小声地咕囔了一句:“结了婚,就算脱离家庭了吧。”看着隔壁弟弟四仰八叉的睡姿,北海心里忽然萌生出一阵歉疚,但还是咬咬牙把户口本揣进了布包里,抹了把脸就出了门。

可他的去向却不是静娴家。

若云一溜烟地下了楼,白色的素裙在风的吹**下轻轻飘起,看模样就是精心梳洗打扮过了:“北海哥,你怎么来了?”

看着面前的若云,北海深吸了一口气。

打从母亲开始撮合他跟若云,北海就在心里设想过无数个场景,终有一天,他要这样面对面把话跟若云说清楚,如今看着满脸期待的若云,他终于肯狠下心,递出了那封早就写好的信。

“北海哥,这是……”接过信的若云满脸惊喜。

“若云,我明白,你我的情谊早就不似从前那般单纯,但我的心一直都没变过,只把你当作我最疼爱的妹妹,有些事没办法勉强,我只想说,祝你一切都好……”

看着脸色惨白的若云,北海虽有不忍,却不得不狠下心:“我……要跟静娴结婚了……”

听到这句话的若云,犹如五雷轰顶,攥在手里的信霎时掉落在地上,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急速掏空自己的身体,这不是她所期待的结果。

北海心里清楚,一时之间,若云无法接受自己要跟静娴成婚的事实,他心里早就做好了最坏打算,所以他写了那封信。感情无法勉强,余生该托付给彼此相爱的人,若云对他的情愫里,依赖和不甘都大过了爱,他希望她看清,希望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哪怕两个人不复往来。

离开若云家的那一刻,北海的心里想的都是静娴,一个人的心无法掰开去在意两个人,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有时候决绝,才是对大家都好。

一想到第二天就要跟北海打结婚报告了,静娴跟静雯窝在一个被子里,两个人又哭又笑,聊了整宿。北海到楼下的时候,静娴正忙着用热毛巾敷自己肿了一圈的金鱼眼。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看着北海,静娴忍不住别过了头,“今天眼睛肿了,我还想着敷一敷。”

北海凑过来,仔细地望了望她,扑哧一声就笑了:“怎么,后悔了?”

静娴把捂在眼睛上的湿毛巾摔进北海的怀里:“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赵静娴为什么事儿后悔过?”

北海瞧着她,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心疼,又有点儿说不出口的感激。静娴这句话,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前的他稳重、懂事,从未想过忤逆母亲,更不会瞒着她,做出偷户口本结婚这种事。

而如今,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跟什么样的人结婚,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坚决的呢,他也快记不清了。

大抵是静娴出现的那一刻,又或者是自己确认喜欢上静娴的时候,总之,自己变得自由了,也变得更容易开心了。

今天的静娴也一样,心里像是吃了蜜果,心情出奇地好,右手搂住了他的腰,左手摆个不停,哼着歌,声音清脆得很,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听着她那悠扬的哼唱声,北海也像是受到了什么鼓舞似的,霎时间腰杆挺得倍儿直,蹬着车子的脚也更加卖力了,一路骑进了厂里。

“你包里揣着什么呢,鼓鼓囊囊的?”北海停稳了车,正忙着上车锁,余光突然瞥到了静娴胸前搭着的包。

“秘密!到了该揭秘的时刻,你才能知道!”静娴眉眼间闪过一丝狡黠,把包揣在了背后,当即就催促起来,“你还不快点儿,咱们两个可要做今天第一对打申请的,静雯可是问了隔壁刘婶儿,说这种事就得打头,不然可得跟着别人家,一闹一整年。”

“你这个女同志,结个婚怎么还搞起封建迷信了?你不是从来都不信什么牛鬼蛇神的吗?”北海望着静娴,扑哧一声笑了。

静娴的马尾辫在脑袋后拼命一甩,她回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我这不是第一次结婚嘛,下次结就有经验了……”说完了这句,静娴吐了下舌头,噘了噘嘴,像是故意跟北海作对似的,一溜烟地就往前跑,北海一个人愣在原地反应了几秒,一路追上去要敲她脑瓜崩,两个人就这样连笑带闹地到了厂长办公室。

蒋文宣正在整理材料,听见门外有响动,抬头一瞧发现是静娴,先是愣了一下,又看见北海跟静娴握紧的双手,满脸都是惊讶,他的手举起来在空中悬了好半天,看到了递到桌前的申请书,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俩早就修成正果了。

北海从包里掏出了两个户口本,递给了管事儿的小吴,大章盖上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静娴握着他衣角的力度加重了几分,再偷偷搓搓自己的手心,也早就全是汗了。

他们终于在名义上结成了夫妻。

北海捏着申请,刚出了办公室的门,就被静娴一把夺了过去:“经组织研究,决定通过杨北海和赵静娴的结婚申请……”

“杨北海!”静娴一下子扑进了北海的怀里,“我们终于结婚了!”

看着怀里笑逐颜开的静娴,北海的脸上也挂了笑,摸了摸裤兜:“走!你想吃什么?我带着你去吃!”

静娴从他身上跳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神秘,又冲他眨了眨眼:“你当然得请我,我现在可是杨太太,但是,吃之前还有件大事儿,我必须得做!”

北海不解地望着她:“婚都结了,还能有什么大事儿?”

静娴从背后掏出了那个捂得严实的布包,打开了扣,居然从里面又掏出了一个红布袋:“这可是我亲手缝的,专门用来装我们的喜糖的!”说罢,她擎着布袋在北海面前使劲晃了晃,“你别看针脚粗糙,但能装得很!”

北海看看她那红布袋上飘着的线头,还是没忍住笑了:“以后这种活儿,我看你还是交给我吧……”

静娴跟北海到五车间的时候,徐杰正忙着跟志强研究零件改良,徐杰眼尖,一眼就看出了门口的两个人是静娴跟北海,再细瞅瞅,两个人还挨得特别近,居然还有说有笑的。

徐杰二话不说就扔了手里的活儿,冲过去把北海拽到了身后:“我说你这小子,不要命了是不是?怎么着,你俩想一块儿拉出去挨批斗吗?”

静娴看着徐杰一脸怒气,在车间门口又不好发作,只能死命压低声音的模样,俏皮劲儿忽然就上来了,她上前一步挽住了北海的胳膊,徐杰一看,赶紧去松静娴的手,北海被两个人夹在中间扯来扯去,最后没了招:“你难道还不准备告诉他,我们两个打了申请,结了婚吗?”

话音刚落,徐杰当即愣在了原地,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北海,再扭头瞅瞅静娴,又用手指使劲儿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你俩?打申请?结婚?”徐杰差点喊了出来,整个车间都安静了,一时间全朝这边望了过来。

静娴打开了封着口的红布袋,剥了块糖,一把塞进了徐杰嘴里:“属你嗓门儿大,就先堵住你的嘴!”

志强看到了静娴手里的红布兜,瞬间就明白了师傅这是有喜事了,撂下了扳手就跑了过来:“师傅,我这就得叫嫂子了?”

静娴的脸蛋有些红了,扭头望着北海:“喏,你说……”

看着众人都凑了过来,个个脸上都挂着好奇,北海脸颊一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今天,我跟静娴打了申请,结了婚,从今天开始,我俩就是夫妻了,静娴昨天就准备好了,想着来给你们送点儿喜糖,也跟着一块儿沾沾喜气!”

说完这句话,整个车间沸腾了,直到这一刻大家才明白,原来这俩早就在厂里看对了眼、投了缘,还暗地里发展了革命爱情,于是大家纷纷扔了手里的活儿,一股脑儿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道起了喜,静娴从包里掏着糖,挨个儿分给了大家,一一点头回应着,红色的糖纸亮亮闪闪的,一时间充满了欢声笑语跟打趣。

愣在一旁的徐杰偷偷地拉过了北海,手来来回回地比画了好几遍:“你,你跟赵静娴?你俩?结婚?”

北海望着他,铆足劲儿点了点头,徐杰朝着他胸口就是一拳:“好小子,你瞒着我连婚都结了,就你这还算兄弟,我简直……”

看着静娴跟北海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徐杰又气又喜,一时间除了责备,竟然还有几分鼻酸,那个年代,结婚是大事儿,况且静娴刚退伍回来没多久,两个人才经历了几年异地恋,感情却修到了如此程度,这其中有多不易,他这个做朋友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在车间老朋友们的见证和祝福之下,北海跟静娴的关系被抬到了台面上,几年的地下恋情终于结束,静娴忽然想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大宝。前些年没少受他折腾,听北海说,他托了不少人帮忙相亲,结果姑娘们都觉得这人见风使舵靠不住,最后都黄了。

跟众人寒暄完了,静娴扯着北海就去了革委会:“这么多年不见,我可得好好‘挠攘挠攘’(恶心恶心)他……”

北海了解她,但凡她决定了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如今,车辆厂不似从前,大宝无人可攀附,人也消停了不少,自己也有了资历,索性不再阻止,一道跟着她去了。

看到静娴正挽着北海的胳膊,大宝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在革委会办公室搞男女私情,那还得了:“你俩……你俩这是要干什么?”

静娴从包里掏出了剩下的糖,捧了几颗撒在大宝的桌子跟前:“宝哥,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跟北海刚刚打了结婚申请,厂长盖了章,第一时间就给你送喜糖来了,给宝哥沾沾喜气,这糖可是灵得很,能让你改头换面,省得你继续打光棍儿了……”

大宝瞠目结舌地望着静娴,手还指在半空中,被她这话一噎,一时之间竟然语塞:“你……”

静娴做了个鬼脸,又挥了挥手里那张薄薄的结婚申请,拉着北海就出了革委会,刚走了几步,就扶着栏杆笑得直不起腰来:“你看到他那个表情了吗?脸都绿了,真是活该他打光棍儿,想起之前他的那个鬼样子我就来气,这次真是太解气了……”

也许天公被这俩的喜事逗得一阵痛快,原本阴沉的天,居然没一会儿就布了雷,云层也越压越低,两个人一路骑车往厂外跑去。

北海听着静娴在背后絮絮叨叨,笑着摇了摇头,当兵这么多年,也没能把她这爱打抱不平的气性磨没,转念回想起大宝的表情又气又恼,怕是整个车辆厂也就只有她赵静娴能把大宝逼到那个份儿上,想到这儿,北海扑哧一声笑了,踩着车脚蹬子的脚又欢快了起来。

周围的鸟都躲进了屋檐下的巢穴,有雨点洒了下来。

街头上的静娴和北海,用袖子掩着头嬉笑藏躲,全然不知此时此刻的五车间,正上演着一场“灾难”。

那天高慧芳早早就没了课,眼看乌云密布,想回家,却发现北海的雨衣撂在了自己的车筐里,怕儿子淋湿,于是蹬着车来了厂里,才刚到了五车间门口,雨就哗哗啦啦地下了下来。

进了车间,拍拍淋湿了的衣袖,高慧芳张望了起来,找了半天也没瞧见北海的身影,本想放了雨衣就走,出门的时候却看到志强迎面跑了进来:“哎,芳姨,你咋来了?是不是找北海哥跟静娴姐?他俩走了。”

一听静娴的名字,高慧芳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他俩?”

志强拧着裤腿上的水,没顾得上抬头:“对啊,刚走,我可得恭喜你啊芳姨,北海哥这结了婚,马上你就能抱大孙子了!”

高慧芳一把扯住了志强的袖子:“你说什么?北海结婚?”

志强被高慧芳一扯,又看她一脸吃惊的模样,眼睛滴溜一转,赶忙话锋一转:“呃,看来北海哥这是……准备给您个惊喜啊!”

高慧芳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难道……

眼看着前来恭喜的人越来越多,她没了辙,只能强压着怒火,赔着笑脸,一一附和,磨了个七七八八,赶紧找了个由头出了五车间,跨上自行车,连雨衣都顾不上披,就骑着车走了。

到家的时候,高慧芳整个人已经被淋透了,北川正在屋里鼓捣球拍,瞧见母亲着急忙慌地冲进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猫在门口瞧了半天,才进了屋:“妈,你这是怎么了?”

七七八八的证明本落了一地,高慧芳愣是没找到户口本,看着北川进了门,她又气又急,一把把他推了出去。

母亲把自己锁在了房间,北川心里直犯嘀咕,女人都是这么善变的吗?出门前还好好的一个人,回来以后怎么就成这样了?他想不通,又无计可施,只好挠挠头坐在了客厅。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北川不敢相信,又上前贴着门听了听,向来强硬刚烈的母亲,居然真的哭了……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北川只觉得一阵心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躲在屋檐下的静娴和北海相视一笑,北海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掏出了申请,确认了三四遍,两个人脸上都是难以掩藏的喜悦。

“所以说,我现在就是杨太太了?”静娴晃着脑袋,看着北海,“我可得仔细地瞧瞧我赵静娴的丈夫。”

北海也不避讳,任凭她来来回回地瞧着,过去的几个小时,对自己而言就像在做梦,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跟静娴住进同一间屋子里的场景,但是母亲那边……

想到这儿,他的眉头不禁一皱,静娴瞧出了些端倪,盯了他半天才开了口:“你是不是在为偷户口本的事儿心烦?”

北海望着她,自己好像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静娴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北海背着自己的母亲偷出户口本跟她结婚,需要鼓足很大的勇气,所以就算明知道会被嫌弃,可能不会得到祝福,但也想陪他一起去面对一次。

屋檐下的两个人就这样十指相扣,没有任何言语,却读懂了彼此的心思。

北海带着静娴回了家,开门的时候北川正坐在桌子前,瞧见北海跟静娴手拉着手走了进来,北川一脸吃惊:“哥……你这是?”

北海跟静娴对视了一眼,像是得到了什么力量,过去拍了拍北川的肩膀:“妈呢?”

“妈她一回来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晚饭都没出来吃,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就在这时,高慧芳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北海瞧着母亲的模样,猜出了个七八分,知道她多半已经得知了自己结婚的消息。

高慧芳没有看他,径直走到了饭桌前,坐了下来:“跪下。”

北川刚想再问几句,却被哥哥拽住了,拉到了一边。

北海看了看高慧芳,走到了她的跟前,一句话没说,把户口本放在了桌上,跪了下来,在一旁的静娴见状,也跟着一块儿跪到了地上,静娴这一跪,让高慧芳直接拍桌子斥骂了起来:“我告诉你杨北海,只要我还活着,就是活一天,你也别想带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进我的家门!”

北海听着母亲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给自己心爱的人扣上了帽子,眉头一紧:“妈,你怎么能……”

“我怎么不能?”高慧芳丝毫不肯退让,直接呛了回来,“她都能教唆你去偷户口本结婚,怎么着,敢作不敢当?”

北海刚想发作,静娴一把扯住了他,摇了摇头:“姨,您是长辈,他叫您一声母亲,我就得敬您,我跟北海确实是情投意合、真心相爱的……”

还没等静娴说完,高慧芳就接过了话茬儿:“真心相爱?真心相爱能当饭吃?我的儿子,我自己清楚得很,若不是受了哪个狐狸精的蛊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儿?我看我真得找个江湖术士瞧瞧,看看我们杨家到底是沾了什么不该沾的东西……”

“妈!你够了!”压抑了半天的北海受不住了,“这么多年来,我就像是一个傀儡,你说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没法儿选择自己的工作,没法儿选择自己的生活,现在就连感情您都要干涉,您了解过静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儿子的一番话,彻底激怒了高慧芳:“这么多年,我养你们两个还养出埋怨来了,你给我滚!”说罢,她就进了屋,把北海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扔了出来,任凭北川怎么拦都拦不住。

站在一旁的静娴几次想上前跟高慧芳理论,都被北海拦下了,他心里清楚,母亲正在气头上,谁说话都不会管用,于是她丢一件,他就整理一件,直到所有的东西都丢完了,高慧芳阴沉地冲他喊了一句:“你给我滚,现在就滚,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儿子!”

北海握着拳头,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磕到额头都见了红,拎起行李,冲北川说了一句“照顾好妈”,就带着静娴下了楼。

静娴跟在北海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愿意为了自己放下所有,甚至包括亲情,她觉得歉疚,又觉得心疼。

“杨北海,跟我回家吧。”

走在前面的北海听到这句话,停了下来,扭过头望着静娴。

“从今天开始,我家就是你家。”静娴一路小跑过来,接过了他手里的包,牵住了他的手,然后就往前走。

北海盯着被静娴握住的手,眼眶有些湿润,他是懂她的,她出格、爱惹事儿,又好打抱不平,总能制造出各种各样的麻烦,但她的心底比谁都干净、善良。

夜幕之中,静娴感觉到北海回握住了自己的手,不由得也用了用力:“我带你去喝酒!”

新婚之夜,静娴跟北海两个人坐在楼下的面馆里碰杯,一杯酒下肚,两个人都暖和了不少。

雨后的小巷,四处都弥漫着草香,面前的清汤挂面见了底,静娴感觉到脚下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自己,低下头才发现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野猫,店里的老板看见了,吆喝起来:“这小家伙,又来了?”

静娴小心地把它抱在怀里:“老板,你养的?”

老板挥了挥手里的汗巾:“连着三四天都没见着它了,这一带的小野猫,时常来蹭点儿吃的,说来也奇怪,这猫怕人得很,能跟你们打照面,也是有缘。”

看着静娴抱着小猫满脸都是喜欢,北海也跟着蹭了蹭它的头:“养着?”

静娴瞧着他,一脸惊喜:“真的?”

北海点点头,他知道静娴心里不好受,结婚的当天,不但没得到祝福,反而陪着自己流浪在街头……

“那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抱着猫的静娴望着北海,琢磨了半天,“咸咸!”

“‘闲着’的‘闲’?”北海终于被静娴起的这个称呼给逗笑了,“你是想让它像你一样,一直闲着?”

静娴假装嗔怪,瞪了他一眼:“‘酸甜苦辣咸’的‘咸’!纪念我们五味杂陈的一天!”

北海瞧着静娴,脸上终于重新浮现出了笑意:“你还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乐观。”

说罢,他伸手摸了摸猫咪的头,又伏下身子,凑近了咸咸的耳朵:“那从今以后,就是我们三个人相依为命了。”

面前的咸咸,耳朵动了动,继续认真地舔舐着碗里的汤水,全然不知自己的命运从今天开始,就要被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