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喜欢就是愿意为了面前那个人奋不顾身千万次。
“你有什么事吗?”从档案室门口探出来一个脑袋,原来是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眉清目秀。
面对姑娘稍显疑惑的质问,北海慌忙地摆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我只是路过。”就快步走开了。
已经连续好几天了,北海每天都来档案室晃悠,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想悄悄装作路过还真是有点难。
姑娘看着北海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走进了档案室。
“又是杨北海吧?”档案室的王姐伏案在填表格,头也不抬地发问。
“是啊,这几天都不知道来多少次了,真是个怪人。”姑娘坐下来,有点纳闷儿。
“太明显了,来找静娴的呗。”
“那他怎么也不问啊?”
“谁知道呢?”
自从上次跟静娴不欢而散后,短短几天,北海整个人精气神都颓了。
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总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想到静娴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还有说话时的表情,北海就难受,忍不住一次次地跑档案室门口转悠。
他当然想见见静娴,但要开口去打听,又怕太明显,自己磨不开这个面子。
晚点再去一次试试吧,可能就碰上了。这么想着,北海又走到了工作车间的门口。
他正要往里进,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杨北海!”
回过头看去,发现是徐杰正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己身后,北海对着徐杰说:“你这是干吗去了?怎么累成这样?”
“我一直在你后面,叫你名字多少次了,你愣是没理我,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看着徐杰面红耳赤的样子,北海也有点不好意思:“没有,我刚在想点事情,没听见,我去给你倒杯水。”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车间,徐杰走到工位上坐定,北海拿着他的搪瓷杯子去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徐杰。
看到杯子,北海又想起了静娴。
那天静娴把补好的杯子还给他,他仔细摩挲查看后,更确定了这是她自作聪明,买了个新的搪瓷杯。
摸着笔画不连贯的“赠阿眷”三个字,她应该花了不少时间,临摹了不少次吧?
北海这么想着,便没有拆穿静娴这善意的谎言。
徐杰接过水,喝了一口,然后开始直勾勾地盯着北海,北海被他盯得有点发了毛,对着他说:“你看我这水也倒了,错也认了,你别这么看着我了。”
此时徐杰把水杯放下,瞪了北海一眼,说道:“你这几天怎么回事,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这还是我认识的杨北海吗?”
“我能有什么事啊?天天写检查。”说这话时,北海显然有点心虚,也不敢直视徐杰。
“你别跟我贫,档案室的王姐都告诉我了,说你这几天不干正事儿,老在档案室门口晃悠,不是我拦着,人家王姐就要上报领导了,就为这,我还搭上一副蛤蟆镜。”
北海心里一愣,还是强撑着对徐杰说:“没有的事儿,我那不是路过嘛,王姐太小题大做了。”
徐杰听北海这么说,看了他一眼,然后端起搪瓷茶杯,慢悠悠地说:“还跟我装呢?这么多年了你心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是去找静娴的吧?”
北海刚想反驳,徐杰紧接着说道:“是不是一次都没见到?”
北海心里一惊,立马说道:“你怎么知道?”话说出口之后,才发觉不妙,立马低下了头。
“我就知道!我真是火眼金睛,你还装没事人是吧?我以为有什么家国大事困住了咱厂的活雷锋呢,原来是儿女情长啊。”见北海一直不说话,徐杰也不拿他打趣了,接着说,“你这几天是见不着赵静娴同志的,我都向王姐打听了,说是人家这几天都请假了。”
听徐杰这么说,北海这才抬起头来问道:“请假?为什么呀?”
“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王姐说,好像是办什么事去了,再多就不知道了。”
眼见着北海又不说话了,徐杰没好气地说:“这都几天了,要不是你好面子,早点去问,不就早知道了?你不是知道静娴同志的家在哪儿吗?你要真这么想见她就去找她呗,算了,你自己想清楚吧。”
说完,徐杰端着茶杯悠悠然离开了。
北海现在脑子里就像一团乱麻,一方面因为家庭和工作,一方面又想到静娴和若云,左思右想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想不通就不想了,顺其自然吧。
北海从工位上站起来,左顾右盼之下发现今天车间出奇地安静,徐杰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墙壁上“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标语分外醒目,北海看了看挂着的时钟。
“不应该啊,往常这个时间大宝应该带人来押我了,今天怎么回事,风平浪静的?”北海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出了厂房。
北海刚走到操场旁,就正面撞上大宝领着同样的一大群人,闹哄哄的,也不知道正往什么地方去。
他们穿着清一色的灯芯绒外套,戴绿军装的帽子,领头的大宝还带着之前用在北海身上的全套行头。
“这么热的天,也不怕焐出痱子来。”杨北海看大宝这个架势,好像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赶紧给他们让了让路。
只见大宝像只斗胜的公鸡,带着一群鸡崽子,风风火火地就往前去了。
连着接受了几天的调查,一下子清静下来,北海反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赶忙上前拦住一个平时跟自己关系还不错的“鸡崽子”,问道:“今天这是什么情况?大宝冲谁去了?”
“还能有谁,赵主任呗,我们现在要对他生活作风上的问题做严肃的讨论。”那个工友一边回答一边伸手扯开自己的领子,他满头大汗止不住地流。
“看来热得不轻。”
那工友压低了声音:“你以后别‘大宝’‘大宝’地喊了,他好不容易放过你了,让他听见你这么随便地叫他名字,当心他给你穿小鞋。”
北海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意:“他给我穿小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目标换成赵主任,那意思是以后跟我没关系了?”
“你啊,据说是上面领导给了指示,你认错态度良好,平时又是生产模范,那个宝哥就放过你了,算是过去了。”
工友对叫错大宝的称呼显然有些心悸,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发现没人注意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对北海说道:“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我得赶紧过去了,去晚了挨批的可能就是我了。”
他说完,就急匆匆地追赶人群大流去了。
领导给了指示?难道是周伯伯吗?北海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若云,再想想上次得到的下乡指标,顿时反应了过来—一定是若云为了自己,麻烦了周建华。想到这儿,北海心里生出了对若云莫名的感激之情。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若云温柔知性、善解人意,还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可自从若云这次回来,自己对她一直是不冷不热的,忽略了她的心意,甚至还拒绝了她的好意。
想到这里,北海坐不住了,决定带若云出去玩玩,好好陪陪若云。
于是北海约若云再次去中山公园,再带若云去吃绿豆刨冰。
若云突然接到北海的邀约,心里藏不住地高兴,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比约定的时间更早地来到了中山公园。
她穿着细碎花瓣图案的裙子,这还是托人从外地买的,在青岛别说穿,就连见过的人也不多,若云就这样坐在公园的秋千上晃着双脚等待北海的到来。
北海的自行车是当时最新款的二八大杠,上海永久牌子的,看得出来北海平时很爱惜这辆自行车,不只把手,甚至连车轮子都擦得锃光瓦亮。
虽然今天是和若云有约,但北海心里却还是不自觉地想到静娴,北海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些念头都甩出去。
北海刚到公园停好自行车,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秋千上的若云,他快步走了过去:“等很久了吗?”
若云看了看北海,有些害羞,笑着说:“没,我也刚到。”
北海挠了挠头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若云主动说道:“我们走吧,逛逛公园。”
北海此时才突然回过神来,急忙说道:“嗯,走……走吧。”
北海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小一起长大那么熟悉的两个人,现在相处,却透着一点不自然。
这个下午,北海就像完成任务一样,陪着若云漫无目的地逛着,若云倒是表现得很开心,明明是早就吃过、见过的玩意儿,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雀跃。
“看,那边在卖绿豆刨冰,陪我过去吧。”若云笑得很开心。
不远处,有人正蹲在街边,脚底下放着一个箱子,箱子外面还裹着被子,捂得严严实实,若云快步走过去,却发现北海还停在原地,像是想着什么一样。
看着北海的表情,若云并没有过问什么,只是在那之后,话就开始变少了,脸色也慢慢沉了下去。
傍晚的时候,北海推着自行车送若云回家。
回家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在快要到若云家的时候,若云对北海说道:“如果很勉强的话,其实你不用刻意陪我的。”
北海连忙慌张地解释:“没有勉强,和你一起逛公园我很开心,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听到北海这么说,若云笑了一下,接着说:“你还骗人,你从小就是这样,心里藏着的事全写在脸上了,看得出来你因为家里的事情很不开心,今天一下午都没什么精神。”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若云以为自己是因为家里的事情闷闷不乐,北海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看着北海如释重负的样子,若云接着说:“你看,被我说中了吧。”
北海也没有否认,接过话茬儿对若云说:“对不起,下次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若云听到这句话,笑得很开心:“你不用补偿我,我就想看见你高高兴兴的,你开心我也开心。”说完这句话,若云低下了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可是北海完全没有领悟到话里的情意,一本正经地对着若云说:“要补偿的,我会请你吃很多刨冰。”
听到这句话,若云跺了跺脚,对北海说:“好了,我到了,你回去吧。”说完就快步走进了家门。
北海面对着紧闭的大门,被若云瞬息变化的态度弄得有些发蒙。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琢磨着女同志的心思。
刚到家,就听见大院里传来些许嘈杂的谈话声,只见大院里四舅舅和几个邻居正坐在藤椅上纳凉,北海在原地站定,听到了“走了”“一路顺风”之类的字眼。
“四舅,你要走了吗?”
四舅舅这才注意到回家的北海,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有运输任务,也休息这么久了,该走了。”
听到四舅舅肯定的回答,本就心烦意乱的北海脸色更不好看了,追问道:“现在就走吗?这次去多久?”
听着北海急切的话语,四舅舅笑道:“大晚上我走哪儿去?明天一早出发,时间不好说,短的话一两个月,长的话半年也说不定。”
四舅舅看着北海站在原地不说话,对他说:“傻愣着干吗?还没吃饭吧,回家吧。”
北海跟着四舅舅走进家门,他正要去把饭菜热一下,北海拦住了四舅舅说:“四舅,别麻烦了,我没什么胃口。”
看着北海失魂落魄的样子,四舅舅笑问道:“怎么,这么舍不得四舅?都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北海听着四舅舅的语调,知道这是他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垂头丧气地说道:“四舅你就别跟我闹了。你说你在的时候,我有什么事还能跟你说说,可是你这么一走,我这一肚子的话说给谁听啊?”
“就知道你有心事,这几天都这副样子,之前看你不想说,我也没问,现在能跟四舅说说了吗?”
“有那么明显吗?”
“就差写在脸上了。”
听完这句话,北海叹了一口气,这才把这几天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四舅舅,最后问:“四舅,你说我怎么办啊?”
四舅舅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长舒了一口气:“哎呀,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解决。你几件事都堆在心里,当然理不清头绪,你需要静下心来想明白,再去做。”没等北海说话,四舅舅紧接着又说,“至于若云和静娴,我先问你,你对若云是怎么想的?”
北海挠了挠头,然后说道:“若云很好,对我也很好,将来嫁人了也一定是贤妻良母,可……可是,我对她,就像哥哥对妹妹,从小到大都没变过。静娴……我不知道,我没想过。可是这几天没见到她,四舅你也看到了,我就像缺少了什么一样。”
四舅舅听完,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那答案不是很明显了吗?”
“四舅你是说静娴吗?可是……”
“可是你不知道静娴是什么态度,主动去问她又磨不开面子,所以打算顺其自然?”被四舅舅看穿想法的北海陷入了窘迫,低下了头。
四舅舅接着说:“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可路,不都是人走出来的吗?”
北海听完,说道:“四舅,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静娴?”
“可算开窍了,不枉我说这么多,感情这回事,等是等不出结果的,珍惜眼前人啊。”
听完四舅舅的一席话,北海觉得像是有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里的匣子。他决定明天去找静娴,把事情说清楚,说来也奇怪,当做完这个决定之后,北海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四舅舅看着北海如释重负的样子,乐呵呵地说:“现在吃得下饭了吗?”
此时北海的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你等着,我去把饭菜热一下啊。”四舅舅笑着推了一下北海的头,拿着菜去公共厨房了。
第二天北海起了一个大早,准备送四舅舅去车站,可等他起来,才发现四舅舅早走了,只在桌子上用信纸留了一句话:北海,勇敢去做。
北海拿着信纸,更加坚定了去找静娴说清楚的想法。
刚吃完午饭,北海就急匆匆地骑着自行车出门了,一路上乘着风骑得飞快,他的心情也莫名地舒畅起来。
盛夏的天气依旧燥热,特别是正午的太阳最为毒辣,但街头仍然聚集着一些闲人。他们穿着喇叭裤,戴着蛤蟆镜,这三三两两的人,倒也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他们从来不怕有人来抓,大不了隔天,没人检查的时候再穿好了。
刚到静娴家门口,北海心里又犯了嘀咕,虽然计划得好好的,可真到这个时候,就开始慌起来。
而就在北海在静娴家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时候,静娴家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同志,是静雯。
静雯穿着蓝白条纹相间的校服,她也看见了北海,只是脸色明显不好看。
此时北海想到之前自己的弟弟在学校欺负人家,还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更是尴尬。一时间慌张和窘迫交加,北海差点直接骑着自行车就逃跑了。
就在北海犹豫着要不下次再来的时候,静雯开口了:“杨北海?你是来找我姐的?”
北海愣了一下,这才急忙回答:“她在吗?”
静雯就想在口头上替姐姐出出气:“你这家伙有什么好的,姐姐天天念叨着就算了,居然还为了你去市革委会求人。”
北海头压得更低了,就在北海觉得还是先走为妙的时候,猛然注意到静雯的后半句话:“等等,你说什么,静娴她为了我去市革委会求人?这是怎么回事?”
“哼。”静雯发出一声冷哼,见杨北海还算是有良心,知道心疼姐姐,这才把事情对北海细说了。
原来前几天静娴请假,就是心疼北海在厂里,因家里成分的原因被人折腾。
为此,静娴下了狠心,去市革委会找了一位任要职的领导求情。
这位领导,正是当年她父亲见义勇为救下的那个青年。
听静雯说完,北海感动之余,也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若云,是静娴为我做了这些。北海在心里想到,自己当初还责怪静娴的安慰没有作用,却不知道她在背后为自己默默付出这么多。想到这,他想见静娴的心就更加急切起来:“那你姐在家吗?”
“这会儿应该在海边吧,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总爱去海边散心,具体嘛,应该在……”
没等静雯把话说完,北海已经急匆匆地骑着自行车往海边的方向去了。
看着杨北海快速消失的背影,静雯后半句话生生噎回了肚子里。
“听话也不听全,海边这么大,你上哪儿找去?累死你,活该!”
北海骑到半道上才发现自己太心急了,没有把位置听全,可眼下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能沿着海岸线边骑边找。
在他累得气喘吁吁时,北海终于找到了静娴。
此时海风轻柔地吹拂着,北海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停好自行车,调整好呼吸,往海边静娴的方向走去:“静娴?”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静娴回过头,见是杨北海,慌乱地又转过头看向大海:“你来干吗?”
“我是来道歉的,对不起,我……”
静娴一听,冷哼了一声:“你挺厉害的,不是不需要我吗?”
北海走到静娴的跟前,想让静娴看着他说话。但不论北海怎么想走到静娴眼前,她都别扭地转过身去,背对北海。
“静娴同志,我……是我不识好歹,是我把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要是实在气不过,要不打我出出气?”
“我打你有什么用?”
静娴虽然这么说,但北海听出她语气软和了不少,遂趁热打铁:“静雯都告诉我了,我真的非常感激你!”
北海再次走到静娴的跟前,这次她没有转过身去,只是眼睛朝下看着:“回去我就把这死丫头的嘴缝上,让她跟什么人都说……”
“静娴同志,我……在你心里是不重要的人吗?”
两人间一阵沉默,安静得只听见海浪的拍打声。
其实北海提出的这个问题,答案他俩都呼之欲出,只是两人都不说破。
北海是没有勇气,而静娴却是在害怕。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静娴发觉自己变了。
不论是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变化,都是令她害怕的,因为变化暗含了未知以及不确定性。
静娴什么都不怕,唯独对未知恐惧,所以她才会那么渴求知识,去看那么多的书。
“我知道,你为了我放弃了自己的原则,我很感激你,在我心里,你是非常重要的!”
“我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你不讨厌我吗?”
“其实我也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不是吗?”
这一刻他们终于敢对视,也终于敢把真实的自己剖开来给对方看。
静娴第一次感觉到,在这世上,在这样心力交瘁的时候,有一个人和她靠得那么近。
她害怕,害怕自己如果不挽留,他就会像抛入大海的漂流瓶一样,逐渐远去,渺无踪影。
一如她那面色苍白、眉眼紧闭、再无生息的父亲,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杨北海,我们在一起吧!”静娴突然抬起了头,迎上了北海的目光,一直噙着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落了下来。
北海看着眼中含泪的她,霎时间鼻腔一阵酸涩,他被打动了,被面前这个女人彻底打动了。
她的勇敢,她的大胆,她的坦白,她的一字一句,通通都吸引着他。
那些微妙的情愫,像是潘多拉的魔盒,打开后,源源不绝地冒出,一遍又一遍,撞击着他的心脏,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召唤着他,从那禁闭的门中出来。
再看看面前的静娴,睫毛被泪水打湿,鼻头红红的,像极了草莓的尖尖儿,楚楚动人。
北海用力地握了一下拳,他终于伸出了手:“你别哭……”
语气焦灼,又夹杂着担心。
北海的食指轻滑过静娴的脸颊,帮她擦着泪。
静娴似乎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安慰吓到了,她的脸一阵绯红,眼神也不由得闪躲,匆忙背过身去。
“看你哭,我会心疼。”北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短短的七个字,像是施了什么魔咒,反反复复在她耳边萦绕。
她那一向坚强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一点点褪去了坚硬伪装的外壳,**出的,只剩柔软。
她鬼使神差地回过了头,死死地盯住了面前这个男人:“那……”
迎上了那炙热的目光,北海用力地点了点头,终于毫无遮掩、毫无保留地对她坦白了自己的感情。
海浪盖过了喧闹的人声,一遍遍撞击着海岸。
幸福的滋味,一点点在空气里蔓延开。
“喜欢是什么?”
“或许是愿意为了面前那个人,奋不顾身千万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