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尔(1 / 1)

今天是星期天,如果我现在在斯德哥尔摩就好了。

但我正要买票的时候,妈妈偏头痛了。她已经很长时间没犯过病了。她头疼得厉害,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幸运的是,我现在没有课了,只剩下和小组一起备考这个任务。

周末回家一趟,让我想起了我孤独的童年。现在爸爸去世了,妈妈有多孤单,可想而知。她不和任何人来往,从来都如此。这很奇怪,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小地方,居然可以避免和其他人接触。

我想念弗雷德里克,还有乔安娜,我想念我在斯德哥尔摩的独立生活。我们互通了很多短信。他对我说的话让我像飘**在云端一样快乐。这让我一直渴望着他,幻想着他。

但回家也很好。我帮妈妈解决了最糟糕的卫生问题。我把碗洗了,用吸尘器打扫了厨房和客厅。

现在已经过午了,我们才做午饭。收音机吱吱呀呀地开着,妈妈用上最好的碗碟摆设桌子。她感觉好多了,哼着歌,甚至跳着小舞步,这让我忍俊不禁。我们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餐桌上的拼贴照。我记得每一张照片,记得它们是在哪里拍的,我们当时在做什么。真温馨。

“妈妈。”

“是,亲爱的。”

“谁才是我的亲生爸爸?”

她立刻紧张起来。她不想谈这个。

“相信我,没有他,我们过得更好,”妈妈生硬地说道,“他是个可怕的坏人。”

也许她说得对。我的意思是,他并没有努力联系上我。不过,她的回答让我很难过。妈妈关上心门,竖起一堵屏障。每次我问及童年,她都是这种表现。她觉得,整整22年了,找不找回亲生爸爸已经不重要了。不过,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们开始建立起不一样的联系。我的问题可能让她心生不适,但我们谈论的是我的人生。

“你替我们做了一张可爱的拼贴照。”我说。

“是的,好看吗?”

“为什么没有我小时候的照片?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一岁以前的自己。”

“你知道的,你在丹麦出生。”

“是的。”

我等着一个解释,但她永远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丹麦就是原因,这就是你的意思吗?”我说。

妈妈叹了口气。她站起来,把水壶放在炉子上,拿出两个杯子和茶包。

“我们匆匆忙忙地搬回瑞典,没办法带上照片。你想让我为此内疚吗?我还做错了什么?”

“是什么让你搬回来?你和他吵架了吗?”

妈妈没有回答。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表明她不想说话。

“他当时和我在一起吗?他为什么从不联系我?”

“你只需要知道,他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他很坏吗?他打你了?他是罪犯吗?”

“伊莎贝尔。”她双拳用力地砸向吧台,我吓得跳了起来。她转过身来,“你知道这些问题会让我心力交瘁。你知道我无法接受你的试探。我又要偏头痛了。”

她知道,她吓到我了。她拉着我的手。我们之间的关系又不如在瓦林比时那么和谐了。一分钟前一切都很好,下一秒就天翻地覆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们回来了,回到了这所房子里。这么多年来,在家里针锋相对的状态已是根深蒂固了。或者也许是因为我。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我抱怨说我有多想念朋友,这都让她失望不已。

跟她回家就是个错误。

“从五岁起,你就没有表现出这么旺盛的好奇心了,”她勉强笑了笑,“你还记得你怎么惹我生气的吗?什么时候,在哪里,又是为什么?”妈妈捏了捏我的手,把我拉起来,“来。”

我跟着她去厨房后面的小隔间“图书馆”。她叫我坐下。我坐了下来。她把我的杯子递给我。我捧住杯子,暖了暖手,啜饮了一口。茶很甜,妈妈倒了很多蜂蜜进去。她叫我闭上眼睛,我乖乖地照做。

我听见她找出藏在书架里的钥匙,打开桌下的柜子。我知道钥匙藏在哪里,但她以为我不知道。

“现在你可以睁开眼睛了。”她坐在我旁边,拿着一个活页夹。

“这是哥本哈根维多伏尔(hvidovre)医院的文件。”她说,“那就是你出生的地方,1993年8月29日。”我已经很久没听她用这么轻柔温和的声音说过话了。“我一直很想要个孩子,过了很久才怀上你。”

“那是你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我补充道。

“谁告诉你的?”她揶揄道。

我很惊讶,她不常开玩笑。

“是的,当然是的。”她说,“但这也是我最糟糕的经历。我是个死里逃生的人。我差点因为你死在手术台上,小姑娘。”

我靠在她的胳膊上:“你再说一遍,我是Rh型阳性血,而你是Rh型阴性血,我们的血液混合在一起了,对吗?”

“没错。最后我急性血液中毒,在死亡线上徘徊了好几天。你出生三天后我才见到你第一面。”她用手指梳理着我的头发。

“但是,如果血液混合在一起,为什么不是宝宝生病呢?”我问,“这是我的想法。通常情况下,下一个孩子才是最危险的。他们称为免疫。”

自从团体治疗中讨论过后,我已经了解了相关知识。

“但是血液中毒的是我,不是吗?”妈妈说。

“但你说那是因为……”

“求你了,亲爱的。”妈妈的手抚上前额,又是偏头痛,“你知道我讨厌你这样歪曲我的话。这茶好喝吗?你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冷风。你不能再生病了。”

我喝完剩下的茶了。还是按妈妈说的做吧。她继续翻阅着文件。

“你刚出生的时候很小,看到了吗?6磅4盎司、19英寸。你有一头浓密的鬈发,还有一小撮金发,就在你的脑袋中间。你是我的洋娃娃。”

“鬈发?金发?”我蹙起眉头,侧头看了看肩上的头发。

妈妈啪的一声合上活页夹,站了起来。

“是的,这并不少见。”

她又伤心了,因为我问的问题。我毁了这温馨的一刻。

“这该死的头痛,我得去睡觉了。”她说,“那个变态疯子,她完全扭曲了你的思想。你本应该听我的。但现在你什么都要质疑,你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满意了吗?”

妈妈站起来,锁上文件夹,把钥匙放进书架。她忘了叫我闭上眼睛。她离开“图书馆”,走进大厅。

“对不起。”我在她身后喊道。

她挥挥手,迈着沉重的步子,刻意装出一副愤怒的姿态,走上楼梯。这场戏演了多少次?

我也不希望破坏掉温馨的氛围。但我有太多事情想不通。我想知道答案。但妈妈却闪烁其词,遮三瞒四的。

也许斯特拉对我的影响比我想象中的大。妈妈很难接受,我知道。我把她逼成这样,是我不对。我把杯子搁在厨房里,上楼回房。

和往常一样,我如鲠在喉。我躺在**,埋在枕头里哭泣。我多希望弗雷德里克能在我身边照顾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