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套没脱就躺倒在大厅的地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对上伊莎贝尔,我一败涂地,溃不成军。我开车一路哭着回来,甚至一度停在路边,等情绪稳定下来才启程。
我的脑海中不停地回放我们见面时的情景。我说了些什么。她说了些什么。我是怎么说的。她的反应如何。
我吓到她了,我让她看不起我,让她愤怒、厌恶。我想要的,不过是和我的孩子、我的亲生女儿谈谈。
换来的却是彻头彻尾的侮辱。
我的直觉是不是错了?
我知道我的状态不好,远远称不上稳定。我知道我濒临疯狂的边缘。但只要我还能思考我的感受和想法,我就不算完全精神错乱。如果我真的疯了,我就不可能躺在这里思考我的处境了。而现在,我已经准备好接受真实的真相,向现实屈服了。
那什么是真实?什么是真相?答案是,爱丽丝。
爱丽丝是真实的。
她是我女儿是真相。
一切从她开始,由她结束。我一开展调查,麻烦就接踵而来。我询问伊莎贝尔的背景后,威胁信就送上家门,穿雨衣的男人也首次出现在了屋外的街道上。我并非白日做梦,这些也不是庸人自扰的幻想。这些都是真的。
还是我错了?这只是我维持“爱丽丝是我的女儿”的错觉的另一种方法吗?不,其他人都错了。我是对的。
但我就是证明不了。
手机响了,我甚至都不确定手机还能不能用。一定是亨里克打来的。我无力地坐起来。你继续工作吧。如果你回家了,发现我这样萎靡,你会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我不想再住进去了。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最后我不得不拿起这该死的电话,看向破碎的屏幕,一个未知号码。
我按下接听。
“请问是斯特拉·威斯特兰德吗?”声音听起来很遥远。
“是的。”
“我打电话来是因为你的儿子。”
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他怎么了?”
“他今天参加班级郊游,大部队要回学校的时候却找不到他。但他现在也不在学校。他不见了。”
“不见了?你什么意思?不见了?你是谁?”
“不幸的是,我只知道这些。我只负责通知你。”
现在另一头的声音听起来更遥远了。好刺耳,我的手机一定是摔坏了,我几乎什么都听不见。
“你是谁?你去了这次郊游吗?发生了什么事?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手机传来嘟嘟的挂断声。
我飞快地在走廊上奔跑着,冲向学校办公室。我用力地拍打着门,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开了门。我冲她大声尖叫。
“我儿子被绑架了。谁是负责人?你报警了吗?”
“绑架?我不知道这回事。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米洛·威斯特兰德,学号7B,他们班去郊游了。你居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女人抽出一个活页夹,手忙脚乱地翻找表格。她真是耽搁太久了。
“他们在哪里?他的班级在哪里?”
“在他们的教室里。”她眼神惊惧地看着我。
我气势汹汹地冲进另一条走廊。一个沉迷手机的孩子挡在我面前,我一把将他推开。他重重地撞到墙上,滑倒在地,手机摔了出去。他在我后面尖叫道:“疯子!”我不闻不问地继续向前跑去。
我用力推开教室的门。一切都停止了,每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我身上。老师比我年轻,戴着眼镜,留着络腮胡。我大步冲向他,将他压到白板上,猛击他的胸膛。
我没有尖叫。我低声咆哮道:“我儿子在哪儿?谁绑架了他?米洛在哪里?”
“妈妈?”
我倏地转过身去。米洛站在桌旁看着我。他的脸血色尽褪,瞪大双目,眼神里写满了震惊和羞耻。
所有人呆若木鸡,整个班级鸦雀无声。
我流着泪冲向米洛,把他拽进怀里,使劲抱住,告诉他,我爱他,我再也不想让他走了。
校长延斯·利亚(Jens Lilja)走进教室,后面跟着那位办公室的女士。
“这是怎么回事?”他严肃地问,“彼得?”
彼得点点头,推了推眼镜。
“没事了。”他轻描淡写道。
“斯特拉,”延斯轻轻地把手放在我肩上,“这是怎么了?”我转向校长,但我依然紧紧地抱着米洛,把他压在我身上。
“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我说,“说你们组织了班级郊游,我的儿子被绑架了。”我责难地指着校长、老师和那个女人,“你们欠我一个解释。”
延斯·利亚转向彼得,他们轻声交谈着。过了一会儿,校长向彼得点头说:“斯特拉,校方没人给你打电话。”
“我确实接到一个电话,”我辩白道,“有人打电话给我,来自学校的人。”
“我们今天没有班级郊游,”彼得说,“9月已经组织过了。”
“你亲眼所见,米洛在这里。”延斯·利亚继续说道,他抓住我胳膊的力度加大。我紧紧地拥着米洛。
“有人打过电话,”我说,“学校里有人打电话告诉我他不见了。”
“这是你妈妈吗,米洛?”有人低声问。
“真是个好妈妈。”有人回道。
“好一个神经病。”
刹那间,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轻蔑的嬉笑声。米洛挣脱我的怀抱,冲出教室,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走吧,斯特拉。”延斯·利亚友好地轻声说道。我让他领我出教室。众人炙热的眼光灼伤了我的后背。
我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