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老太婆发现波纳奇怀上时，她已经有两个月了。她的奶水质量和产量有了明显变化，身体又添了一些光泽。她皮肤上那些干燥的粗毛掉落了，新毛长了出来，覆盖了她整个身体。

老两口很久晚上没有这么聊天了。“这波纳奇咋就背着咱们怀上了？不跟公羊配，母羊咋就神奇地怀上了？”老太婆说。

老汉努力寻思着不同可能性。母羊**了，却没有大声叫唤到全村皆知，有过这种现象吗？可波纳奇没有过**的迹象，没听到她发出**的呼唤。是她自己怀上的吗？没见过她在草场上跟公羊亲热过啊。

最终，老汉猜到了真相：“她准是在咱们去闺女家过节时怀上的。记得吗？咱们忙得要命，一整个星期都没空瞧瞧咱们的羊。”

不过，老太婆还是不太相信。这种事情没凭没据的，再怎么说，母羊怎么可能一次都没叫唤过，就怀上呢？一般来说，**后两三天还能听到叫唤呢，但波纳奇没出过声。他们搞不懂她怀了多久了。只有到了生产那天，才能知道她是不是在出远门拜神那次怀上的。老太婆等着生产的那一天。

那一年没有下雨。人们用存的粮食凑合着过日子。但牛羊们要怎么喂养呢？饲料的存货在迅速减少。老汉要把羊赶到很远的草地上去放牧。各方面的情况都挺糟糕的。然而，老太婆还是在好好照顾波纳奇。不管找到什么，哪怕是一片干叶子，她都带回家。要是波纳奇没吃，她就把叶子放进草料堆，想着兴许日后会派上用场。她用自己的钱给波纳奇买棉花籽、渣饼吃，给她补充体力。毕竟她怀了七只崽儿呢。

老汉希望这一窝的羊羔能少些。他老伴儿也这么希望，但她知道这由不得他们。她跟老汉说，这一窝必须要选一只小公羊献祭给梅萨爷。去年就该这么做了，可是当时情况有所变化。现在他们得兑现双份的誓言了：今年一只，下一年也要一只。老汉答应了。

跟第一次不一样，波纳奇在草地上生产时毫不费力。只有老汉在她身边。有个羊倌提醒他波纳奇有状况，他跑到波纳奇身边，草地上的人都跑过去了。他们都渴望见证一次生七只羊羔的奇迹。老汉想带波纳奇回家。这么多人看着她，嫉妒的眼神会荼毒了她。而且他怎么能把七只崽儿一路带回家呢？

波纳奇没理会他的焦虑。她阵痛了一会儿后，躺下来使了一次劲儿。羊羔们像粪便一样滑出来，掉在地上。老汉的责任就是把羊羔糊在嘴上的黏液擦掉。连这个任务都有人主动要帮他。这一次的羊羔也不多不少，正好七只：五只母羊、两只公羊。有两只母的和一只公的是纯白色的。跟波万一样，这三只的下巴上长了一颗痣。波纳奇把所有孩子都舔干净。老汉请人回去报信，老太婆带着篮子来了。这以后，一切都是照旧的。

这次，扎耳朵的官老爷没有亲自来，他在衙门里记录了出生的羊羔。

没有雨水，大地干涸，人们每天都在挣扎求生。除了几个村民，没有人来看羊羔。尽管如此，这个消息还是被羊倌传到了四面八方。不过，那些大记者都没出现。他们兴许有更重要的新闻要报道。

奇迹是很少发生的事情，要是经常发生，就成平常事了。

波纳奇生产两天后，把第一窝羊羔都买走的那个人乘着牛车来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前院里到处跌跌撞撞的羊羔。

他跟老汉说：“小母羊都相继死掉了。不知道是我没照顾好她们，还是她们命该如此。我连一只都没养活。公羊都还在，他们配过的母羊还没生产。到时候就知道能生几只崽儿了。”

老两口听到这消息，很难过。他们没道理不相信他的话。这位先生花大价钱买了羊羔，却没能如愿，真是太让人失望了。可这一次他为什么还要来呢？

那个人接着说：“我们怎么能放弃这神羊家族的血脉？所以我又来了。这一次，我要从他们一出生就给他们好的营养，亲自抚养他们。”

在旱年怎么养七只羊羔？老两口发过愁。他们同意卖给他四只羊羔，留下了像波万的小母羊和小公羊各一只，还有一只像波纳奇的小公羊。老太婆发过誓，要把黑公羊献祭给梅萨爷。

这一次，老汉没给羊羔报价钱。那个人再怎么催他，他都不愿意报个金额。于是那个人自己算了价钱，给老汉付了账，把羊羔带走了。他付的钱比市场价高不少。老汉鼓起勇气问他的姓名和村名，他笑而不语。

波纳奇给三只羊羔的奶水很足。同时给七个孩子喂奶的辛劳痛苦成了过去。老太婆也不用照顾很多羊了。他们把卡丽和她的三个孩子卖了，只剩下了波纳奇和她的三个孩子。

到处都不见绿色。光秃秃的田野一直绵延到地平线。老两口不再出去牧羊了，他们只是解开波纳奇的绳子，让她自由活动。波纳奇尽己所能地走远些，大多在长草的河岸边刨食吃。

羊羔整天都在玩儿，开心地爬动、打滚儿，跳到波纳奇身上。现在她才体会到了有孩子的乐趣。当她看着像波万的小公羊和小母羊时，她感觉波万也在自己身边。

小羊长到三个月时，老汉去女儿家办事。他把波纳奇生的小母羊套上绳子，带着一起走。小羊都还没断奶呢，但是，上次她女儿特别想要一只，所以这次小羊就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