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老太婆一直注意着波纳奇。一个月的时间,波纳奇的**下垂了些,皮肤上的粗毛变少了,身体也丰腴些了。

“这孩子肯定是怀上了。”她告诉老伴儿。

波纳奇感到身体发生了不少变化。她开始感觉肚子里坠坠的,总是饿得不行。老太婆给了波纳奇好多吃的,她吃个不停。她又吃到了小时候吃的东西——隔夜浸泡椰子渣饼的水,老太婆到处采摘嫩芽嫩叶,带回家给波纳奇。

从草地回来后,波纳奇会赶紧去看老太婆给她带了什么新美味。老太婆给波纳奇单独准备了一个篮子。有一天,波纳奇在篮子里看到一堆没熟的巴布果,绿油油的,像珍珠一样闪亮。又有一天,她看到一堆柠檬草。凤凰木树叶、山杧果叶、野鸡冠花,这些波纳奇都很爱吃。没人知道老太婆是什么时候、去哪里摘到的这些东西。波纳奇来者不拒,身体养得很好。

那一年的雨水微不足道。偶尔会下一阵小雨,也不过是在前院洒了点儿水而已。在这个季节,如果有几天下了一点点雨,虽然喝的水不缺,但是农耕就中断了。农民是根据雨水的多寡来种庄稼的,长出多少,就收割多少,以此维生。

老太婆把波纳奇当成亲生孩子一样照顾。她连女儿回娘家第一次生产时都没这样细心过。为了专心照顾波纳奇,老汉把卡杜瓦炎和皮桑带到集市上卖掉了。如今,羊棚和前院变得空****的。不久,卡丽怀孕了,欧桑被骟掉了。现在只剩下了四只羊。他们不再到处玩耍,欢蹦乱跳的场景消失了。感觉时间像是凝滞了,就像渣饼一样。卡杜瓦炎和皮桑不可能还活着。老汉说把他们卖给了肉铺。

在他们女儿家,现在普鲁米很可能已经怀孕了。波万还在吗?他可能已经跟普鲁米**了。曾经,他跟波纳奇是那样相亲相爱,会那么做吗?可话又说回来,尽管她爱着波万,但还不是得为了一只老公羊而抬起尾巴,普鲁米作为**对象也不算差吧?她跟波万可是一样大的。但不管怎样,波万曾经更喜欢波纳奇的,这就够了。

欧桑运气不错,他是唯一还在吃塞米奶水的小羊。不过,老太婆不会让他把奶都喝掉。早上,她把欧桑的绳子解开后,他马上会去塞米那里,咬住她的**开始喝奶。一旦塞米的**开始涌出乳汁,老太婆会把欧桑拉开,绑起来。她会给塞米挤两三次奶,把罐子装满。在草地上放牧时,欧桑喝奶的机会来了。他在那里随时都能喝到奶。塞米会叉开腿,闭上眼睛,让欧桑喝奶,自己慢慢反刍草料。

但她不总是会容忍欧桑顶她的**。她会照着他的脸踢一脚,然后再走开。不管怎样,欧桑在白天起码能喝到三四次奶,但晚上就喝不到了。

老太婆每天给老伴儿喝少量的羊奶。远处一个农家的姑娘每天会过来把剩余的羊奶买走。跟这姑娘简单交谈后,老太婆得知姑娘家有人生病了,羊奶是用来补身子的。这样,老太婆也得到些贴补。

从第四个月一开始,波纳奇基本什么事都干不了了。走几分钟路,她就上气不接下气,得经常躺下来休息,不能长时间站着吃草。走到草地就费了天大的力气。

老汉看波纳奇这么吃力,跟老伴儿说:“让她在附近吃草吧。”之前有几天下了雨,到处都长出了新草。但是新的草叶比较苦涩,她勉强只吃几口。

老太婆开始带她去附近的地里,把她拴在田边。她会把绳子弄短点儿,防止波纳奇够到高高的庄稼。波纳奇就在够得到的地方吃草,然后躺下来。老太婆不时会查看查看她。有时候,她会拿来米汤让波纳奇喝。熟的小米饭泡的水很好喝,波纳奇要是能喝到,就会喝到肚子快撑破为止。她很喜欢棕粟米汤,但是龙爪稷米汤的味道就很寡淡。

“你总是想吃味道好的,对吗?要是你怀着孩子也这么挑嘴,你的孩子会怎样呢?”老太婆疼爱地嗔怪着她,拍拍她的脸。她感觉真的像在照顾自己的女儿。

老太婆记着波纳奇跟老公羊**的日子。她负责每天晚上把算过的日子报给老汉听。“八天加七天是十五天。两个十五天是三十天。四个三十天是一百二十天。现在已经一百二十天了。”有一天,她说。他们估摸着,再过十五天,波纳奇就随时要生产了。

一天晚上,老太婆问老伴儿:“凶神巴卡素兰跟你说,她一窝能生七只崽儿,是真的吗?瞧她的肚子,感觉像三只。她的屁股胀起来的时候,我能看到三个脑袋。”

“他是这么说来着。我从来没见过羊一窝能生七只。我确实见过生四五只的。就像你说的,这一窝准是有三只吧。养三只羊羔还算过得去,你不觉得吗?”

“对。我问你一个问题啊,这两年,我尽想着它了。请你老实回答,不要生气。”老太婆说。

“我咋会说谎呢?随便问吧。”老汉愉快地说。

“这孩子真的是凶神大人给你的吗,还是你看见她躺在草丛边,就把她带回来了?”老太婆说。

“什么话,老太婆!你老是不相信我。咱们都活不长了,你到现在也不信任我,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听着吧。那是太阳下山的时候,我看远处有个影子在动,像是一棵又高又粗壮的大树。太阳下山的时候,影子会拉长吧?我觉得那个影子就是那样的。影子慢慢向我靠近时,我眯着眼睛看过去。那个人很高,差不多有棕榈树的一半。要是你看见他,你会以为他是大妖怪,要往你腿上撒尿呢。”

听老汉讲这故事,波纳奇满脑子都是疑问。我怎么会到了凶神的手里?我妈妈在哪儿?这些怪物住哪里?我能见到妈妈吗?我又不大,对吗?难道凶神照顾不了我?可谁知道他有什么难处呢,波纳奇心想。

老太婆算得没错,波纳奇在一个下雨的傍晚生产了。一开始,疼痛还算轻微,但很快就加剧了。她一会儿躺下,一会儿站起来,总不得安稳。老太婆进来,在篮子里放了些东西。波纳奇都不想看看是什么。她频频地大声叫唤。因为是头一胎,老太婆知道生产会很困难。可疼得这么厉害,波纳奇一定是有什么问题了,她想。

她耐心地等到天黑,一切都安静下来,然后解开了波纳奇的绳子。波纳奇走出羊棚,在门口躺下。然后站起来,在老太婆床下躺下。她站起来,在老汉在墙角堆的一堆干叶子旁躺下。她站起来,又去躺在了卡丽身边,卡丽依偎着她,轻轻叫了一声安慰她。波纳奇站起来,在欧桑和他妈妈当中躺下。他们感觉到波纳奇的痛苦,同情地、怜悯地看着她。她站起来,然而这些都没用。不管怎么叫、怎么打滚儿、怎么躺下和站立,她还是得独自生娃,其他羊并不能让她轻松些。

老太婆被波纳奇的烦躁不安弄得很紧张,跟老伴儿说:“去村子里把接生员找来吧。看她这么受罪,我受不了。兴许她肚子里有崽儿倒过来了。”

“你都不耐心再等会儿,弄得好像她是你闺女似的。”老汉自言自语着,准备出发。

老太婆从狗叫的声音估摸着他走的路线。她疼爱地抚摸着波纳奇的脑袋,哄着她:“再忍一会儿,接生员马上就来了。”

看样子,老汉一路上就跟每个人广播了波纳奇产痛的新闻。五六个女人出现在老两口的茅草屋里。有了气氛热烈的说话声、喊叫声,前院里热闹起来。有些人回忆起自家山羊严重产痛的往事。

她们的出现对老太婆来说是巨大的安慰。她点亮了一盏大瓦灯,放在前院一个安全的地点,以保证不会被风吹灭。她觉得到处走动对波纳奇没什么好处,于是就把她拴在床腿边。这下,波纳奇就在一个地方躺躺站站了。

“咱们在这儿唠唠过去的事,那可怜的孩子还在受苦呢。”一个女人说。

“是啊,头疼脑热的,只有自己得了才知道。”另一个女人附和说。

“大姐,下过蛋的母鸡才知道屁股眼火烧火燎的有多疼哪。”另外一个女人又说。

在说笑声中,能听到老汉从远处走来的声音。看样子,接生员跟他一起来了。据说,这位接生员的手法特别灵验,不管羊有什么问题,都能马上药到病除。他会在手上抹点儿蓖麻油,把手伸进山羊的产道里,把羊羔一个个拽出来,而不会伤到他们和母羊。他一来,老太婆就放心了。两个人越走越近,波纳奇越叫越响。老太婆跑过去看她的情况。

原本站着的波纳奇仰面躺下了,两条后腿叉开,在使劲儿推挤。老太婆把灯火拿得离她近些。第一只羊羔像一团面粉似的滑出来,掉在地上,身上有一层薄薄的黏液。老太婆把羊羔抱起来,擦掉黏液,让他呼吸。

“凡事都需要一定时间,着急也没用的。”有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