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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楼梯口,紧张得有些迈不开脚步。楼下越来越清晰的喧闹声让我心口猛的一悸。普瑞莎借了我一双闪闪发亮的凉鞋,鞋跟并不高,但是我穿起来还是感觉摇摇晃晃的,站不稳。

这时,我感觉坦维凑到了我耳边,她轻轻地戳着我的肋下,小声说道:“你现在特别好看。”

其实我心里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但是脑子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冒出躲回卧室直到派对结束的念头,哪怕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普瑞莎为我已经费了这么多心思,我不能躲回去,让她的心血白费。

我左手攥着纱丽的褶皱处,右手紧紧地抓着楼梯栏杆,紧张得两手直抖。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逼得喘不过气了,我害怕得想放声大叫。

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我对自己骂道。我抓栏杆的手用力得连指甲都抠进了木头里。不就是化了个妆,穿得花哨了点嘛。

但我知道,问题根本不在于此,而是我从来没有成为过众人关注的焦点,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跟在坦维身后一步一步往下走。一步又一步,直到站在最后几级台阶上。

我站在上面,看到坦维的四位亲戚正把脱下的外套交给坦维的爸爸。

“这是罗吗?”他仰起脸,眯着眼睛打量着我,“我一下子都没认出来呢。”

他的话让其他人也纷纷扭头看向我,我感觉自己遮在厚厚粉底下的脸更烫了。

“跟大家隆重介绍下,”坦维拉着我汗津津的手,对他们说,“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罗。”

最好的朋友。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自然又得意,没有一丝犹豫或保留。“罗,这是我阿姨裴拉琪、我叔叔拉杰,还有我的表姐卡姆拉和表哥克里什。”

“你们好。”我连忙调整好状态,跟他们打招呼。

“你的纱丽真漂亮。”卡姆拉对我说道,她看上去19 岁的样子。

“这不是我的。”我脱口而出后,立刻觉得自己蠢透了。

“这是普瑞莎的纱丽,”坦维替我解释道,“罗穿着是不是超级好看?”

虽然卡姆拉连连点头说“特别好看”,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别扭,抱着手臂挡在露出来的一节腰前。

坦维领着我走到了客厅,里面已经挤满了坦维家的亲朋好友。除了坦维的祖父母和跟她沾亲带故的叔叔阿姨、兄弟姊妹以外,还来了很多他们家的朋友和邻居。客厅的沙发连扶手上都坐满了人,小孩子有的坐在大人膝上,有的干脆就坐在地板的垫子上,像蹲在荷叶上的小青蛙似的。

坦维带着我像只花孔雀似的在房间里到处炫耀,然后跟之前一样,自然地向别人介绍我这位“最好的朋友”。我一直准备着有人会嘲笑我的打扮,或者嗤之以鼻,然而我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对我友好又热情,就连被坦维说是“狗脾气”的她哥哥德温也是如此。他们都和普瑞莎一样,似乎早就对我有所了解,纷纷主动问起我在学校和唱诗班的事,有些甚至还会关心地问起我复试准备得怎么样了。我的声音还是有点颤抖,所以我礼貌地回答着他们的问题,尽量把话说得简明扼要。等我们在客厅里兜完一大圈后,我终于感觉放松了一点。

正式介绍结束后,坦维和我把脑袋伸进了厨房。炉子上各种“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菜肴和几十盒甜点让我们大饱眼福,那些甜点都是客人们带来的排灯节礼物。随后,我跟着她去参观了设在二楼平台处的小祭坛。当坦维在那儿低头祭拜的时候,我安静地在她旁边等着。

晚餐的餐桌特别长,从饭厅一直延伸到客厅,是由许多铺着巨大纸质桌布的桌子拼成的。餐桌两边的椅子也是东拼西凑出来的,除了传统的餐桌椅,还有花园里用的靠背椅和一些带轮子的办公椅。

随着各种各样的米饭、咖喱和五花八门的达尔豆泥以及酸辣酱被端上桌,整整一桌吃的把我眼睛都看花了。坦维拼命地往我盘子里盛菜,满满一盘,重得我差点儿端不起来。

晚餐的时间持续了好几小时,每一道菜都美味可口、让人唇齿留香。

桌上的交流有些吵闹,你来我往的说笑聊天里还夹杂着印度语,坦维会在必要的时候帮我翻译。我吃饭的时候总能看到通向花园的玻璃门,上面的倒影让我每次都要愣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个头发闪闪发亮、画着眼线的女孩是我自己。

吃完饭后,所有人又挤回了客厅。大家东倒西歪地瘫在沙发和地板上,纷纷捂着肚子说吃得太撑了。

这时,坦维建议拿游戏机来玩《舞力全开》。

“你疯了吧,”普瑞莎不赞同地喊道,她刚一扑到沙发上,孩子们就往她身上爬,手脚压在她肚子上,疼得她哀叫连连,“我累得都快喘不上气了,还跳什么舞。”

“我支持普瑞莎,”坦维的一个阿姨边揉肚子边表态,“吃得太撑了,让我消化下。”

“那唱卡拉OK 怎么样?”坦维满心希望地问。

“我们能坐着唱吗?”普瑞莎问道。

“可以啊。”

“那就唱卡拉OK 吧。”

我帮坦维一起把游戏机连好。

“我的天哪,等会儿你的分数肯定会碾压我们的。”我们跪在地毯上解线的时候,坦维对我说。

“什么意思?”

“你之前没玩过这个游戏吗?”

我摇了摇头。

“好吧,这就是个唱歌比拼游戏,”坦维说道,“不过我们全家加起来都不会有你得分高的。”

“你说你自己就好,别扯别人。”安尼诗冲她嚷道。他瘫在普瑞莎旁边的沙发上,头枕在她肩上说:“我的嗓音可是跟麦克·布雷有一拼的。”

“得了吧你,”坦维嗤的一声说道,“德温都比你唱得好听。”

德温冲坦维扔了个小靠垫,喊道:“喂,你说话注意点,我可听着呢。”

“我想听罗唱歌。”普瑞莎说道。

“是呀!”坦维的一个叔叔也插进来说道,“我也想听听让我们久仰大名的歌声。”

我无措地看了坦维一眼,确定她正确理解我的意思后,稍微喘了口气。

“稍微晚点吧,”坦维对他们说道,“普瑞莎、安尼诗,从你们俩先来吧?”

幸免于难的我松了口气,坐在地板上看着安尼诗和普瑞莎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起来,然后嘻嘻哈哈地唱了一首宝莱坞电影《永不说再见》里的歌。他们唱完后,坦维的阿姨裴拉琪也唱了首艾米·海恩豪斯的《戒毒》,她怪里怪气的歌声让卡姆拉和克里什全程都用手捂着脸,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坦维的爸妈在她之后,也跃跃欲试地点了首《别让我伤心》,结果两个人跑调跑得没边。随后德温和他祖父接过话筒,两人把一首抒情的《嘿,朱迪》唱得气势磅礴。虽然他们唱得并不好听,但每个人都乐在其中的样子真的特别有感染力,让我也不自觉地被带入其中,坐在安全的角落里跟着他们一起哈哈大笑。

“好了,别再虐待我的耳朵了!”安尼诗捂着耳朵大喊,“罗,该你了。”

我慌得瞪大了眼睛。我都已经躲在角落里了,怎么还会想到我?

“不用了,谢谢,我听你们唱就好。”我把膝盖往胸前抱得更紧了些,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得越低越好。

然而我的话让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我讲了个多么有趣的笑话。

“我是说真的。”我背紧靠着墙壁说道。我觉得自己从未如此需要过坦维的支援,但是她现在正在客厅的另一头和她祖母聊天,丝毫没察觉到我的窘境。

“不好意思了,罗,今晚你虽然是客人,但是进了这个门再想溜,就没那么容易了,”安尼诗玩笑着对我说,“至少卡拉OK 这项你跑不掉的。”

说完,他冲着德温和坦维的一个叔叔点了点头,然后不顾我的坚决反抗,他们三个大笑着把我从地板上拉了起来。

普瑞莎趁势把话筒塞进我手里。“拜托你了,罗。”她合着手,祈求般地对我说,“我已经受够那些噪声了,我们需要你的歌声来洗洗耳朵。对吧,坦维?”

“什么对吗?”坦维正在和她祖母聊天,听到后,不明所以地问道。

“我们在说,该让罗来给我们示范一下,到底什么才叫唱歌。”

我再次向坦维投去恳求的目光,但是这次她不但没帮我解围,反而拿起遥控器开始在屏幕上选起歌来。

我悄悄走到她旁边,对她说:“但是我唱不来独唱啊。”我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

“我知道啊,”坦维一边选歌,一边对我说,“所以我才要找首能跟你一起唱的歌。”

“你要跟我一起唱?”

“对啊,等会儿我会调成竞赛模式。”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每句歌词我们俩都要一起唱,所以你就不用独唱啦。”

“那好吧。”

在我们身后,德温已经等不及地开始哼起《我们还在等什么》。

“我们正在选歌呢!”坦维扭头冲他喊,然后继续翻着游戏机里的歌单。“你觉得这些怎么样?《爱人如你》《吊灯》还是《随它吧》?”

“唱《随它吧》!”坦维的一个小侄子在旁边喊道,他兴奋地在普瑞莎的大腿上跳来跳去,背后穿着的闪闪发光的精灵翅膀不停地打在他脸上。

“对啊,就唱《随它吧》!拜托了!”坦维的一个小表妹也口齿不清地附和道。她正在换门牙,每说一个字都漏风。

一时间,屋里的所有小孩都齐声在那儿喊着《随它吧》。

“行了,行了!”坦维冲他们喊道,“我们听到了。”说完,她转身问我:“就唱这首歌没问题吧?”然而还没等我回答,这首歌的前奏就响了起来,我脑子里一团糨糊,不知如何是好。

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就像那次在伯明翰面试的时候一样,我的腿在裙摆的掩护下紧张地抖了起来,我开始庆幸自己穿的是纱丽了。

我转身背对那一群充满期待的面孔,让自己盯着壁炉上方的电视屏幕,注意力集中在闪烁的歌词上。也许,只要我盯着屏幕不去看其他人,我就能假装把这当成是和米尔福德老师的一次练习。

我双手握着话筒,举到嘴边开始唱了起来。我唱得很轻,声音小得我自己都听不太清。我知道坦维一直在看着我,但是我不敢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

等我们唱到副歌部分的时候,小朋友们也都跟着一起唱了起来。虽然他们的父母都在阻止,但他们稚嫩的声音还是盖过了我们。当他们越唱越大声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反而放松了一点,连我紧紧攥着话筒的手都稍微放松了;在这身紫色纱丽裙下,我的腿也不再颤抖了。这时,坦维轻轻地用手肘顶了顶我,我壮着胆子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对我投来一个大大的笑容,而我也不由自主地回以微笑。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其实我也乐在其中。其实我喜欢这种在很多人面前唱歌的感觉。

甚至比喜欢的程度更大,我觉得自己简直爱上这种感觉了。

随着歌曲的继续,孩子们的声音逐渐停了下来,他们唱了几段高音后,累得坐回地板上。这时坦维也几乎停了下来,她不顾屏幕上瞬间掉落的评分,走到了一边,让我独自唱完剩下的部分。我最初的紧张在所有人的加油鼓励下慢慢消散,当我放开自己唱完最后一段后,房间里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声。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安尼诗跪坐在我脚前,弯着腰喊着,“我们何德何能,真是太有幸了!”

他的反应让我尴尬地红了脸,同时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看上去也太疯狂了,这样热烈的情绪真的是因我而起的吗?

“下面还有谁要来唱吗?”普瑞莎问道。

“当然——不要!”德温的话让所有人笑了起来。

“大家要是不介意的话,就用这首动听的歌曲作为结束吧。”坦维的爸爸说道,“现在我们去放烟花怎么样?”

大家都欣然同意,各自穿上外套和鞋子往花园里走去。

等所有人都聚集到院子里的时候,我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整个人还没从刚才的兴奋中抽离出来。刚才那真的是我唱的吗?而且还是在这身打扮下唱的?这简直像是场光怪陆离的梦。

随着嗖嗖的声音响起,我们头顶的天空被绽开的烟花点亮。五光十色的烟火在夜幕下显得格外耀眼美丽,让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住地发出感叹。当夜空中最后一丝火光消散殆尽,我觉得自己的心快胀得爆炸了!

两位烟花手——坦维的爸爸和叔叔——向大家谢幕般地鞠了一躬,再次引来了大家的喝彩。随后,除了坦维和我以外,其他人都慢慢回到房子里。我们挤在板凳上,腿缩在毯子下面,吃着她拿出来的甜点。

“我想跟你说件事,但是你得保证绝对不能告诉别人。”没一会儿,坦维沾着满嘴糖霜,对我说。

“没问题。”我没有丝毫犹豫。这个要求对我来说再简单不过了,我哪有人可说呢?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她接着说道,“这个人你也认识的。”

“是艾默生吧。”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坦维苦着脸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你每天点名的时候都要去跟他搭讪。”

“胡说,我才没有。”

“呃,有的,你真有!”我大笑着说。就在今天,他俩还没话找话地在那儿争哪部恐怖片最好看。

“我真的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坦维垮着脸问。

“非常明显。”

“那你觉得他知道吗?”

我假装思考了一秒钟。

“绝对知道。”

坦维双手捂着脸,发出一声哀号。

“但他每次也都很积极回应你啊。”我飞快地补了句。

她捂着脸的手指稍微分开了一些:“真的吗?”

“我的天哪,当然啊。”

坦维缓缓地放下了手,说道:“我发誓,我是直到上周数学课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蜂巢巧克力分了我一半,我才发现原来自己那么喜欢他。现在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你实话跟我说,你觉得他有可能会喜欢我吗?”

“不喜欢你绝对是他的损失。”

“你不要跟我绕弯子,我要听实话。”

“坦维,你知不知道,”我转过身,用自己最严肃的表情对着她说,“每次你一走进点名教室,他就两眼发光,那个样子简直就是长着一对心形眼睛的真人版表情符号。”

坦维的手又唰地捂住了脸。“真的吗?”她害羞又兴奋的声音从指缝里挤出来。

“真的,他超级喜欢你。”

“你之前怎么都不告诉我。”

“我没想到啊,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的。”

我说这些的时候,感觉自己有点像在念台词似的。我不太习惯跟人聊男生、喜欢、暧昧之类的事情。但是这样的聊天却出乎意料地让我觉得温暖和舒服,感觉还不错。

“你最好了,罗。”坦维头靠在我肩上说。

“我实话实说而已。”我回道。

烟花在空中留下的烟雾逐渐散尽,露出漫天繁星,我们安静地望着灿烂的星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那你呢?”过了一会儿,坦维开口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就告诉我吧!”坦维见状,坐直了身体。

“是有那么一个男生……”我试着说道。

“是谁?是杰米·贾侬对不对?我就知道是他!”

“不是他,”我果断地说道,“他不是我们学校的。”

坦维皱着眉头问:“那会是谁?”

我顿了一下,意外地发现自己原来很想跟坦维分享诺亚的事情。

“他是我的邻居。”我终于说了出来。

“哇,你们太浪漫了!”坦维边说边夸张地倒在我腿上,“近水楼台呀。”

“其实并没有。”我回道。

“怎么会?”她又坐直了身体问。

“他上的是寄宿学校,所以难得回来。”

“那他知道你的感觉吗?”

“我都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呢。”我哂笑道,“我们只当面说过一次话,而且那都已经过了很久了。”

“那你有他的手机号吗?”

“有的,而且我们一直会发短信,但是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你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

“要等到下半学期期中,他那个时候才会回他爸爸家。”

我们已经约好了周三下午见。他本来说要来我家的,但是立马被我找借口搪塞了回去,提议还是去他家里玩。

“那不就是下周了吗?”坦维尖叫道。

“我知道啊。”我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太在意这件事,这样就算到时候临时出什么事或者见面取消了,我也不至于太失望。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住地在数日子,脑子里已经为见到后要说什么而打了无数腹稿。

“我的天啊,罗,那太好了!”坦维兴奋地说道。

“可是,他也许根本不喜欢我。”我下意识地反驳。

“别傻了!我打赌他肯定也特别期待再跟你碰面。他叫什么名字?”

“诺亚。”我羞涩地说。

仅仅是大声说出他的名字都让我觉得全身战栗得要起鸡皮疙瘩。

“罗、诺亚,诺亚、罗,”坦维把我们的名字连在一起反复读了两遍,“你们可以叫罗亚组合!”

“哈哈!那你和艾默生也可以,我想想啊,你们可以叫坦维生。”

“叫艾维也可以呀。嘿嘿,也许以后我们四个人还可以一起约会?”

“呃,我们是不是想得有点太远了?”我泼她冷水。

“是有点。”坦维终于回归了理智。

我一边继续跟坦维聊天,一边像往常那样等着后悔害怕的情绪来临。

我等了五分钟,那种感觉并没有出来;十分钟过去了,也没有;又一个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有的只是一种让我心里又痒又暖的感觉在不断滋长。我想,这种感觉可能就是友谊吧。也许我真的可以做到,在保护好邦妮的同时,也交一个最好的朋友,也许这两者一点也不矛盾。这个想法让我觉得惊喜交加。

“孩子们!”坦维妈妈在厨房的窗户那儿叫道,“你们快进来吧,已经快11 点了。”

我们不情不愿地从凳子上起身,回到客厅的时候,别的客人也都准备走了。坦维的亲戚们把我当成家人一样拥抱告别,无论是她的叔叔阿姨、祖父祖母,还是堂表姐弟,都纷纷夸赞着我刚才卡拉OK 的表现,然后祝我接下来的复试成功。他们的热情和好意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却也倍加感动。

“你们俩也去准备一下吧。”坦维的爸爸对我们说道。

“哎呀!”坦维不情愿地嚷着,“罗一定要走吗?”

“已经11 点了,芭莎,明天还要上学呢。”

我们只能乖乖地回楼上换衣服。当我穿回自己的衣服时,感觉有些沮丧,仿佛一个超级英雄失去超能力后被打回了原形。我在套牛仔裤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看向照片里的女孩,然后再一次疑惑,为什么今晚在这儿的是我不是她。

坦维的爸爸开车送我回阿卡迪亚大街时候,坦维坚持让我坐在副驾驶座上。随着离我家越来越近,那股熟悉的恐惧和战兢开始在我全身蔓延。我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直到车子开过48 号。让我松了口气的是,坦维和她爸爸看都没往那儿多看。

“我到了,就是56 号这里。”看到黑暗中的这栋房子,我莫名地感到一阵欣喜。

坦维的爸爸把车子熄了火。

“谢谢您送我回来。”我对他道谢。

“不用客气,罗。”

我下车后,坦维也跟着我下了车,准备等会儿换到副驾驶座上。

“你今晚玩得开心吗?”坦维站在路边问我。

“非常开心。”我真诚地说。

“很抱歉之前让你在那么多人面前唱歌。”

“没关系的,”我语气轻松地说,“就当是复试前的彩排吧。”

“我也这么想的!”

这时,坦维的爸爸摇下了车窗,冲她喊道:“芭莎,已经很晚了。”

“好了,好了。”坦维翻了个白眼。

“再次谢谢你今晚过来,”她紧紧地抱着我说,“这是我最开心的一晚。”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抬手环住了她的身体回以拥抱。

“我也很高兴你能告诉我诺亚的事。”她在我耳旁轻轻地说。

“这其实没什么。”我讷讷回道。

说完,我们松开了彼此。

“明天见了。”坦维对我说道。

“嗯,明天见。”说完,我逗留在原地,直到坦维钻进了车里。

随后,我走进56 号的院子,在快要绕到房子侧面的时候,停下来冲他们挥了挥手。我一转到房子侧面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就立马蹲了下来,等着他们的车开走。听到他们启动车子的声音后,我又等了几分钟,然后才再次打开56 号的大门,往48 号的方向走去。

当我走到家时,发现整栋房子异常安静。直到我跋山涉水地经过客厅门口时才发现,今天我一整晚都没想起过家里和邦妮的烦心事。

那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好都不足以形容我的感觉。

事实上,今晚绝对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夜晚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