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共殊和样型与凭借底分别。上段提到字底样型与凭借,A段又注重字是官觉呈现或所与。这使我们想到所与呈现特殊和显示普遍底问题。当前一呈现或所与我们叫作“山”,另一呈现或所与我们叫作“树”。普通我们不把当前呈现的山叫作凭借,不把山之为山叫作样型,不把当前呈现的树叫作凭借,不把树之为树叫作样型。普通我们说前者是特殊的,后者是普遍的,或前者是个体,后者是共相。对于字我们不说,就凭借说,字是个体,或就样型说,字是共相。别的东西有共殊,字也有共殊;它们虽同样地有共有殊,然而凭借与样型底共殊不是同样的共殊。
2.样型和共相底分别。读这本书的人也许以为共相是平凡的,它只是殊之所共而已。就殊之所共说,以上所讨论的样型也是殊之所共,至少是凭借之所共。虽然如此,样型不是共相。我们现在举出几点来表示二者底分别。头一点,我们要注意,照我们底说法,共相根本不是像。它虽然是某共相之下的个体之所共有的,然而它不是这类个体之所共有的像。它只是这类个体之所共同现实的可能而已。样型是像。仍以B段(1)条所写出五个“人”字而论,我们说它们呈现五个凭借,一个样型,而这一样型就是人字底像。除像外我们对于人字没有甚么兴趣,除非我们研究中国文字底历史。其所以如此者,因为字底意义是约定俗成的,除此约定俗成的意义之外,它没有别的意义,它底样型根本不在共相关联之中。我们这里不是说人字没有共相,我们只是说样型不是字底共相。假如字有共相——字确有共相——它底共相也不是相。就样型是像说,它当然不是共相。
3.字有时为思议所寄托的像。共相是思议底对象,不是想像底对象,样式是想像底对象,不是思议底对象。这一点非常之重要。除研究语言文字学或研究书法的人外,字是工具。它是在思想中表示意念的工具。我们前此已经表示过,思想活动是综合的混成的活动,它不但有动有静,而且有思有想。虽然有些思想者思多而想少,另外有思想者思少而想多;然而大致说来,思想交相为用。现在我们不论想之利用思,只论思之利用想。说思利用想,就是说在思议中,我们所思的内容虽是意念或意思,概念或命题,然而我们仍得利用意像以为思议底帮助。大部分的思议底内容是有实物底像以为帮助的,这种情形大部分或者是,思议底对象根本不是共相而只是可能,或者是,对象虽是共相,然而没有相当的像以为帮助思议的工具。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常常利用文字以为帮助思议底工具。我们思无量,也许要利用“∞”这一样式底像以为工具,我们思无,也许要利用“无”或“0”这两个样式底像以为思议底工具。字底样式都是帮助思议的工具。(我们在这里只谈字,其实句子也是帮助思议的工具,不过现在我们不谈句子而已。)不但思“无量”与“无”有这里所说的情形,就是所思的对象虽是共相,然而有时我们仍不能不利用实物或实事底像以为帮助;例如思“收税”,思“思议”……等等。这些虽是实在的事实或事体,然而在思议中,我们所利用的像,也许不是实事底像,而是文字底样型像。
4.对于语言我们所注重的是工具。我们在这里当然是注重语言文字之为工具,我们底看法和讨论,完全是把它作工具底看法和讨论。语言文字不必为工具,它也可以是我们研究或思想底对象。这当然就是说,语言文字底样式底像,不但在思想历程中出现以为思议底帮助,语言文字底本身也可以是思议底对象。果然如此,是对象的不是字底样型而是语言文字底共相。在思议语言文字底历程中,我们当然仍得利用样型底像以为帮助思议底工具。在这情形下,语言文字既是对象也是工具;虽然如此,是对象的不就是工具,是工具的也不就是对象。我们在本章所注重的是工具,所说的大都是关于工具方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