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非历史非逻辑的相联。思想底相联有两大种,一是思议底相联,一是想像底相联。就想像说,如果所想像的意像附有连带而来的意像,而二者及其关系不表示记忆,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想像底相联。就思议说,如果所思底意念有连带而来的意念,而二者底关联不表示逻辑上的关联,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思议底相联。本节所要讨论的相联,一方面不是历史,另一方面不是逻辑。就前一方面说,联想不代表已往的事实。它当然有事实上的根据或有经验上的来源,它与事实或经验底关系,就是像想像本身与事实或经验底关系。这关系在上节已经讨论过,此处不重提。后一方面的问题,与前一方面,情形不同一点。思议底内容与对象都是普遍的,当然没有历史问题,在思议中的意念与意念底历程上的关系,也许有习惯训练……等问题,可是它们底关联——我们前此已经把关系两字限制到个体或特殊上去,把关联引用到普遍或抽象上去——决不会有历史问题。可是,虽没有历史问题,然而有逻辑问题。照我们相联两字底用法,逻辑的关联不算本条所说的思议底相联。
2.由—到。在本段,我们底注重点,不在联想与联思底分别,而在相联。假如我们官觉到当前的x而思想到A,或者由B意念或意像而思想到A,这里就是“由—到”底相联。上面说此“由—到”底相联一方面虽根据于经验或历史,然而不是记忆,另一方面又不是逻辑上的关联。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限制。我们可以由当前的呈现而联想,也可以由思想中的意念或意像而相联。今天有秋天底大太阳,秋天底太阳常常使我忧愁,使我想到侄子底死。这是由当前的呈现而想到已往的事体,因此得到忧愁心绪。这联想有历史上的根据,或经验上的根据;在这联想中有习惯,可是,习惯是现在的,或者说仍是现在有的。可是,它不代表已往的事实,就已往的事体说,它只发生一次,而在我这联想也许常有。我也可以由实验主义而思想到天演学说,然而前者与后者没有逻辑上的关系。
3.内容中的由—到。思想底相联当然也有“—”“→”两关系底分别。假如我们由实验主义联想到天演学说,就“→”说,这联想或联思是实验主义→天演,假如我们由天演学说联想到实验主义,我们底联想或联思,是天演学说→实验主义。可是就“—”说,它也许也是由—到。思想底相联牵扯到二者,一是时间上的“由—到”,一是意念或意像上的相联。我们所注重的是后者。如果从例说,我们不注重究竟由金山想到血河,还是由血河想到金山,或由实验主义而思到天演学说,或由天演学说而思到实验主义;我们所注重的是二者底相联。可是我们虽然注重到“—”关系或关联,然而所谓思想底相联,既有以上所说的限制,“—”所代表的既不是抄写历史,也不就是逻辑底关联。事实上某甲某乙底思想底主要部分之一,总是某甲某乙底联想联思。事实上所有的思想都是尝试,都是综错杂呈的图案,其所以如此者,就是因为思想底主要部分之一,是这里所谓联想联思。而这里所谈的联想联思,有本段所已经论到的限制。
4.活的思想。如果我们用“活死”字眼表示思想,我们可以说,我们底思想是活的,不是死的。我们可以从好几方面,表示死活底分别,和死活底理由。我们可以从以上所说的限制着想,思想底相联,既不抄写经验或历史,它虽受经验或历史底影响,然而它不受经验或历史底支配;它不是死的历史底延长,而是活的活动。另一方面,思想底相联也不是逻辑,虽然在思想历程中,思想者也许求合乎逻辑,然而他底思想底结构,不就是逻辑;这结构也不是死底逻辑,而是活的图案。思想是活的才有个性,不然出一题给许多人作,所作的文章或者就是逻辑,因此是千篇一律的,或者是抄写经验,因此文章只有作者底幸与不幸,而没有文章本身底好坏。这都是取消思想的个性的。思想底活底主要理由,就是联想联思底一方面不抄写经验,另一方面也不抄写逻辑底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