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曰:天之小人,人之君子;人之君子,天之小人也。
——《庄子·内篇·大宗师第六》
南先生认为,“天之小人,人之君子”指的是做事圆滑高明,但内心不正,道德方面不为人所称道;“天之君子,人之小人”指的是为人内心方直,但是往往不合于世,不善交际,处世不高明。比如说,孔子道德非常高明,可是做人不高明,看起来到处不合时宜,周游列国到处不得志,是一个“人之小人,天之君子”。
南先生说,一个真正得道的人应该既是“天之君子”也是“人之君子”, “圣人之才”与“圣人之道”兼备,这样方可称得上“大宗师”。而有“圣人之道”无“圣人之才”的人,处世都是不高明的。
在做人处世这方面,宋朝名相吕端可称得上一个真正才道兼备的“大宗师”。
吕端,字易直,是幽州安次人。开宝年间被授职为参知政事。当时赵普主持中书省,曾经说:我观察吕公向皇上奏事,得到嘉奖不曾高兴,遇到挫折不曾害怕,也不表现在言谈话语中,真是宰相的气度啊!太宗想要用吕端为相,有人说:吕端为人糊涂。太宗说:吕端小事上糊涂,大事上不糊涂。已经属意吕端。吕端任宰相,谨慎稳重,主抓要领,办事清平简约。吕端考虑与寇準同在朝班,而自己先居宰相之位,担心他内心不平,就奏请皇帝任他为参知政事,和宰相分开日期轮流统领群臣,主持朝政,上朝时,一起登政事堂,太宗听从了他的建议。当时一般大臣上朝奏对时,大多发表独特的意见,只有吕端很少有所倡议。
有这样的事实,加之平时吕端临朝很少高谈阔论,就有些人误认为吕端是个糊涂人,然而宋太宗却认为这都是一些小事,吕端只不过是“小事糊涂”罢了,遇到“大事不糊涂”。
李继迁(西夏之建立者,党项族人,原先依附宋朝,受宋太宗赐姓名为赵保吉)侵扰西部边境,保安军奏报,俘获李母。
宋太宗想杀李母,召寇準(当时是掌军事的枢密副使)谋议。寇準告退之后,来到相府;吕端心念一动,问寇準:“陛下有告诫先生不要对吕端说吗?”寇準说:“没有。”吕端说:“边界经常发生的事,我不必参与;但如果是军国大事,我忝为宰相,不可不知。”寇準就告诉他原委。吕端继续问:“如何处置?”寇準说:“计划在保安军北门外处斩李母,借以警告凶逆的李继迁。”吕端说:“这么做并非良策,希望先生把计划的时间缓一缓,我将入奏。”
吕端入奏太宗:“当年项羽捉到了刘太公,想将他烹杀以警告刘邦,但刘邦说,希望分我一杯羹。想做大事的人常顾不得自己的亲眷,何况李继迁是悖逆、凶暴之辈?陛下今日杀了李母,难道明日李继迁就会束手就擒?如果不能,杀了李母,只会结怨,并加深对方叛逆的意图。”太宗说:“既然如此,又该如何呢?”吕端说:“以臣愚见,应将李母安置在延州,派人善加照顾,借以招徕李继迁,即使他不愿投降,也可以起到牵制他的作用,何况李母生死大权终究是在我方手里。”太宗很高兴地说:“如果不是你,就几乎误了大事。”就采用了吕端的计策。
李母后来病死在延州,而李继迁则在不久之后,因出攻吐蕃中箭死亡(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他的儿子随即归顺,这是吕端的功劳。
吕端在危急时刻也体现了自己“大事不糊涂”的本色。公元997年,宋太宗病危,吕端每天都陪同皇太子(宋真宗)入侍,探问病情。当时,宦官王继恩暗中勾结参知政事(副相)李昌龄、殿前都指挥使(掌御林军)李继勋、知制诰(草拟诏书)胡旦,图谋拥立楚王赵元佐(太宗长子,曾纵火焚宫,被废居不出)。
太宗一驾崩,李皇后随即派王继恩来召见吕端,吕端怕局势生变,就将王继恩锁入房内,再派人严加看守,然后入宫。皇后说:“陛下业已驾崩。立嗣以长才顺乎传统,如今应当如何呢?”吕端说:“先帝生前册立太子,正是为了今日,如今先帝刚驾崩,怎可违命而有不同的意见呢?”说完,就奉太子到了福宁宫。
真宗刚登基,垂帘端坐于殿上接见群臣。吕端这时立在殿下,不肯下拜,先请求卷帘,然后登上殿阶察看,确认是真宗本人之后,才走下殿阶,率领群臣叩头跪拜,高呼万岁。
接着,又将李继勋等或外派,或贬官,或流放。
人生总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事情。在这些事情中,总有一些是重要的,一些是不太重要的。如果不能分辨大事小事,什么事都一样用心,别人会说你是一个死心眼儿,不会讨巧。如果你知道事情重要却不拿出行动来认真对待,别人会说你是一个糊涂虫。
可以时常糊涂的是一介凡夫,追求难得糊涂的是智者,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才是一个得道的大宗师。这就是庄子提倡的“糊涂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