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乎名,知出乎争。名也者,相轧也;知也者,争之器也。二者凶器,非所以尽行也。
——《庄子·内篇·人间世第四》
南先生对我们讲,庄子借孔子的嘴说出了人生的名言:“名也者,相轧也;知也者,争之器也。”人为了求名,不择手段,人类自己的知识技巧,成了斗争的工具,最终被名所困。千百年来,读书人为了金榜题名而发愤苦读,并非为了真正的学问,这就是争斗心理的开始。人类的历史,尤其是中国的历史,数千年来每个朝代,在皇帝面前党派意见的纷争,大都是由“名、知”而引发的。
人最高的道德,应该把“名心”抹平,这个境界是很难达到的。庄子说“一以己为马,一以己为牛”,人家叫我是牛,很好,叫我是马,也好,人把虚荣心去掉了,一任时人牛马呼。
“二者凶器,非所以尽行也。”所以为了求名成功,为了好胜而求知识,这两样都是杀生的武器,杀人不见血,破坏自己的生命。争名逐利,不是道德的行为,不是真正懂得人生。
“德**乎名”,为了求名,不择手段,超过了道德的范围,破坏了人生行为的标准。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守本分呢?只是因为名心的驱使。
一只芦花鸡总是丢蛋,女主人每天都要四下寻找。后来,邻居告诉她一个方法:这鸡丢蛋丢野了,放个“引蛋”,它就不会乱跑了。于是,主人把芦花鸡放进草筐的时候,在鸡的肚子下放了一个鸡蛋,果然,芦花鸡不再到处乱跑了。后来,主人再放进去的,只是两半对接的蛋壳,芦花鸡下蛋的时候径自就奔着那草筐去了。有一次,另一只鸡提前占了它的窝,芦花鸡安静地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直到那只鸡把蛋下出来,它才探头探脑地跳了上去。再后来,主人干脆放进去一个半圆的土豆,那鸡也照样上去。那个土豆在草筐里整整待了一个夏天。秋天的时候,已经干瘪得又黑又蔫,但芦花鸡因为这个土豆,没有再丢过一个蛋。
人们或许无法理解,挺野的鸡,怎么会乖乖地听命于一个土豆呢?其实,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许多人都习惯性地奔赴一个既定的目标,在生活中重复着芦花鸡和土豆的故事,而这个土豆就是让人无法轻易描绘出的“名心”。
“知出乎争”, “争”就是好胜。智慧越高,知识水平越高的人,如果争名,意见就越有害。走进历史,结合人生来看,不要看读书人教育受得多,其实学问越高,意见越多,有时候越难办。越是知识分子,越要争名争意见,顽固不化。所以古人说,普通没有受过教育的人,常常为欲望而吵架,欲望满足了,就不吵了;知识分子则不单单是为欲望,欲望满足了也要吵,意见之争,故生“党祸”。人们难免犯“德**乎名,知出乎争”的毛病,这就是“名心”在作祟,“名心”含义极丰,知名、成就、名理、观念均包含在内。
从前,有一群演戏的艺人,因为遇上年岁饥荒,便到他乡卖艺求生。他们在路上经过一座山,据说这座山里有许多恶鬼,还有吃人的罗刹。夜里山中风大天冷,大家燃起火,在火旁边睡觉。半夜里,有一个人实在感觉寒冷,就起来穿上演戏用的罗刹服,对着火坐着。同伴中一个人从睡梦中醒来,突然看见火旁边坐着一个罗刹,顾不上仔细看清楚,爬起来就跑。这一下惊动了所有的伙伴,大家一起拼命奔逃起来。那个穿着罗刹服的人一惊,也跟着大家狂奔,前面逃跑的人以为罗刹要来害人,更加恐惧惊慌。大伙不顾一切地奔跑逃生,有的跳进河沟里,有的摔伤胳膊跌伤腿,疲惫至极。等到天亮,大伙才看清楚后面追的原来是同伴。
有时候,扰乱我们心神的往往不是现实中的东西,而是藏于心中的“罗刹”——名心。
名心产生容易,摆脱难。两只蛙同住在水塘,夏天池里的水被烈日晒干,鸟择林而栖,蛙择水而居。“哈!水井!我们跳进去吧,这里可供我们居住,为我们提供吃食呢!”“哼!现在住进去当然很好,问题是将来怎么出来?”
是啊,只身困在名利场,跳入容易抽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