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安点燃了一根烟。这感觉就像是一枚炮弹刚刚穿过了她的腰部,打通了她的经脉。她尽量不表现出来,试图不去想她是如何失去了那个她甚至不想要的东西——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一个她只能在回顾中思念的小生命。而这个女人失去的东西是多么糟糕,多么残酷。糖糖想要那个小女孩。她是她生活的一切,那个小女孩是上天安排来修复原本在她的生命中已经损毁的部分——包扎一个破碎的车轮,让这一切又完整如初。
她失去了她以为她绝不会失去的东西。
糖糖把手伸了过来,从米莉安的嘴里把香烟夺了过来。
当那个女人把烟扔出了她的视线的时候,米莉安板起了脸。
“禁止吸烟。”糖糖说道,“你真的应该戒烟,这玩意儿对你有害。”
“一切都对你有害。生命也对你有害。”
“这种态度才对你不好。”
米莉安舔了舔嘴唇,“谢谢你,神秘生活的教练!我敢肯定,你认为这是‘玩世不恭’,但我认为这是‘现实主义’。”
“这一直是‘愤世嫉俗’的另一个说辞。”
“啊,这他妈的是啥玩意儿?你怎么不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你失去的东西……太可怕了。你不是一个乐观主义者。”
“我只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因为即使在病危的时候,生命都会找到一种存在的方式。毕竟,哪怕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光,也仍然是一个光源。”
“你脑子生病了。”
糖糖绽放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也许我是。”
“好吧。那么告诉我吧,我的两件东西是什么?”
“我会先告诉你,你不知道你需要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不,告诉我那个——”
“因为如果我照做的话,我怕你会跑掉。”
米莉安凝视着她。
糖糖眨了眨眼睛,“你在找一个这么大的金属盒子——”她伸出她的双手,大约有一英尺长,六英寸高,“就像一个保险箱。它与其他很多这儿的东西一样,位于水底。长点岛的形状像一根手指——它的半岛指点着方向。在远方的某个地方,潮汐之下,那个金属盒在静静等待着。”
“太好了!金属盒。”一文不值,“那么下一样东西呢?”
“你怎么这么不耐烦?”
“你根本不会懂我多么迫切地想要知道。”
“你要找的人在夏地礁岛上。在它的南部,实际上,是在一个小岛的遥远另一边。他在那儿野营。你看到了那两棵野生酸角树便会认出那个岛屿,因为那看起来就如同一双大手在恳求上天的青睐。”
“多么诗情画意!”
“我也这样觉得。”
“我要走了。”
“我看出来了。”
“关于这个……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
米莉安翻了个白眼,“对于整个……占卜的事情,你为我指引了方向。我应该给你什么回报呢?这是一个交易。”
“我做这个不是为了获得报酬。”
“那么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样做呢?”
米莉安眯起了双眼,“你看到了吗,那些幻象?我指的是每一次。你知道每个人都需要找的是什么吗?”
“如果他们看着我的眼睛,我便会知晓。”
“你会告诉他们吗?”
“几乎从不。不,除非他们想要知道。”
“那会不会很难?如果全部都尽收眼底的话?”
“如果它是你生命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就不是那么困难了。”她把手提电灯拿得更近了一些,她脸的一侧沐浴在那一片人造的光芒之中,“但仍然会觉得相当奇怪。噢——不要忘记去买防晒霜。”
插曲
此时此刻
“那么,”格罗斯基问道,“箱子里有什么东西吗?”
他敲了敲他手掌之下的金属盒。咚咚,咚咚。
米莉安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我不知道,天才。你在我本可以打开它之前打断了我。”
这个大家伙笑了起来,“我们很擅长这个。”
“我发现了。”
“另一个女人是一个……你知道吗——”他用两只手的食指触碰到他的太阳穴,吹起了《迷离境界》的主题曲,“通灵小姐。她和你一样有特殊能力。他妈的,也许我们应该去找那个女人,而不是把时间一直浪费在这个家伙身上。”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和我说话?”米莉安问道。韦尔斯用那种一只猫咪盯着一只蟑螂的眼神盯着米莉安,然后米莉安心想,这应该反过来才对,浑蛋,“游戏的终点究竟是什么?我根本看不到终点。”
“我们等会儿会——”格罗斯基开始发言。
“我们和你在一起没有什么游戏的终点。”韦尔斯打断了他。
格罗斯基惊奇地看着他的工作伙伴。
韦尔斯说:“上帝啊,里奇【1】,这个女孩刚刚骗了我们。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好像没多大事似的承认了这一切。假装她是一个……一个……一个该死的女巫?我们被玩弄了,里奇!我们还是收拾包袱上街乞讨去吧——”
“凯瑟琳,还是让我处理这个问题吧。最起码,我们现在可以坐在沙滩边的小屋里,温柔的微风穿过这些美丽的、破碎的窗户吹了进来,米莉安在这里给我们讲述一个小故事。”
“里奇,有的时候,我发誓,你的架子端得太高了——”
“啊,噢!”米莉安说道。她模仿着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妈妈和爸爸在吵架呢!”
他们两人齐刷刷地给了她一个“好好地吃完你的屎,去死吧”的眼神。
“凯茜,坐下吧。你要记住,我是这里最高级别的警官。我待在这里的时间比你要长得多——”
韦尔斯翻了个白眼,“又是这堆废话。”
“这不是废话。不要称之为废话。不要小看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不要——”
“说得好像你是某种行为分析组的无瑕宝石一样。你甚至连一个等级证书都没有——”
他大笑了起来,“你不也没有什么等级证书吗?!”
“至少我已经出去过,和那些坏人一起。你穿着你的运动服,或者那件丑陋的夏威夷衬衫,领子上还带着芥末污渍,就来上班了。而我们其余人来上班的时候,都会穿得如成功人士一样。你还记得你最后一次开枪是什么时候吗?”
格罗斯基突然转向了米莉安,如同一位父亲恳求孩子一起针对另一方家长,“你看,韦尔斯只和我一起在这里干了几年时间,她变成了我这样的人——”
“作为惩罚!”韦尔斯尖叫着喊出来,伤心愤怒。
“她现在变成了我,她以前才是一个——”
这次是米莉安插了进来,“噢,噢,让我猜猜吧:副警官。或者是你们FBI的那个什么缉毒组之类的吧。”
格罗斯基点了点头,韦尔斯不断呼喊。
“我之前在有组织犯罪缉毒特遣队工作过一段时间,我为国家的HIDTAs——也就是‘高强度贩毒区’——的当地执法部门提供了支持。阿尔伯克基、凤凰城、新奥尔良——”
“迈阿密。”米莉安补充道。然后,她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看到了吗?这就是占卜。”
突然格罗斯基用他拳头的一侧猛地敲起了桌面,砰砰砰,每一拳下去,金属盒都为之一颤。
“闭嘴。”格罗斯基说道,“你们俩都给我闭嘴!”
他坐了回去,他的汗水一滴一滴地蹦了出来。他的两腮通红,如同一个红色的水气球。他掏出一块白手帕,轻轻拭去他上唇的汗水,舔了一下,然后再一次轻轻擦拭。
米莉安吹了一声低沉的口哨,“啊噢……”
“韦尔斯。”格罗斯基说道,“坐下。我们要留下来。我已经看明白了这整个事件,现在我要做一个关于布莱克小姐的决定。而你,米莉安——”
“坐下,闭嘴,看着你的嘴。等等等等等等。”
“是啊,干得漂亮。”
“好吧。”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她心里这样想着。韦尔斯的鸟笼已成功地制造出了一场慌乱,“你想听到剩下的那部分故事,还是怎样?”
格罗斯基点了点头,但随后说道:“嘿,顺便说一句,关于你母亲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米莉安的内脏突然扯了一下。她突然感觉到自己脱离了地球,仿佛她正乘坐电梯往上走,而世界上其他的一切正在下降。
“谢谢!”她说。
韦尔斯看了一眼她的手表。
米莉安继续讲述着那个故事,从“我需要一把枪”开始娓娓道来。
【1】 里奇:格罗斯基的昵称。